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唔啊……”
那是一个人痛苦的喘息声，他似乎正承受着巨大的折磨，甚至连呼吸都十分吃力。
泰利特没有说话，转头给了田永兴一个眼神。田永兴心里有数，向一旁隐去身子。
见伙伴埋伏好，泰利特这才继续朝那传出声音的方向走去。他没有惊动猎物，确定方位后悄悄探出脑袋观察情况。
前方有一个脏乱的拐角，是这片居住区堆放垃圾的地方。住在这里的人已经撤走，只剩下成堆的垃圾还留在原地。
那个发出声音的位置上，正蹲着一个看不清样子的人。他藏在黑暗里，躲在垃圾中，身上裹着一层乱糟糟的编织袋。
泰利特第一眼甚至看不出那人的性别。
编织袋仅靠一根布条捆在那人腰间，粗糙的质地看着就很不亲肤。但他似乎没有别的东西能穿，也只能依靠它勉强遮住上半身。
好在那人的下身还有一条破烂的灰色长裤，但却有些短了。当他蹲在地上的时候，大半截小腿都露在外面，脚上更是没有鞋袜。他的双脚和胳膊皆暴露在阴冷的空气中，被冻地没有一丝血色。
泰利特不觉得奇怪，因为在城下镇被人抢走衣服和鞋子是很常见的事情。
那人的肌肤虽然沾满污渍，但并不粗糙，一眼看过去像是生活滋润的人，与城下镇常见的灰头土脸的底层人形象并不相同。
这副身体并不美。
在编织袋遮盖不住的地方，泰利特隐约可见那人背部可怖的皮肤。大面积的红肿溃烂布满后背和双肩，烫伤使原本完整的皮肤整片脱落，水泡破裂后黏糊糊地将他的长发黏地满背都是。
没错，那人有一头黑色长发，并且湿答答地遮住了他的上半张脸。从泰利特的视角看去只能瞧见一个秀气的下巴，薄薄的嘴唇上亮晶晶地不知粘着什么东西。
“应该是个男的。”泰利特心想。
泰利特突然觉得这个猎物很可怜。也许是因为他带来的视觉冲击太强烈，若不是有许多伤痕，这副身体应该是美的。
那人赤着的脚边还放着一块发霉的面包，已经被吃了一大半。这块面包显然成为了拖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他此刻正在费力呼吸，咽喉处不停发出痛苦而隐忍的声音。左手正搭在膝盖上，食指沾满粘稠的血丝，看起来刚刚催吐过。
“活的这么辛苦，还不如死了。”
泰利特认为这样苟延残喘的存活太痛苦。这条命用来换他和卡尔活下去，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做好决定后，泰利特干脆利落地现身擒住了长发男子。接触后果然如他所料，这是一个C级或者D级的底层人，在身手矫健的猎手面前毫无抵抗力。
泰利特下手不重，他需要保证猎物活着。因为对西区而言，只有活着的猎物才有用。
长发男子被面无表情的猎手拖出垃圾堆，双脚踩在粗粝的地面上一双腿直打颤。但他似乎已经习惯了在城下镇遭受虐待，被人强行带走也没有多做无用的反抗。
田永兴见局势已定，放松地走出藏身处，饶有兴致地凑上去打量样貌凄惨的猎物。
“真奇怪，这种细皮嫩肉的人怎么会出现在城下镇？”
猎手向长发男子的脸探去，既好奇又嫌弃地用一根手指拨开了脸上的头发。湿发遮挡下的眉眼露了出来，一双瞪大的漆黑眸子布满恐惧。
田永兴看清后便失去了兴趣。因为长发男子的上半张脸和他的背一样，根本没有一块好皮。
……
曾文华没有让沈汐沅失望，他也没想过逃避。在改造完人工大脑后的第二天，他踏着月色如约去了南区。
“你当真要对自己下手这么狠？”
沈汐沅在听完曾文华的想法后，倒吸了一口凉气。
曾文华果决道：“我能确保自己躲过仪器，却不一定能躲过人工搜查。为了万无一失，我必须这样做。”
沈汐沅咬牙道：“可是我们并不知道你在被送去原料制作的地方之前会经历多长时间。万一在某个环节停留个一天半天的……你能承受吗？”
“我自是有心理准备的。”
“既然你意已决，我也不多言了。西区有我的人，在关键时刻他会帮你的。”
当然，沈汐沅也没有告知他其他安排。她和康芮已经协商好了即将进行的行动。她带领南区姐妹在城下镇造成混乱，而康芮负责线上协调部署。
沈汐沅很清楚康芮的目的，但她也有自己的考量。
城下镇的局势中还有另一个不容忽视的问题。西区实力雄厚，而且东区此刻还关押了数百名百姓。一旦曾文华潜入成功并公布了证据，东西区的罪恶被摆上明面，敌人的反扑也会达到最高点。
留在东区的百姓们会有什么下场？
显而易见。
曾文华的行动是送死，其他人也是必死。
因此，无论这位康小姐的出发点是什么，沈汐沅都认为自己在这件事上并不需要多做什么思考。
毕竟，救人，不需要理由。
……
“黑鼠啊，你可一定要成功。否则姐妹们的牺牲将没有意义。”
沈汐沅看着曾文华离去的背影，心情沉重地想着。她的房间外集结了南区最精锐的战士，大家无一不抱着决一死战的想法。
现在该轮到她们出场了。
她们有的人战斗力并不强，但也甘愿参加这次行动。新月和阿琳几人站在最前面，期待着沈汐沅发号施令。
有这样一群姐妹，沈汐沅还有什么好担心的？或许大家的身体素质不如别人，但此刻的精神力量已经超越了许多自诩强大的人。
沈汐沅向前一步，身姿挺拔地站定。
她语气坚定地说道：
“这次，或许是我们的最后一战。”
“我们南区的本意是明哲保身，但是敌人却从未想放过我们。”
“我们闹出的动静越大，东西区的防守便会越空虚。”
“各个小队在掩护完被关押的百姓后即可边打边撤。可一旦发现S级杀手，请尽全力缠住对方！”
“每名小队长佩戴一枚光脑，服从光脑的凋配。只有在收到光脑传来的消息后，小队才能中止特殊任务。”
“我知道这很艰难，所以我也会和大家一起战斗。”
“我不想欺骗大家。”
“我既不能保证大家都能活下来，也不能保证这次一定能成功，但这已经是我们最后的机会，南区的生死存亡就在此刻！”
……
曾文华并不清楚沈汐沅和康芮的具体部署，他只能大概能猜到一些。
不过对他而言，此刻最重要的就是拿到证据，后面的发展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为了保证反应真实，曾文华在身上创造出了不少伤痕。这一切都是他的精心设计，更是为了让西区的猎手能够相信他的存在的合理性。而在被泰利特控制住后，他更加庆幸自己把脸一并毁了。
原本他是为了防止碰见肯亚塔或是孙重，却没想到在第一个环节就撞上了认识的人。这个来自南洲的绑匪也成为了西区的猎手，没猜错的话他应是来投奔肯亚塔的。
此刻曾文华正被泰利特和田永兴两人带着，一步一步走向东西区的人在北区建立的交接点。
……
“哟，老田这次动作很慢啊，这是你今天的最后一个猎物？”负责交接点的阿荣见田永兴走在前面，先和他打了招呼。
田永兴解释道：“是阿泰的。我今天就这样吧，十个男人五个女人，伙食够了……多的份额能给我一瓶原料不？”
阿荣是个蛮好说话的人，他在光脑上登记好后便将田永兴今天的份额指派下去，然后他才看向后面的泰利特，等待对方的答复。
泰利特上前一步，将他的猎物推到阿荣面前：“加上这个，我今天晚上能领两份饭吗？”
阿荣记得这个脸上有疤的南洲人，虽是个新来的，但还挺能干。他查看了一下泰利特在这里登记的数据，今天的份额已经双倍达标。
阿荣没有为难泰利特，帮他统计上了：“没问题，去找孟叔吧，他会多给你一份的。”
泰利特感激地向他道谢。
在一旁等待的田永兴观察了交接点周围后，发觉这会儿气氛有些不对劲。
交接点以往不会只有阿荣一个人守着，总会有几个东区的人在这里待命。刚刚抓来的猎物还在手边，他们的任务还没有完成。
田永兴问道：“东区交接的人呢？怎么还没来？”
阿荣解释道：“你们上次离开没多久，东区就出了乱子。关押猎物的地方混进了好些有预谋的人，鼓动其他猎物一起跑了。”
田永兴一惊，这还真不是小事！
他曾去过东区关押猎物的地方，那里很宽敞，少说也能关几百人。这么多人一起暴动，只怕东区的人会有不小的折损。
猎手正准备和交接处的负责人多打听点情报出来，没有注意到他身后的长发男子身体一僵。
“康芮，你可真是……”
“我该怎么面对你才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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