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不单行，一个清冷的声音在门口响起，“你们在干什么？”
是文医生。
宋煦阳朝着门口一看，求救的话还没说出口，却被白昼领先一步。
“文医生，要去看猫吗？”
就是这么一句话，让窄小的屋子挤满了三个人。
“小黑。”宋煦阳轻声呼唤着。
两人来看小黑，也不是没有表示，都在路上买了一大袋宠物食品。
宋煦阳没发现的是，这两个不速之客神色各异。
文医生清澈的带褐眼眸，直勾勾地盯着沙发上的猫。而白昼的双目，虽看着沙发上，却目无聚焦，他微微偏过头，耳朵朝向了某个方向。
“小黑。”
猫的脚垫有缓冲的作用，走路和跑步，都是没有声音的，小黑瞬间便跑到了宋煦阳的怀里，一双异瞳冷漠地盯着两个不速之客。
“它可爱吧。”宋煦阳摸了摸小黑的头，难得露出一个微笑来。
抬眸，却看见两人不由自主后退了半步，神色有异，各有不同。
文医生的眼睛，可以看到某些不存在于这世界上的东西，因此，他对这些东西十分痴迷，倾注了所有热情。
在他眼中，宋煦阳怀中的黑猫，并不是一只卷宗上记录的真实的猫，而是一团扭曲的黑色阴影，没有清晰的轮廓。
这阴影里存在着一股极其可怕的力量，在这团躯体上如水雾般流动起来。
诡异的黑色阴影化作了一团小猫的模样，却并不是那么的可爱，甚至可以说，算得上惊悚可怖。
它没有脸，没有唇，四肢模糊，两只在宋煦阳看来美丽的异瞳，也只是两颗散发着邪恶气息的混沌珠子，怪异地镶嵌在那张无形的猫脸上。
每当它看人之时，两颗眼珠都会翻滚转动，像是真的在打量着人似的。
但文清炼知道，这两颗珠子是祂能量的一部分，它模拟出的看，并没有真实的“看的”功能。
具体来说，它身上的每一个部位，都可以三百六十五度旋转，在任何地方看到它所想看到的一切。
他终于看见了祂！
来不及狂喜，文清炼便尝到了冲动所酿下的苦果。
甫一对视，喜悦还未达眼底，他眼中一贯的保护色，漫不经心与与天然的倨傲，瞬间被打破，碎成尘埃。
瞳孔皱缩，文清炼只感觉，自己脆弱的眼睛被无数看不见的银针疯狂戳刺，剧痛将他侵蚀，让他全身冷汗直冒。
可更诡异的是，他分明看见，在宋煦阳眼中，他一切如常，眼中并未流一滴血，甚至唇角翘起的公式化弧度，都和之前一模一样。
他很痛，痛得快要死了。
糟糕的是，他无法发出任何痛苦的呻吟，无法诉苦，无法将他的遭遇告诉他人，请求祂垂帘，宅心仁厚，放过他一马。
“很可爱。”
文清炼像是灵魂出窍似的，眼睁睁看着他的唇说出了他无法克制的话。
不是这样的！
这句话，根本不是他说的！
那个东西，操纵了他的身体，操纵了他的唇舌，让他变成了可悲的提线木偶！
“我就知道。”宋煦阳对文清炼的状态恍然不觉，只是轻笑着又摸了摸小黑的头。
“小黑，你真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连文医生这么正经的人，都夸你可爱。”
在私下里，宋煦阳并不像在公司那样拘束。
“喵？”
小黑黏黏糊糊地叫了一声，像是在回应似的，漆黑的温热脑袋，止不住地朝着宋煦阳的怀里拱。
好似真的因为被人夸奖、让主人脸上有面子而感到开心。
“小黑。”
宋煦阳的脖子被弄得痒痒的，笑得花枝乱颤，却轻柔地托着小黑小小的一团。
白昼冷酷的眼中闪过一丝茫然，他瞧着文清炼，很难相信，他会讨好一个人。
好看在哪里呢？
他甚至连看都没看见啊。
何况，作为那个东西的化身，就算是有形体，不恐怖便谢天谢地，哪里会称得上好看？
不像文清炼这种科学疯子，白昼很自私，对自身性命看得极重。
可是，来之前，林椎怕宋煦阳遭遇不测，通过谮越恶鬼的力量，将一部分听力借给了他，
白昼本不想要，可犹豫片刻，又同意了。
纵然如此，最会趋利避害的他，在面对祂的化身之时，也是极为小心的，只敢分出一丝注意力在耳朵上。
饶是如此，他也仿若听到了一阵断断续续的痛苦呻吟，似扭曲的、长满了瘤节的枯木、在烈火灼烤之下，发出噼里啪啦的碎裂之声。
白昼不敢再听，他捏了捏自己的耳朵，摒弃掉一切诡异的声音。
“很可爱。”
文清炼咧开猩红的唇瓣，一双眼睛灼灼地盯着宋煦阳，带着毫不掩饰的专注与热烈，翻滚着无数滚烫渴求的情绪。
“是呢。”宋煦阳没看文清炼一眼，只是用下巴蹭了蹭小黑光亮的皮毛。
“小机，送两杯茶过来。”
机器人慢悠悠从屋外走了过来，端上了两杯热腾腾的茶。
白昼正觉得口渴，不由得抿了一口，杯子是隔热的，他未意识到热度，差点把舌头都烫掉了。
他：“……”
“茶有点烫，你们放一放再喝。”宋煦阳俩忙提醒。
白昼：“……”
这哪里是有点烫，分明是非常烫。
“你喝得太快了。”宋煦阳无辜地抿起唇，眨了眨眼睛。
就在这时，宋煦阳忽然心中别扭，总觉得被一股怪异的视线盯住了。
他扭头一望，却见文医生还站在原地，动也没动一下。
“文医生？”宋煦阳不解，“你做来坐啊，站着不累吗？”
瞧小黑，都在他屈起的大腿上蜷缩成了一团，眼睛也闭上了，好似很困的样子。
宋煦阳也没打扰它。
“你真的……很可爱。”文清炼眼神吃吃的，好似喝醉了一般，语调甜腻得不像是人能发出的声音。
宋煦阳：“……”
“文医生？”他不解地问了一句。
却见文医生身子明显晃了一下，两只脚走路的姿势颇为不协调，左右脚好似要打架似的，就连双手也同时朝着前方晃动。
宋煦阳：“……”
文医生这是怎么了，为何突然不会走路了？
“文清炼？”
不同于宋煦阳的无知，白昼分明从中看出了一点门道来，他眉头皱得仿佛要夹死两只蚊子，眼中闪过一抹惊慌。
他敏感地察觉到不对，在事态变得更加严重之前，他将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耳朵之上。
逐渐的，耳中传来细碎的、调皮的、仿佛精灵呓语之声，明明是听不懂的低喃，却让人无端感到讥讽、邪肆与恶意。
就在白昼凝神之间，一股疯狂的尖啸朝着他的耳膜刺去，如无数淬了毒的钢针，直往脑门里钻去，又轰然炸开。
“啊……”
白昼痛入骨髓，五感变得麻木，已经感觉不到任何东西了，心中充满无限懊悔。
这就是林椎的力量么？
他就不该这么冲动，在和祂的化身处于一室的时候，妄图聆听到他的声音。
文清炼的死活，又与他有什么关系呢？
无数思绪闪过，白昼感觉自己的耳膜处流下汩汩的鲜血，反常理地顺着他的耳道朝里钻。
湿润的血腥气息，侵入了他的大脑神经，伴随着无数个疯狂的呓语，让他的大脑几欲要爆炸。
所有的窃笑、嘀咕，都在窸窸窣窣地诉说着一件伟大的事情。
“他真可爱啊。”
“是啊，他真的好可爱。”
“好可爱好可爱好可爱好可爱好可爱……”
无数个可爱连成一片片，将白昼的脑袋炸开了。
白昼从来没有一刻这么清晰地意识到，他要死了，死于他的无知与傲慢。
殊不知，宋煦阳傻眼了。
“文医生，白总？”
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文医生只是机械地重复那一句话，缓慢又怪异地朝他踱步而来。
其视线中的专注与狂热，让宋煦阳感到害怕。
宋煦阳慌乱地从座位上站起来，想要逃开，却被文医生僵硬的手扯住。
“喵……”
怀里的小黑跳开了，轻盈的身躯落在了床上，冷漠地看着这荒唐的一幕。
“嘶……”宋煦阳不适地叫了一声。
文医生的手好冰，就像是在水里泡过一样，可他屋里的空调，并没有开这么低啊。
“文医生，你放开我……”
宋煦阳只感觉自己的手仿佛要被冻伤了。
“好可爱。”
像个复读机似的，文清炼只是机械地重复着这一句话，他的手缓缓往上爬，钻入了宋煦阳的睡衣之中。
“文医生！”宋煦阳惊慌不已。
他连忙望向白昼，这屋内的第三个人，妄图求救，可此时的白昼，状态十分不对劲。
无人知道，他已经被呓语折磨得快疯了，耳朵失聪不说，就连眼前，也被一层扭曲的、密密麻麻的“可爱”笼罩。
他已经自顾不暇，无力再搭理任何人。
“啊……”
宋煦阳惊呼一声，他的睡衣被冷冰冰地推开，那双钻入内里的手，像一条滑腻僵硬的死鱼，在身上留下一串串看不见的粘液。
“文清炼，你干什么？”宋煦阳怒了，直呼其名。
他想推开他，可眼前的人就像一尊人像，密度大，重得骇人。
若不是文清炼冰冷的呼吸喷在他身上，宋煦阳一定以为，文医生已经是个死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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