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州市进入了深冬。虽然没有雪,但足够冷得人瑟瑟发抖。
程锦年躺在床上,被两层棉被牢牢包裹,唯独一只手伸出来,举着手机屏幕。直到那只手被冻得受不了,另一只手就会出来接替。
但加热的时间赶不上冷冻的时间。最终程锦年把手机扔在旁边,两只手臂一起藏进棉被里。
这时杨婶推门进来,问他:“吃饭了,要不要给你端进来?”
程锦年无奈地看向杨婶:“你都愿意端进来了,顺便喂我吃饭吧。”
杨婶笑骂他几句,让他赶紧出来吃饭。
卧床近两周,程锦年的脚好了大半,走路不是问题。
他起身蹬上棉拖鞋,赶紧从衣柜拿出羽绒服穿好,手揣进口袋,摇摇晃晃地走向饭桌。
桌面的菜与平常无二,唯独一道清蒸苦瓜让程锦年瞬间失去食欲。
“杨婶,怎么又做苦瓜啊。”
“你懂什么。”杨婶盛好米饭端出来,“现在就得吃苦瓜。”
程锦年拉开椅子坐下,然后叹口气。
“这都是民间偏方,医生已经开药加打针了,根本没有事。”
杨婶也坐下来,跟过来人一样,语重心长地说:“那可不一定。以前杨婶住的村里就有个Omega,就是因为吃了苦瓜,晚上撞见的alpha才没闻到他的味。不然肯定要发生意外了!”
程锦年听不得这种坊间故事,赶紧给杨婶夹菜,堵住她的嘴。
“哎呀,你别给我夹。赶紧吃苦瓜,不要哪天被alpha...”
“好了!”程锦年及时打断,“我吃!我吃!”
多亏杨婶说话直来直去,想到什么说什么,眼神瞟到客厅桌面上摆的红礼盒,话题马上变过去。
“马上要过年了。程总又得给人送礼。”
程锦年早注意到那些乱七八糟的礼品,没回头看:“别人又不是不回礼。”
“你知道谁送的?”
“怎么不知道。就那些亲戚呗。”
这些礼物翻来覆去就那几样,不同的亲戚轮着变,程锦年都怀疑那些亲戚年底是不是和某个批发商联合起来冲业绩。
杨婶对礼物也不觉得新鲜,尽管很少见到程锦年的姑姑或叔叔之类的人,但能猜出他们一大家并没有表面上的亲密。
不然程锦年经常孤零零的一个人,怎么不偶尔来看他、关心他呢?
想到这,杨婶情不自禁地唠叨起来。
“锦年啊。你一定要好好学习,乖乖听程总的话。要是没有程总费心费力地照顾你,都不知道以后你会变成什么样。”
“他哪里有在照顾我啊,回到家里就拿我当撒气筒骂几句,不让我心烦就不错了。”程锦年颇为不满地说。
“哎呀。家里总得有人赚钱。不然我和你张叔怎么会来这洗衣做饭还接送的。”
杨婶说的道理程锦年不是不懂。但他对他爸感情淡,父子关系冰冷也是事实。靠两三句话无法改变。
程锦年用勺子鼓弄碗里的米饭,心不在焉地想起杨婶和张叔春节要回家去,到时候家里只剩下程锦年和程海威两个人。
气氛一定很僵硬,很尴尬。
而且年初一,那些叫不出名字的亲戚肯定又会跟苍蝇一样跑来家里。
程锦年已经对装模做样的微笑和聊天厌烦了。
他晃晃脑袋,把对春节的糟糕设想甩出去,赶紧吃完剩下几口饭,躲回自己的房间。
桌面上的手机正好亮起来。程锦年走过去,发现是白拓翕发的消息。
他往椅子上一坐,点开消息界面。
白拓翕:【图片】今天的晚饭
程锦年点开大图,试图从那碗清汤寡水的面里发现点不一样的东西。
程锦年:纯吃面啊?能对自己好点吗?
白拓翕:都在底下。
过了一会儿,他重新发了张。
程锦年:跟上次你煮的一模一样。稳定发挥啊。
白拓翕:那肯定。祖传做法。
白拓翕:你下次来,给你做不一样的。
程锦年:谢谢,现在连家门都出不了。【微笑】
白拓翕:脚还没好吗?
程锦年无奈地靠在椅背上,无奈地打字。
程锦年:医生建议近一个月不要出门。等易感期完全过去。
那边消失了片刻,然后发来。
白拓翕:的确。突然在街上乱啃人也挺吓人的。
程锦年:妈的。你懂不懂啊。【拳头】
那天在医院。程锦年的门诊进行了很久。医生跟他说了非常多omega相关的事情。
首先,他是在不知不觉中完成分化的。一般分化都没有征兆,omega只有进入易感期,状况才会比较明显。
处于易感期的omega会脸红,心跳加快,并且对气味格外敏感。一旦遇到喜欢的alpha的信息素,很有可能陷入无意识的状态,本能地渴求亲近。
所以碰见人就啃是不准确的。除非这个omega极其不同寻常,对普通人身上的味道也感兴趣。
白拓翕:懂的,懂的。以前卫生课老师有说过。
程锦年倒不记得有老师说过这些,他甚至都不记得还有卫生课这个玩意。
白拓翕:不过真的没想到你会变成omega。
程锦年盯着屏幕一怔。其实他也没想到。统计上看,一百个人里只有将近四个人会出现分化的情况。这种概率竟然能让他碰上。
他突然有点不安,迅速打字。
程锦年:我警告你,不准到处乱说!学校里只准你知,我知。明白没有!
白拓翕:我肯定不会说啊。万一有莫名其妙的alpha接近你怎么办?
提到这,程锦年一个头两个大。他感觉人生里突然多了潜在的危险。
生理结构决定omega只能也必须被alpha标记。否则,随着年岁增长,抑制剂的作用大大减弱,omega的易感期会越来越难熬。
对于alpha来说,标记omega是无法抗拒的本能。过度分泌的激素会让他们逐渐失控,胡乱标记omega。这也被称为特殊期。抑制剂也能帮助alpha度过这样的阶段,但随着时间流逝,效能同样会大大减弱。
如果alpha一直没有标记omega,那很有可能患上心理疾病,甚至发疯,变得痴傻。
所以,只有当alpha和omega完成永久标记,彻底绑定在一起,双方才能摆脱特殊期和易感期的负面影响。
程锦年知道这一切时,大脑直接陷入宕机。
庞大的信息让他一时间难以消化。于此同时,他忽然意识到:白拓翕身上的味道格外吸引他。白拓翕难道是未分化的alpha吗?那会是他的信息素吗?
这样的猜测使程锦年的不安加剧。倘若是,他要怎么面对白拓翕?他们之间又该如何相处?
连续不断的疑虑让他迫切想知道答案。
先前趁张叔去缴费的功夫,程锦年问过医生。
“怎么判断对方是不是alpha呢?”
医生淡定地说:“天生就能判断出来。遇见你就知道了。”
“如果暂时判断不出来怎么办?”
医生推了推眼镜,认真看向他,似乎从这句话里读出了什么。
“遇到疑似alpha的人,也最好不要接近。以你目前的年纪,先不说法律允不允许,你也不希望陷入窘境里吧。例如和陌生人莫名其妙地标记到一起?”
程锦年抿了抿嘴,不再接着询问下去。
手机这时突然响起铃声。程锦年回过神,发现是白拓翕打来的。
他把手机放到桌上,点开免提。
“喂,怎么了?”
“你还说怎么了?干嘛突然不说话了?”白拓翕的语气很激动。
程锦年随便编了个谎:“刚刷到一个视频,看进去了。我只是几分钟不回,你就直接打电话来啊。”
白拓翕没觉得有丝毫不妥:“万一发生什么事呢?我打电话确认你的安危怎么不行了?”
程锦年一时语塞,叹口气道:“行吧。我在你眼里看来命数不长。”
“说啥呢。你最多算命运多舛。”
“滚。”
程锦年可恨没法钻进电话另一头,给白拓翕的嘴安上订书钉。
“话说春节快到了。有什么计划吗?”程锦年换了个话题。
“除夕的时候打算去医院跟我妈一起过。”
程锦年“噢”了一声,乐观地想:“你们都在她身边,阿姨一定很开心。”
“是啊。”白拓翕笑着说,“还是多亏你爸爸。不然都不知道能不能撑到今天。”
“说什么呢。那必须可以啊。肯定会好起来的。”程锦年立刻反驳。
一瞬间,白拓翕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场面浮现在他的眼前。
虽然只在照片上见过,但程锦年能感受出白拓翕的父母都是很好的人。
除夕夜,他们一定会很幸福吧。
“你呢?春节有什么安排吗?”白拓翕开始问他。
程锦年简单地说:“没安排。就跟我爸呆在一起。杨婶和张叔都回去了。”
“这样啊。”白拓翕提议,“如果你无聊,可以给我打电话。”
“真的?”
“当然。”白拓翕说得格外诚恳。
程锦年心里感动,嘴上说:“再看吧。说不定我爸有什么安排呢。去放烟花也说不定。”
“行行。”白拓翕知道他的小心思。
两人继续随意地聊了会儿。
在挂断电话前,白拓翕变得支支吾吾起来。
“我其实有个问题想问你。”
程锦年突然紧张:“什么问题?”
“就是,你觉得我...”电话那头陷入沉默。
“算了,下次见面再问吧。”
之后白拓翕挂断电话。
程锦年盯着手机屏保逐渐出神,牵挂着那个只问了一半的问题。他隐隐觉得,白拓翕也会那么想:他是不是也会分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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