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赛暂告一段落，A班有十五个人个人进了复赛，没进复赛的也有一大半拿了省奖。
卓凡对自己的水平预估很到位，况且他并不擅长竞赛，最终止步省二。
“哎，有点可惜。”卓凡不免遗憾，毕竟当初许下的诺言是六个人一起进复赛，但很快他就把自己哄好了。
陶嘉闵觉得卓凡有一点真的很牛，对于类似的事，卓凡从不过多内耗，伤感是有的，但伤感过后，他该怎么样怎么样。
卓凡悲伤半分钟然后又打起精神：“不过这样也好，本来我就不是这块料，做题做的我头都大了，这下能安心复习了。”说完还附上一个幸福的笑容，看起来是真的很满足。
后续的复习里，卓凡愈发庆幸自己没进复赛。总复习依然在继续，搞竞赛的同学除了要跟日常进度，还要拿晚自习的时间继续上竞赛课，整个人像个连轴转的陀螺。
卓凡暗自咋舌，然后改了个群名，“A班前（6）”变成了“一根鞭子和五个陀螺”。
改完的下一秒，压根不用发消息，坐在前排的罗茜隔空扔过来一句话：“卓凡你是不是脑子有坑？”
卓凡十分冷静：“每个人都有脑沟和脑回，没坑才不正常，我不会希望自己拥有一个光滑的大脑皮层的。”
罗茜让他说的无语，一副差点背过气去的样子，认命般回头忙自己的了。
陶嘉闵倒是让群名逗笑了，他是真乐意当陀螺，虽然每天写作业的时间都没了，虽然晚上别想有一天早睡觉，但每天过得都很充实，还因为竞赛跟许言午多了不少共同话题。
陶嘉闵觉得，自己离许言午又更近了一步。
决赛来临前还有一个对A班同学来说极为重要的事——国庆假期。大概是高三最后一个小长假，再加上他们初赛表现不错，又或者是学校管理层网开一面，最后一个国庆假居然有整整两天的时间。
两天时间不够干什么的，但他们还想聚一聚，思来想去最终决定在陶嘉闵奶奶家门口写写作业吃顿饭。而秦子琛因为再次感冒，选择在家躺平两天。
十月份已经凉快起来，不大的风里带上了一些秋天的味道，凉凉的，很清爽，是个露天写作业的好时候。
门前安安静静的，只有时不时传来的翻书声和写字声，很快就淹没在梧桐叶片的沙沙声中。
直到一阵更大的声音响起，三个小时已经过去了。
“奶奶，你又要去卖瓶子吗？”陶嘉闵不用抬头就知道那声音是什么。
隔壁闲不住的杨奶奶又开始忙活起来。破旧的三轮自行车上堆着一袋又一袋的塑料瓶，她正用绳子捆着麻袋。
“对啊，攒的差不多了，卖一卖。”杨奶奶笑得很高兴，手上的动作也没停。
陶嘉闵无奈一笑，从小时候他就看着这个奶奶整天忙东忙西，不捡瓶子的时候也会扫地劈柴，从来没有停下来的时候。
陶嘉闵知道她闲不住的性子，也不多说别的，只说：“奶奶，你等会儿，我帮你绑。”
“不用，你们好好学习啊，别来忙活。”
陶嘉闵只当没听到，接过她手里的绳子：“奶奶，我们已经学了很久了，得站起来活动活动。”
说着他手上用了力，还配合着脚上的动作把绳子收紧。麻绳很粗，陶嘉闵的手心没一会儿就已经通红，但他只是在衣服上搓了搓，就接着去拿下一根，不起眼的小动作落在了许言午眼里。
第二次绑结的时候，一双手突然伸过来，拉住了前端的绳子，陶嘉闵瞬间轻松了不少，手心的钝痛也减轻了，他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
每次都是这样，许言午身上的薄荷味总比人快一步先来，弄得陶嘉闵一度觉得自己是狗鼻子。
两个人很快把一车装瓶子的麻袋固定住，陶嘉闵使劲晃了晃，确定不会掉落，好说歹说让杨奶奶同意他们帮忙去卖。
卓凡走到三轮车旁边，拍了拍车身，老旧的漆皮扑簌簌地往下掉，吓得他赶紧收了手，尴尬地咳了几声。
“我蹬车吧。”卓凡看了一下自己的块头，觉得自己的优势比其他人都多，“罗茜，书越，你俩要不要坐上来，收破烂的地方还挺远呢。”
罗茜打量了一下卓凡和自行车，还有掉在地上的漆皮，抱着胳膊问：“你确定……吗？”
“我靠？！”卓凡跳脚，“你看不起谁呢？再来五个你我也带得动。”
罗茜压低了声音，难得没怼他：“我没说你不行，我是怕这车子不行。”
杨奶奶长了顺风耳似的，在后头说：“哎呦，车没问题，就是有点旧，带两个小闺女一点问题没有，车上瓶子不沉。”
行吧，那……
罗茜和李书越不跟他们客气，侧身坐在三轮车的两侧用手扶着麻袋，成了两个人形固定器。
“陶陶，一会你帮我推一把，不然不好起步。”说话间卓凡已经跳上了座位。
陶嘉闵揶揄：“不是说五个人也能带的动吗？这才俩人，一会儿我跟许言午也上去。”
“你俩上哪？？”卓凡气笑了，“上去坐瓶子山上吗？”
“嗯。”陶嘉闵没忍住也笑了。
末了两个人也没上车。卓凡在前面使劲蹬，两个女生平稳的坐在侧边扶着晃晃悠悠的袋子，陶嘉闵和许言午在后面推车，奇怪的组合就这么出了小区。
“我突然觉得。”卓凡因为蹬车，说话都用着力气，“以后卖破烂也挺不错的，还能四处走走。等我有了资本，就开个收破烂的公司。你们如果找不到工作，就来投奔我。”
“那提前恭喜你啊，破烂王。”罗茜一边笑一边掏出手机，把群聊名称改成了“五个陀螺和破烂王”。
“破烂王”顾不上看手机，仍然沉浸在他的美梦中滔滔不绝，甚至结合了垃圾分类，接着就发现怎么蹬也蹬不动。
“醒醒，卓凡。”陶嘉闵把还在做梦的人拉下来，“前边是个桥，得推上去。”
“哦。”卓凡的白日大梦暂停。
两个女生轻轻一跳下了车，扶着两侧的车体往上用力，卓凡把着车头走在最前面，陶嘉闵和许言午在车后面推。
桥上行人来来往往，不少人看他们，有的甚至驻足观看。破旧的三轮车拉着半人高的东西，前后左右围着五个人，头上那个还喊着“一二一二”的号子。
在卓凡接近破音的号子声中，三轮车成功登顶，又一路俯冲，顺着坡滑下去，滑着滑着，就到了废品站。
一车瓶子卖了将近一百块钱，回来的路上，卓凡更加坚定了要开破烂公司的意愿，听起来颇为认真。
“你不拦住他么？”许言午碰碰陶嘉闵的胳膊肘。
“不用。”陶嘉闵神秘兮兮凑过来，“他要是真敢，阿姨会打断他的腿。”
“而且你不用管，他就是嘴欠。”陶嘉闵又补充
“说谁嘴欠呢？！陶嘉闵！我可都听见了啊，以后破烂公司没你的股份。”
陶嘉闵一硒：“卓总，您的股份您还是好好留着吧。”
许是受了卓凡破烂公司的影响，陶嘉闵突然问许言午：“你以后想做什么呢？”
以后是一个很遥远又虚无缥缈的词，陶嘉闵不怎么喜欢。他总觉得做人就应该着眼当下，走好了脚下的每一步，以后自然而然就来了。
但卓凡刚才的小打小闹让他没忍住去思考以后，除了他的以后，还有许言午的，卓凡的，罗茜李书越秦子琛的，是他们所有人的以后。
“以后。”许言午说，“学医吧。”
陶嘉闵抬头，撞上一双坚定的眼睛。
“为什么想学医啊？”
“因为我妈，当时抢救她的医生水平不够。”
许言午脸上一如既往地平静，陶嘉闵却觉得一记重锤砸在心口，生老病死本无可避免，但因为这样的原因离开，总归难以释怀。
他本想再说点什么安慰一下，但想了想，好像说什么也没用。
“挺好的，医生救死扶伤，积大德。”他开了个玩笑，“许医生以后功德无量。”
“你呢？”许言午平静的声音传来。
“我啊。”陶嘉闵想了想，“以后可能会做翻译，也可能会当个英语老师，又或者去大厂工作，还没想好，反正就是跟英语有关的吧。”
犹豫了一会，许言午又问：“那他们呢？”
“你想知道啊？”陶嘉闵露出个坏笑，“想知道你问问他们就行了呗，我给你喊一声。”
结果他刚张开嘴就被人堵住。
“不想知道。”许言午难得声音带了点紧张。
“不想知道啊，那我偏要告诉你。”
……许言午生出来一种想揍他的冲动。
A班大部分人都清楚的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即便不是特别具体，也会有个大体的方向。卓凡从小就励志当警察，这么多年从没变过，李书越一心想学法律，秦子琛对计算机情有独钟，罗茜则是很早就做了出国的打算。
六个人，六条道路，条条通向光明的未来。但现在还不到去往未来的时候，他们要先原路返回。
回程的时候再次经过拱桥，上了坡卓凡突然动了歪心思。
“陶陶，你跟言哥也上来呗，咱们一块冲下去。”
“你确定？？”陶嘉闵一脸黑线。
“确定啊。”卓凡非常自信，“瓶子都卖了，这车子不是空出来了吗？”
陶嘉闵侧头去看许言午，看不出什么表情，突然动了歪心思，拉着人就往车上钻。
三轮车不大，后面的车厢也很小，两个一米八的人坐在里面略微拥挤。陶嘉闵紧紧贴着一侧，身体绷的有点紧，腿蜷缩着。
许言午见状眉心微蹙：“我身上带刺？”
“啊？”陶嘉闵浑身紧巴巴的，半天才说，“你带什么刺，你玫瑰啊？”
“不带刺你离我这么远干什么？”
“贴着太热。”陶嘉闵神色自若。
“陶嘉闵。”许言午淡淡道，“这是十月。”
“我火大。”陶嘉闵哼哼两声。
神特么火大。
火大不大陶嘉闵不知道，惯性是挺大的。
杨奶奶的三轮车是老款，手刹坏了，只剩下正中间大梁处的一个生锈的闸，卓凡捣鼓半天，艰难的一会儿拉一会儿放。
整个车子一停一走，陶嘉闵和许言午在后边车厢里像两个球癫来癫去。
“嘎吱”一声，手刹被拉起，车子猛地一停，陶嘉闵控制不住，整个人往车后倒，背后是车厢的铁扶手，陶嘉闵觉得自己躲不过一劫，一定会撞上。
意料之外的疼痛没来，他撞进了一个人的怀抱，拉下手刹的那一刻，许言午想都没想，直接把人扯过来，两个人一块撞上扶手，只不过陶嘉闵隔着许言午就是了。
他听见许言午闷哼一声，连忙挣扎着起身想看看情况，结果起的太猛，头顶一下子撞在许言午下巴上，两个人都是疼得一抽气，场面一度混乱不堪。
“我天！”罗茜坐在侧面，本来是背对着他俩，听见砰得一声忙不迭回头，就看见车厢里俩人一个捂着下巴，一个捂着脑袋。
“你俩……”李书越也回头，“还行吗？”
“还行还行。”陶嘉闵顾不上自己的头，赶紧去扒拉许言午。
“没事吧你？”他声音有点紧张，两只手一会儿绕到许言午身后，一会儿绕到他下巴处，忙半天落不下来。
“没事。”许言午声音闷闷的，“一会就好了。”
“咋了咋了。”卓凡也回头，“磕着了？要紧不？”
许言午又摆手。
“那我不拉手刹了啊，咱直接冲下去。”
“哎等——”罗茜话还没说完，手刹已经放下来了，三轮车带了五个人，不是一般的重，顺着坡越滑越快，一直到底。
好在中午头没什么人，冲下去也就冲下去了。但车一停下，卓凡立刻遭到了罗茜的暴击。
最终，卓凡被取消驾驶资格，五个人一块把车推回去。
刚走到巷子口，就看见几个老人聚在一块，陶嘉闵的奶奶也在其中，面色凝重不知道在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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