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子又冷又硬,像裹尸布一样紧贴墙壁。王珏就站在那里面,纹丝不动。远处光晕里,月寒和王雯的影子几乎融成一个。王珏的视线,像冰锥,无声地穿透空气,扎在那对依偎的身影上。他肩线绷得笔直,昂贵的黑西装料子吸尽了周围微弱的光,袖口一点冷银的金属袖扣,是这片阴影里唯一尖锐的亮点。
他身后半步,李希然垂手侍立,一身改良款紧身女仆装,将她丰盈的胸、纤细的腰、挺翘的臀与修长的腿,以一种近乎残酷的方式勾勒出来,空气粘稠,时间也凝滞了。
“希然,”王珏的声音终于从阴影里渗出来,平滑得像刚磨过的刀锋,没有一丝起伏,“那边那两人,很般配吧?”
李希然喉结滑动了一下,目光下意识地投向花园里那对浑然不觉的身影。月光勾勒出王雯仰头看向月寒时柔和的侧脸轮廓。她收回视线,喉咙发紧,声音压得又低又平:“是的,少爷,那边那两人很般配。”
王珏终于动了。他像一尊从基座上活过来的冰冷雕塑,缓缓从阴影里踏出一步。头顶一盏惨白的廊灯终于吝啬地照亮了他半张脸,高挺的鼻梁和紧抿的薄唇线条冷硬,下颌绷得像铁。灯光落进他深不见底的黑眸里,没有激起一丝波澜,只有一种近乎审视无机物的漠然。
“交给你个任务。”王珏的目光依旧锁在远处,仿佛在欣赏一幅画,语调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切割感,“去,把月寒从王雯身边抢过来。”
李希然猛地抬头,脸上血色瞬间褪尽,只剩下灯光的惨白:“少爷?”
王珏嘴角极其细微地向上提了一下,那弧度里没有半分暖意,只有一种冰冷的兴味:“抢过来,然后,”他顿了顿,每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钉,清晰无比地砸进空气里,“好好羞辱他,再把他像垃圾一样扔掉。”
他侧过脸,终于第一次正眼看向李希然。那双眼睛在灯光下,像深冬冻结的湖面:“给我那天真得可笑的发小一个永生难忘的教训。”他声音放得更轻,带着一种近乎愉悦的残忍,“也让我……看场好戏。”
空气骤然被抽紧。
李希然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指尖冰凉麻木。她嘴唇翕动着,好半晌才挤出破碎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少爷…你是在开玩笑…对吧?”她望向王珏的眼睛,试图在那片深潭里找到一丝熟悉的、属于“人”的情绪,哪怕是一丝恶劣的戏谑也好。
王珏没有立刻回答。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李希然,脸上那点细微的弧度消失了,只剩下纯粹的、令人窒息的冰冷。时间被拉长,每一秒都像冰凌在神经上刮过。廊灯的光晕在他脸上投下深重的阴影,使得那英俊的轮廓此刻显得格外森然。
“你说呢?”
三个字,轻飘飘的,像一片羽毛。却带着千斤的重量和刺骨的寒意,兜头罩下。
希然只觉得膝盖一软,一股巨大的、无形的力量攫住了她。那是刻在骨血里、被日复一日的训诫磨砺出的本能。“咚”的一声闷响,她单膝重重砸在冰冷坚硬的地砖上,垂下了头。制服挺括的肩线瞬间垮塌下去,仿佛被那三个字彻底压垮。
“……遵命,少爷。”声音从紧咬的牙关里挤出来,干涩、喑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被碾碎的绝望。
王珏的目光在他跪地的姿态上停留了一瞬,如同看一件终于被摆正位置的器物。那深不见底的黑眸里,掠过一丝极淡的、近乎满意的微光,快得如同错觉。随即,那点微光便湮灭了,只剩下纯粹的、毫无温度的审视。
他不再看李希然,仿佛那跪着的人只是一块地砖的延伸。他缓缓转过身,姿态优雅从容,重新踱回那片更浓、更深的阴影里,像一滴墨水重新融入黑夜。昂贵的皮鞋踏在地砖上,发出轻微而规律的声响,渐行渐远,最终被黑暗彻底吞没。
死寂重新笼罩了这片角落。只有李希然还僵硬地跪在原地,头深深垂着,肩膀细微地颤抖。廊灯惨白的光落在他深灰色的制服上,勾勒出一个紧绷而孤绝的轮廓。他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指节泛出失血的青白,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远处花园里隐约的模糊笑语,被冰冷的夜风切割成碎片,断续地飘过来,像来自另一个世界遥远模糊的回响。
影子从墙壁蔓延到地面,终于也完全吞噬了地上那个单膝跪着的人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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