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人可有情花蛊?让别人爱上自己的那种。”
裴初昼闻言,无奈地送了耸肩,“这就是个谣言,有是有这种蛊,可它的作用是扰乱人的大脑,若此时有人在旁边不断暗示这个人有一个很深爱的人,那事后八成会爱上对方说的这个自己很爱的人,不过过程能让人生不如死,很多人挺不过去,成了个疯子。”
“听上去很危险,你有这个蛊吗?”
“自然是有的,不过是用来……防身的。”裴初昼本想说杀人,但是为了维护自己在对方眼中岌岌可危的好印象,毫不犹豫改口。
“介意到客栈后给我看一下吗?”
“不介意,只是你可能会被吓到。”
“无妨。”祝识归有一种终于能见到真的蛊虫的兴奋,还小声催促着身后那人骑快点。
裴初昼气笑了,敢情他还不如一只虫子呗。带着点报复心理,他不由分说地快马加鞭,马匹所到之处,激起漫漫黄沙。
祝识归呼吸乱了一瞬,随后屏住,心脏跳得极快,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裴初昼还嫌不够似的,用欠揍的语气说了句:“怎么样,刺不刺激?”夜色中响起青年恣意爽朗的声音,像太阳般照亮了整个黑暗阴凉的夜。
就这样发疯似的狂跑了一会后,裴初昼才渐渐放慢了速度。
“裴初昼!你多大人了!”祝识归还没缓过来,身上起了层冷汗,忍不住开口。
这可太刺激了。
“二十有二,怎么了?”带笑的嗓音从耳后响起,就像个得逞的小孩。
“你好幼稚。”祝识归有点心累。
“哼,我不信在你心中我的地位比不上一只虫子。你今年几岁?”
“刚及弱冠,我只是好奇那只虫子的模样是不是书中所画的那般,虫子自然比不上你。”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裴初昼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随即跟做贼心虚似的转移话题,他道:“你比我还年轻,怎么说话做事跟个小老头似的,连坐着快马都等到现在才缓过来。”
“你才小老头,我那是没做好准备,你故意捉弄我的是吧?”
“咳,我可以狡辩……”
说笑间,他们以及一直充当背景板的石廪余烬来到了玉城……的城门前。
在两位下属与守卫交涉期间,祝识归突然想起很久之前的问题。
他问:“裴初昼,你名字中的初昼是哪两个字?”
裴初昼没有回答他,只是眼神示意他往后看,此时天边刚泛起鱼肚白,太阳隐隐有冒头之势,很显然,祝识归理解错了他的意思,怔怔看着他的眼睛。
青年长得凶凶的,可如果但看他的眼睛的话,是极其漂亮且柔和的,就像一汪静静的湖水,那里映出他的脸,还有——
他身后缓缓升起的太阳。
对哦,初升的太阳不就代表着白天的开始么?初昼,原来如此。
不知不觉间,祝识归突然意识到两人的距离过分接近了,心再次狂跳,他现在还分不清这两次的区别,不过秉持着钻研到底精神的他,一定会在日后研究清楚的。
裴初昼的心也没好到哪里去,他深吸一口气,往后稍退一步,略做平复,“你……知道了吗?”
“嗯,这个名字起的真好,给人一种无畏的希望。”
“为何是无畏?”裴初昼难得好奇一次,估计是被某人传染了吧。
“你不觉得作为驱散黑暗的第一缕光很勇敢吗?”祝识归笑着看他,毫不吝啬给出赞美之词,“而且……绿阴铺野换新光,薰风初昼长,听上去就十分焕发希望。”
“哦,对了,玉城虽然是边陲小城,但毕竟位于哈刺境内,且与宁国很近,守卫很森严,”祝识归蹲下来,拉了拉裴初昼的衣袖,后者也跟着蹲到地上,“咱俩得多抹点土,我们这肤色,完全就不像那些经常东奔西走的商人,不好进去。”说着直接毫不犹豫随手抓了土往裴初昼脸上一糊——叫你在骑马的时候吓我!他愤愤地想,一点都不怜惜这张俊脸,果然,抹上去就爽了。
这手法一看就十分熟练,三下五除二就搞定了他。
裴初昼有所预料般,象征性的往后躲了躲,但还是如没有反应过来一样,脸上多了几抹黑。非但没有更丑,反而还在他本就张扬的脸上添了几分野性。
手感真好,祝识归边抹匀边想。
没多久就抹好了,正当他准备搞自己的时候,裴初昼一把抓住他的手腕,“识归,我来帮你吧。”他笑得恶劣。
裴初昼并没有像祝识归那样快准狠,而是细细地用指尖抚过每一寸皮肤,搞得祝识归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心跳也快了不少。不一会儿,一个可怜兮兮、更不像商人的祝识归“新鲜出炉”。
就在此时,“公子,裴公子。”余烬回来了,看到大公子的脸,眼神中闪过一丝诧异,但也没敢多说什么,匆匆行了个礼,“城门的守卫换了一批,不是我们先前打点过的了,他们死活不让我们进去,石廪让我先回来通报,公子,怎么办?”
“给了银子吗?”
“我们把银两全都拿出来了,领头的说不够。”
祝识归和裴初昼对视一眼,和余烬一起往城门那走。
“叔,这位大人,大爷,为何你就是不让我们进呢,我这只做小本买卖的商人一没私藏军火,二没偷贩私盐,你一下要这么多银子,这,这不是为难人吗!”
“滚滚滚,想进城等太阳全都出来了再进,老子现在心情不好,没空理你。”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祝识归他们很快便走到石廪边上,五人来了个十目相视。
郑曙寒正烦着,等了这么久那俩小子都没来,是不是路上遇到什么事儿了,自己偏偏又脱不开身,真是急死个人。
突然,他看见了刚来的那三个人,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这,他没看错吧,是姓裴的那小子吗?!
他不确定似的又看了几眼,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脸上这么脏,但这绝对是少主没跑了。
郑曙寒看向裴初昼的腕间,果不其然看到了隐隐露在袖子外面的手链,心中一凛,他为什么跟在这几人身边!而且自己刚刚还对其中一个大发脾气!完了……回去都不知道怎么向族里的父老乡亲解释自己真的不是想“谋权篡位”,竟敢给少主的朋友甩脸色。
一个呼吸间,他就权衡好了到底是要面子还是要“清白”。
郑曙寒调整了脸色,开始堆笑,和之前那副气势汹汹的模样截然相反,“诸位,实在不是我不想让你们进去,毕竟我刚上任不久,底下不知道有多少士兵觊觎着我这个位置呢,我这不得好好给他们个下马威,震慑一下他们?来来来,为表歉意,我这就领你们直接到客栈去。”
他这话说的倒不假,他好不容易当上了首领,可千万不能没当几天就被撤了,忒丢脸。那些士兵看他拖了这么久才放人进来,也自然起不了什么歪心思了。
祝识归一句话都还没说,就莫名其妙地进了城,说好的为难呢?
当地家家户户都会在门口摆些动物石像,因为每家都怕如果和别家摆相同的动物会分走自己的气运,所以门前的石像都各有各的特色,千奇百怪,说到底,就图个吉利外,管它是什么动物。
刚从城门走到最近的一家客栈的途中就看过不下十中不同的石像。
“识归,那什么,其实我一开始以为你名叫那个。”裴初昼将视线挪到旁边一户人家的石像上。
“嗯?”祝识归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赫然看见了一对石龟像。
无语凝噎。
“但是!我一想,这肯定不对啊,”裴初昼连忙抢救,“虽然不知道你的名字是不是出自这里,但是我猜应该字是一样的,‘拔本宁馀力,迷途幸识归’的识归,对吗?我挺喜欢这句话的。”
祝识归闻言,脸上露出了前所未有(至少裴初昼没见过)的震惊之色,眼睛不由自主瞪大,“你,你居然知道这句诗!真是难得,我父亲正是希望我能辨识归路,勿忘本心。”他笑了笑,眼中盛着晨曦的微光,“我也很喜欢这句话,没想到初昼和我在这点如此相似,学识不多属实自谦了。”
他眸间盛着兴奋,“真的,很少有人能说出我名字的出处。”
“是吗,看来我们挺有缘。”裴初昼听见身旁那人说出自己的名,嘴角上扬,心中好像有一朵花即将破土而出。
在前面带路的郑曙寒被迫听到了两人的对话,淳朴的眼睛充满震惊,跟在他俩身后的石、余二人亦是如此,终究是两个人的表演,三个人的哑剧罢了。
什么时候少主/当家的聊天时这么对别人热情了?!
一路上,裴初昼都半扶着祝识归,手十分恪守礼节半搭在他的肩膀。
五人都怀着不可言说的心思走到了客栈。
“行,我就先送到这儿了,若要找我,到城门附近寻便是。”郑曙寒递裴初昼一个讳莫如深的眼神就离开了。
郑曙寒能想到些什么呢,他只是“单纯”地想到少主竟带着个惨兮兮的公子外加两个公子的随从罢了,绝对不是想对那个小公子做什么!
“公子,您的脚伤得严重吗?”石廪之前走在祝识归后面,自然发现了他的异常。
未等祝识归开口,裴初昼便回道:“不算严重,我对医术略知一二,你们带点冰块过来,我先给他做个简单的处理,明天带他去趟医馆。”
裴初昼从自己带的行李中掏出一瓶药,专治跌打损伤的那种,恰好石廪和余烬也带着东西来了,顺便还拿了盘荔枝。
此时为六月,正逢荔枝成熟之时,加上哈刺盛产荔枝,于是它成为了哈刺家家户户桌上的必有水果,客栈也常常将它作为招待客人的免费水果。
“二位公子,听说哈刺的荔枝最甜最好吃,我就端了盘上来。”
“好,你先放着吧,待会便吃。”
两人退下后,祝识归才别别扭扭地当着裴初昼的面把鞋袜脱下。
裴初昼又气又笑,“我好歹算个大夫,治疗的时候你的脚在我眼里和鸡鸭鸟兽那些叫没有区别,去,到床上坐着。”
祝识归只好依言坐下。
裴初昼提了把矮凳过来,一手托着他的脚,一手把用布包着的冰轻轻敷在脚踝处。
“嘶。”祝识归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想把脚往回收,却被裴初昼一把固定住,摁在他的膝盖上。
“忍忍,一会就好了。”裴大夫态度十分冷硬,警告般加重了手里的力气,“要不是你非要走路,也不至于这么疼。”
过了一会,冰敷地差不多了,裴初昼把冰袋随意地放在一旁,顺手拿起自己的药膏,状似无意地问:“识归,你有没有表字啊,我的叫霁之,你嘞?”
他等了半响,药都快上完了,却还没等到回复,嘴边却突然出现了一颗剥了壳的荔枝。
嗯??
祝识归见裴初昼疑惑的表情,自己比他还更疑惑:“你不是说要荔枝,让我来吗?”
裴初昼:……
好一个荔枝让你来。
裴初昼……裴初昼吃下了那颗荔枝,人都给你剥好放嘴边了,岂有不吃之理,何必和一颗小小的荔枝过不去呢?就这般心不在焉的想着,连嘴唇擦过祝识归的手指也没太过在意。
可他心里越来越迷茫,连带着平日几近平静的脸都生动了几分,嘴角也忍不住地抽了抽。
“你没听到我之前在说什么吗?”
“什么?”
祝识归是真没听到,许是路上消耗的精力过多,回到房间头就有些昏沉,闻言愣了一下。
裴初昼的心情都体现在眼神里了,一眼就看得出来,他现在十分的疲惫和失落。
“识归,你觉得我一个四肢健全的人为何要叫你剥?我想吃大可以自己来啊,让别人剥算个什么事儿。”
祝识归还在想刚刚那个动作,拇指无意识的摩挲着那块碰过裴初昼的地方,闻言不假思索地答道:“你不是在给我上药?双手都沾上了药膏,自然由我代劳了,剥个荔枝又不麻烦。”然后他顺手又剥了一个。
“大夫,还要吗?”祝识归的笑带着些纵容和“故意”讨好,却不知自己这副模样,落在对面这人的眼中是如此的令人……心跳加快。
裴初昼跟蛊虫上身了似的,头不听使唤地往前倾,再次叼过了眼前人手中的荔枝。
嘶,这颗怎么这么甜?
“对了,想必刚刚是我听错的话,不知初昼真正想说的所谓何事,可再说一遍?”祝识归坐正了身子,做洗耳恭听状。
这反倒弄的裴初昼有些窘意了,“也没啥,就是想问问你的表字,你今年当了官,应该有了吧?”
“有,叫庭清,云蒸黄野润,月莹皓庭清。”祝识归有点怕裴初昼又联想到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赶忙又说:“门庭的庭,清廉的清。”
“真是个好名字,我的叫霁之,寒山敛轻霭,霁野澄初旭。之就是之前的之,纯属是为了叫起来顺口而已。”裴初昼顿了下,又说:“其实我就是恰好出生在太阳初升,连雨刚停的日子,所以我的父母早就把我的名和字都想好了,他们让我一定要记住这句诗,免得介绍自己的时候太过普通。”
“哈哈哈,这么看来,令尊令堂真是两个十分有趣的人。”祝识归又琢磨了一下,乐了,难怪听成了“荔枝”,真是羞愧。
“霁之,实感惭愧,你还想吃荔枝吗?”祝识归嘴角的弧度忍不住又加大了一点,他好像忽然就明白了先前裴初昼一看见石龟就会笑,霁之吃荔枝,识归看石龟,那画面莫名有些喜感。
祝识归调侃起来连自己都不放过。
不行,他不能在当事人面前如此猖狂,连接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总算克制住了。可偏偏垂在身侧的手又不听脑子的使唤,眨眼睛又剥出一个莹润洁白的荔枝来。
两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后的眼神都落在这颗小小又无辜的荔枝上。祝识归感觉拿着荔枝的手瞬间烫了起来,他象征性的咳了声,若无旁人般把这颗荔枝送进了自己的口中。
裴初昼在今天之前是绝对想不到,己居然还能和荔枝联系到一起。
而且还是以这种形式!
当然,祝识归亦是如此。
这仿佛成了两人心照不宣的小秘密。
——
裴大夫上完药后去净手,嫌弃的看了那盘荔枝几眼。自己如此高大威猛,英俊潇洒,这圆小白嫩的荔枝如何能和他相提并论?不能说一模一样,简直是完全不同!
可他还是默认了这个称呼。
但仅限于祝识归。
他傲娇的哼了声,随后拿起一旁的手帕,慢条斯理地着一根根手指。
祝识归被他哼的莫名其妙,见他不说话,就仅仅看了眼荔枝……
祝识归:我好像突然悟了。
“行了,睡觉时注意别压到受伤的那只脚,明天带你去趟医馆。”毕竟裴初昼专攻的是其他的方面,受伤这种事还是去找专门的大夫看看更好。
祝识归点了点头,目送裴初昼离开,然后转眸看向了刚刚被那人碰过的地方。
还能感到一丝余温,之前上药的时候祝识归便很清楚的感受到了皮肤传来的酥麻的感觉,结合在山上那阵交手,他确定以及肯定,裴初昼必然是个常年习武之人,而且武功实力不容小觑。
可是在他面前,裴初昼却很少展露出自己的另一面。
咳,实不相瞒,他好像,不太反感另一面的他,反而还……挺感兴趣的。
弱冠是二十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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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眼睛里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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