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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

天色已晚,雨声淅淅沥沥,远处似乎有火把在跳动,空中传来骏马嘶鸣声,地上的泥土被浸泡透了,踩上去便沾染上一脚泥泞。

宋今禾躲在一棵树旁,借着粗壮的枝干隐蔽身形,一手紧紧捂住嘴巴,一手抓紧自己繁复的裙摆,不敢发出丝毫动静。

远处有官兵抄着刀剑拍打两旁的树丛,宋今禾紧张地咽了咽口水,抬头看了看头顶的大树,神色为难,也许躲在树上是个不错的方法,可惜她不会爬树。

看着越来越近的官差和那雪白的刀刃,宋今禾满心绝望。

那些刀剑在火把地照映下反射出摄人的寒光,死到临头,死马也要当活马医,宋今禾小心避开身旁的枝丫,将裙摆在腰间打了个结,抱着粗壮的树干尝试往上攀爬。

前两次脚刚离开地面就不小心滑下来,好在第三次的时候总算掌握到一点小窍门,宋今禾小心翼翼地抱紧树杈往上蹭,心内求神拜佛祈祷这群人待会儿千万不要抬头往树枝上看。

搜寻还在进行,又有一人纵马而来,那人在官差领队之人几步外勒马,随即翻身下马走上前行礼并禀告了几句后纵马离去,领队之人仍站在原地四处观望。

眼看着官差们越走越近,快要找到这边,宋今禾在树上忐忑难安,借着明灭不定的光线俯瞰远处,思索下一步逃生之路。

有官差到了她藏身的树下左右梭巡,又抬头四下看了看,宋今禾下意识屏住呼吸,强自压制有些发抖的身躯,这么多人,她觉得自己怕是逃不过这一劫。

她不知道现下搜寻的官差具体有多少人,只是看着山林间闪烁的火光,也能猜到此间想必已经布下天罗地网,就等着她往里跳。

有杂乱的脚步声传来,宋今禾小心地低头看去,原来是领队之人走到了树下,那人只稍微打量了一下四周,并没有说话,有手下前来回禀:“大人,在那边发现了脚印。”

领队之人颔首,让身旁之人附耳过来悄声吩咐了什么,然后对着众人道:“去那边。”

众人齐声应是,随即跟在他身后一并去了前方,宋今禾觉得躲过一劫,悄悄松了口气,一丝不敢动地目送这群官差走远。

只是她发现其中一人在走出不远后微微侧身看了一眼这边,仔细回想一下,不禁神色大变,那个人是刚才听吩咐的那个。宋今禾赶忙低头扫视了自己一眼,这身衣服颜色虽鲜艳,可是如今是晚上,借着树枝的隐藏和夜色的遮掩,也不是那么显眼,到底哪里露了痕迹?

还是,刚才只是巧合?

宋今禾不敢赌这个可能性,待一群人走出视线后快速从树下滑下来,然后就发现了树上新鲜的划痕和几处被蹭上的泥土,一下子明白过来,应该是自己刚刚爬树时不小心留下的,那人已经发现了自己,他们走远怕是为了打个回马枪。

宋今禾这下顾不得其他,也知道自己掩藏不了痕迹,只能先选了条小路重重往前跑,在路上留下一行脚印。然后脱了鞋子拎在手里,直接爬进了一旁的灌木丛,这里的泥土都被枯叶覆盖,不容易留下痕迹,爬出一段距离后才穿上鞋子。

小心地跑了一刻钟后,远处传来了追赶声,有箭簇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不敢回头,只是急忙弯腰转身躲了过去,然后就看到落空的箭矢落到身前的灌木丛里。

危险激发求生本能,宋今禾不留余力往前跑,只觉得四周的荆棘越来越多,将身上的衣服剐蹭的不像样子,这身衣服有些碍事,便索性脱了外袍扔在反方向,然后借着荆棘丛里的口子往里爬,将追捕的声音抛在身后。

她太累了,心跳如雷,已经分不清那些出现在耳旁的声音是身后的追捕声,还是自己急促的喘息声,她只知道向前爬。

在力竭之前,她听到有潺潺水流声传来,那一刻仿若幻觉,她抬眼看去,映入眼帘的是一条河,让人不敢置信,宋今禾有些喜极而泣,真是天无绝人之路。

惶惶然踏入河里,宋今禾咬舌让自己镇定下来,环顾四周,扫到下游有一片芦苇荡,心思急转,将鞋子脱下分别扔在两处,另找了石头划破手臂挤出些血滴在河滩上。

做完这一切后,她径直走向河中央,晚上的河水透着寒意,将自己沉入水中的那一刻她瑟缩了下肩膀。

有脚步声和呼喝声从岸上传来,宋今禾知道追兵快到了,急忙吸了一口气将头淹没在水里,然后顺着水流往下方潜伏,待到触摸到水里的芦苇根茎后才顺着它悄悄上浮。

等了约摸一盏茶的功夫,呼喝声越来越近。

宋今禾藏在芦苇丛里偷偷往外看,刚才下水的地方已经围满了官差,火把将这一片的天空照亮,她心里发愁,不知道接下来应该怎么逃。

远处的官差们开始试图沿着河岸往下搜寻,宋今禾觉得不能坐以待毙,浮身往芦苇丛深处搜寻了一圈,或许是天无绝人之路,她发现了几截枯木。

宋今禾抬头看了看天,雨丝如织,密密麻麻似乎要把人碾压在暗夜里不能起身,在不可轻举妄动和早死晚死都是死之间选了后者,她想赌一把。

扯了一把芦苇咬在嘴里,双手抱紧了枯树,宋今禾开始慢慢向前游,她不知道这条河的前方是哪,只能尽力将岸上的声音摆脱在身后。

在筋疲力尽晕过去之前,宋今禾还是有些不甘心,谁家好人穿越后一睁眼就是被追杀的?

宋今禾再次睁开眼是被痛醒的,身上绵绵不绝的疼痛让她慢慢从混沌中恢复神智,映入眼帘的蓝天白云让她清晰的认识到那天晚上经历的不是梦,她是真的穿越了。

随后她就发现自己躺在河边的浅滩上,流水被清风吹拂,时不时涌上岸边,冲刷着她的身体,然后带着几丝红色退下,那些血水顺着河水缓缓流向下游。

宋今禾挣扎着从水中站起身,胳膊和后背无比疼痛,血液渗透出来将衣服染红,整个人狼狈不堪。

她抬眼看了看远处绵延不绝的群山和高悬在天空的太阳,所见之处毫无人烟,很是荒凉。

四下空无一人,只有芦苇在河里摇晃,偶尔有一两只鸟雀扑棱着翅膀掠过河面。

水面上吹过一阵风,凉意沁人,宋今禾不自觉打了个寒颤,估不准现在是什么时辰,只能在岸边找了个避风的地方晒衣物。

此时已经逃出生天,宋今禾这才有时间思考,谁能告诉她现在是什么情况?接下来怎么办?

昨晚一睁开眼便遇上追杀的官兵,这一身衣服面料华贵应该是古代,那么,这具身体主人是谁?

没人能回答她的问题。

宋今禾就着波光潋滟的河水照映这具身体的面容,脸若桃花,奔逃一夜也遮掩不住眉眼间的艳丽,娥眉淡扫,清雅高贵,鬓髻繁复,神情里的傲气遮挡不住,心尖开始发凉,这般样貌装扮,想必身份不低,牵扯进的纠纷必然不会是小事。

她心头只有一句话:天要亡我。

日头西斜,体力也恢复了一些,宋今禾略微打理了一下自己的形容,沿着河岸往下走,希望能碰到村庄或人家。

有大片的芦苇在岸边蔓延,宋今禾仍旧担心身后有人追杀,便借着芦苇荡遮掩行迹。天色渐晚,她又冷又饿,想生火却找不到火石,低头看了看这双细腻白润的手,也不像是会干活的样子,宋今禾只能低头长叹。

不知道走了有多久,终于看到远处有丝光亮,宋今禾心神松懈下来,跌倒在地,任由自己躺在地上休息了一刻钟,才起身迎上前去。

三人围着火堆坐在石头上,身后是一辆青色帷幔马车,杏黄的暖光闪烁在宋今禾脸上,那是温暖的颜色。她捧着一碗热汤慢慢品尝,悄悄掀起眼皮打量身旁两人,素衣男子眼神清冷,气质出尘,身穿浅蓝色衣衫的少年清隽天真。

时下女子已婚和未婚发髻样式不同,宋今禾头上的妇人发髻经过追杀逃亡早已经蓬乱不堪,但是还能看到最初的发髻雏形,那两人看她气质不似小门小户,便喊她夫人。

宋今禾对现状一无所知,不敢露馅,只能含糊应下,对二人连连道谢。

顾宴清是大夫,给宋今禾诊脉过后开了药,她上了马车自行包扎伤口,下车后又忙欠身道谢。

宋今禾身无长物无法回报,只有耳朵上仅剩的一对耳坠子,但是她怕自己身份敏感给恩人带来杀身之祸,不敢轻易给他。

“我们照顾夫人怕是有些不便,不如夫人跟着我们回去,家中有仆妇也方便你养伤。”顾宴清看着她虚弱的样子温声道。方才二人交谈,他知道她与家人失散还失去记忆,救死扶伤是医者本分,他自是不会看着她流落在外。

宋今禾微笑颔首:“多谢。”

那少年在一旁气呼呼地哼了一声,似乎在跟顾宴清赌气,炯炯有神的眼睛里有几丝哀怨。

顾宴清拍了拍他的头顶,嗓音清润:“清舟别调皮。”

少年怒气稍缓,只是对着宋今禾仍旧没什么好脸色。

顾宴清开的药效果极好,宋今禾第二天早上便觉得身上的痛意减轻了不少,接下来几日,伤口慢慢愈合,整个人也越发精神。

宋今禾从侧面打听到的消息里知道这是景宁三年的秋天,如今朝代是周,开国不过二十年,太祖南征北战打下锦绣河山后登基不过五年便薨逝,太宗也是福薄的,在位十年便也去了,如今的圣上景宁帝十六岁登基,已经在位五年,这与她了解的历史天差地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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