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小时的飞行时间不算长,两人都在飞机上小憩了会儿,落地时,锦城还是白天,将行李安置在下榻的酒店后,他们打算到附近的夜市解决晚餐。
还没有到夜市最热闹的时间,摊位们却都早早摆开,四处是袅袅升起的人间烟火气,程缘许久没来过这种让人眼花缭乱的街市,一时间被丰富多样的美食吸引,还看见了不少手挽手逛街的情侣。
程缘回头悄悄看了蒋宁一眼,好吧,他们的装束甚至连来旅游的游客都不像。
两人最后走进了街尾的一家烤鱼店,店内顾客并不多,服务员拿着菜单走到他们旁边,程缘看了一遍,大致选了些,将菜单转向蒋宁时,手指在酒水一栏点了点,问他。
“你酒量怎么样?”
“不清楚。”
“那…”
“明天还有工作。”蒋宁有些严肃地提醒到。
程缘无奈:“我是想问你还有什么要加的菜。”
蒋宁一愣,只是匆匆扫了几眼就答。
“没有了。”
“饮料呢?喜欢可乐还是橙汁?”
“…橙汁。”
程缘点点头,微笑着将菜单还给服务员,服务员走了,气氛便一下子安静下来,程缘托着腮看蒋宁用开水烫碗筷,好奇问道:
“这是什么习惯?”
“消毒。”
塑封好的为什么还要消毒,程缘看着蒋宁把烫完的碗筷推到他面前,按下了心中的疑问,转而问道:
“这是你父母教你的吗?”
蒋宁的动作顿了顿,情绪没什么起伏的答:
“没有,他们很早就不在了。”
程缘没想过会得到这样的回复,慌张地垂下眼说着抱歉。
“为什么要说抱歉?”蒋宁放下碗筷抬起头正视他,并不把自己的家庭背景当作一道伤疤。
“嗯…没什么,只是觉得你把自己养得很好。”
蒋宁突然被对方温柔地发了一张“好人卡”,什么都还没说,店门口突然传来一道骂骂咧咧的男声。
“狗日的,刘芳那个臭婆娘呢?滚出来跟老子回屋!”
店内的食客皆是一怔,或惊讶或好奇的目光纷纷投向走进来的男人。
穿着围裙袖套的老板从后厨走出来,并不惧他。
“李瑞海你别到老娘店里来发疯影响我生意!”
那男人还要继续往里走,见老板挡在他前面,就扬声喊:“刘芳!老子知道你躲在里面!滚出来!”
男人这番行为实在影响众人的观感,程缘和蒋宁蹙着眉,都站起来要阻止。
“就算她是你的妻子,你也没有权利限制她的自由。”
李瑞海转头,上下打量了一遍说话的小白脸,嘴里依旧不干不净:“干你屁事,这是老子的家事!”
蒋宁猜出这男人可能有婚内家暴行为,冷着脸按住男人的肩膀。
李瑞海又骂了一句,整个人身体紧绷着,让蒋宁放开他。
“蒋宁,回来。”
蒋宁转过脸,没有松手,程缘走到两人中间,一边将报警界面的手机亮到李瑞海眼前,一边将蒋宁往身后拉。
“现在是法治社会,你的家务事和扰乱公共秩序罪,警察都会管。要试试吗?”
老板也气冲冲的赶人:“快走快走!下次再来闹事就报警把你抓进去!”
那男人瞪了他们一眼,似有不甘,最后还是在众人的驱逐下离开了。
老板向周围的顾客赔了不是,说是等会给每桌都送碟凉菜,旋即感谢了程缘两人的出手相助,又向他们解释道:
“哎呀李瑞海这个神经病都不是第一次来闹了,连个正经工作都没得,只知道打牌和打老婆…”
后厨走出来一个服务员,红着眼圈把他们的烤鱼放上餐桌。
“小芳啊,你不要怕,姐支持你跟他离婚,再也不受这憋屈了!”
刘芳转身抹了抹眼睛:“嗯,刘姐,我就是怕店里因为我被牵连…”
程缘坐回位置上,出声道:“保护好自己,以后尽量不要再激怒他。”
蒋宁听到这番话,不解地朝程缘看过去,以为程缘是在让受害者继续忍气吞声。
程缘关了手机,冷静地看向几人。
“他整个人一直很紧绷,右边口袋里放了东西,手也一直往口袋上放,可能藏了利器,要走极端。”
这番话让刘芳和老板纷纷惊得倒吸一口凉气。
眼泪扑朔朔落了下来,刘芳捂住脸哀声道:“我当初…怎么就看上这么一个畜生…”
老板环住刘芳颤抖的肩膀拍了拍,“这个帅哥讲得对,等离了婚,你就躲他躲得远远的昂……”
蒋宁实在见不得这样的场景,就算听了程缘刚才的分析,也仍旧为此愤愤不平,对着程缘说到:
“她没有错,为什么……要她躲着那个人才能生活…”
程缘给他和自己都倒满了橙汁,端起来饮了一口。
“你是对的,我们都不希望见到这种事情发生,但现在就是有很多戾气很重的人存在,一时的避让并不意味着软弱,你觉得呢?”
没有得到回复。
程缘放下杯子,转头提醒刘芳:“防患于未然,这两天你还是不要回家了,报警先和警方说明情况也可以。”
“先吃饭吧。”程缘看着蒋宁眼神中的挣扎,抬筷夹了块鱼肉放进他碗里,还是鱼腹上最丰腴、没有刺的那块。
蒋宁垂着眼,沉默地动筷,程缘看着他,想着他是不是在为刚刚的事生气,低头在出差的小群里发消息。
“你们到酒店了吗?”
“还在出租车上。”
“好的,路上小心。”
“外面有点飘雨,程总要出去的话记得带伞。”
带伞…?
程缘抬头看了眼外面的天,确实下起了绵绵细雨,地面还未被完全打湿,不知道等下会不会变大。
他放下手机,对蒋宁说道:“外面在下雨,我们快点吃吧,待会儿可能要下大了。”
蒋宁轻轻应了声,不动声色地将一盘烤鱼解决了大半。
幸好,他们要走时,雨已经几乎停了,程缘结完账走到门口,看见蒋宁脱下外套递给了他。
“怎么了?”
“挡雨。”
“这点雨没关系的,我们快点回去就好了。”
“头发会湿。”蒋宁的目光停留在他的长发上,一本正经道:“不好洗。”
……好吧。
程缘接受了他的提议,又觉得自己一个人挡着实在太过奇怪,就邀请道:“要一起吗?”
蒋宁想了想,将手里的半瓶橙汁递给他。
程缘接过,眨了眨眼,肩膀就被人按住,下一秒,他几乎整个人都被带进蒋宁怀里。
“那要离得近一些。”
老板娘从柜台后面拿着伞探头,正想问他们需不需要借一把伞,却发现店门口的两人早已离开。
实在是有些滑稽的场景,丝丝细雨下,程缘怀中抱着瓶橙汁,在蒋宁外套的遮挡下,步履匆匆地往酒店赶,周围是收摊小吃和躲雨行人的噪声,他却只听见了蒋宁与自己的心跳。
“唉,程总你们…?”酒店大厅中,他们正好碰上了刚到这里的几个同事。
“去外面吃了点东西,忘带伞了,你们呢?吃过了吗?”程缘将半瓶橙汁飞快塞到蒋宁手中。
“在飞机上吃过了。”
“嗯,那就回房间早点休息吧。”
在电梯上,程缘和他们简单提了提烤鱼店那个男人,让他们这几天小心一些,几人了然,之后在电梯口分开。
蒋宁跟在程缘身后进了房间,程缘在他身上扫了几眼后,就催促他先去洗澡。
奇怪,明明是两人一起躲在衣服底下,自己没有打湿多少,蒋宁却几乎整个背都是湿掉的。
蒋宁也没推脱,拿好东西转身进了浴室。
其实蒋宁并没有像程缘想象中纠结于烤鱼店中那件事,在程缘的反问中也更冷静了一些,是程缘忘了,他本就话少行动多。
蒋宁擦着头发出来时,程缘正在浏览一些家庭暴力的案例,然而越看越觉得心惊。
血迹、淤青、伤疤,出现在本该光洁完好的皮肤上,而她们连与那些恶魔断绝关系都很艰难,也许她们曾经得到过爱,最后却换来这样的伤痛。
程缘深吸一口气关闭了页面,有时候,越是心生悲悯,越是会发现自己的无力与渺小,共情能力越强,越容易被这样的情绪所困,他将自己划为外热内冷的一类人,却又无法完全袖手旁观。
即刻就是带有他的这部分情感出现的,他想做一个善良背后的推手,有更多人关注到,认识到问题的存在,就有更多人会对他人伸出援手。
而且,他身边就有一个将“正义”标签打在身上的人存在。
“你怎么了?”蒋宁穿着睡衣,头发上还有着酒店沐浴露淡淡的香精味。
“没什么,有点累了。”程缘扯出一个浅浅的笑,绕开蒋宁打算进卫生间。
蒋宁看他情绪不佳,本能地伸手拦了一下。
“在想什么?”他主动给对方一个倾诉的机会。
“在想,如何能得到一个人永远的爱。”程缘并没有回答完整的想法,反而将最暧昧敏感的一部分抛给蒋宁,想知道他会如何反应。
为情所困?真的假的?蒋宁一直觉得程缘应该从来不差人喜欢,可是见他一脸苦恼又可怜,还是缓声问他。
“你有喜欢的人?”
“你想知道?”程缘轻轻推开蒋宁拦在自己身前的那只手,“但是现在是熄灯时间,不能讲悄悄话。”
他用跳脱的回答拒绝将话题继续深入。
蒋宁看着程缘的背影走进浴室,回到了床边坐下,他的床就挨着浴室,淅淅沥沥的水声从里面传出来,蒋宁坐在原地陷入沉思,想不出他洗澡的几分钟里发生了什么。
他全然无法将程缘与爱而不得几个字画上等号,客观地说,他的长相、身份、财力,无论哪一方面的条件都肯定会有人为他前赴后继。
原来就连他也会吃爱情的苦?
这好像已经不是他这个助理该关心的范围了。
蒋宁站起身,漫无目的地在房间里走了一圈,又心情复杂地坐下。
程缘一出来看到的就是蒋宁欲言又止的样子,猜到可能是刚刚自己的话引起他的误解了。
他从行李箱里拿出吹风机,走过去道:“还是吹干了早点休息吧。”
“好,谢谢。”蒋宁接过吹风机,插在了床头,吹风机嗡嗡的声音响起来,他胡乱地将头发揉来搓去。程缘就坐在他的视线范围内,似乎是在擦护肤品。
他注意到了蒋宁的视线,状似不经意地问:“那你呢?有喜欢的人吗?”
“没有。”明明刚刚还说什么熄灯时间不能说悄悄话,蒋宁心中想着,又补充了一句:“我没有恋爱的想法。”
“嗯?为…咳、看来你挺有事业心的。”程缘止住了追问的好奇,正巧蒋宁吹干了头发,将吹风机整理好还给他。
“请放心,就算谈恋爱,我也不会耽误工作的。”蒋宁关掉了其他灯,只留了一盏床头灯,低声道:“晚安,程总。”
“……嗯,晚安。”程缘背对着蒋宁躺下,在昏暗的房间里睁着眼,眨了又眨,过了许久,他缓缓地转了个身,看着蒋宁闭着眼的侧颜。
睡着了吗?他小声叫了句蒋宁,没有得到回应,程缘像是自言自语般喃喃道:“要是…我再努力一点的话,可以改变你的想法吗?”
……
夜色静谧,明明无人应答他的话,程缘却兀自难为情起来,又轻手轻脚地翻过身,催促自己进入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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