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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巴西折叠-04

1992年7月2日,巴西圣保罗

回到现在,林清源的目光从枯燥的记录档案上抬起,望向伊比拉普埃拉公园图书馆的窗外。一片浓烈得不像话的洋红色九重葛,正不管不顾地从白色的廊架上泼洒下来,灿烂的几乎要灼伤她的视网膜。远处,巨大如华盖的凤凰木羽状枝叶在微风中摇曳,投下斑驳光影洒在跑步的年轻人脸上,他的旁边,一个穿着亮黄色背心的男孩踩着滑板呼啸而过,像某种阳光的实体。

林清源微微笑了起来,为这生机勃勃的场景。来到这里,是因为她通过线人了解到,KDS抢劫银行时所携带的那个医生是圣保罗某个社区大学的大学生,而等她再找到大学时,发现医学生并没有选择社区图书馆,而是有过这个公共图书馆的借阅记录。她觉得有些有趣,这线索似乎过分刻意,但仍追到了这里。

说起来,抢银行还带医生也很好笑,但这却是巴西贫民窟黑/帮的一大特色,他们很注重对现有成员的维护,后世某些贫民窟黑/帮老大不但会提供下属福利,还会引入“离职”体系——若是有人想离开组织找份正经工作,他会鼓励而非处死他们。

黑/帮老传统了,既然老大对下属有微弱的维护之心,而他的统治也要靠下属的枪支子弹倾泻,那么他所指的“犹大”多半不是贫民窟的人,医学生成了唯一选择,林清源略带同情地想,抑或是过于明显的替罪羔羊。但据DuDu所说,“犹大”已经被处死,那么不能从本人问到的情报就只能通过周边来入手了。

用了点手段,她就翻阅到了下倒霉医学生的借阅记录,《圣保罗老城区修复地图》、《巴西矿产资源》、《巴西足球之国》,哦,林清源微笑了起来,这波难道是柯南经典三选一?

不过小孩子和侦探才做选择,成熟的大人什么都要。

三本书都不难找,只不过在找最后一本时发生了点意外,当林清源快步走向目标书架时,却看见一只麦色的手臂先她一步,轻巧地抽走了那卷老城区图纸。她抬头,正对上宴会上那个她举杯的男人目光。林清源也有些意外,但随即化为一个了然的、浅浅的微笑。

热带的色彩总是饱和的,这个时节来逛公园的人们总有股生机勃勃的劲儿,“真是个不懂得含蓄的城市。” 她漫不经心地想,就像眼前这个正朝她走来的、带着一身少年锐气的男人一样。

她当然知道他是谁,虽然旧日的剧情已经基本模糊,但人气角色她还是记得一二。

近前的金发青年露出了清爽的微笑:“女士,你也在找书吗?”

林清源也笑了起来,举起手臂示意:“又或者,我已经收集到了前面两本。”

他扬眉,压低声音,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强势:“但也许三是最幸运的一次?”

林清源不慌不忙,回手将两本书抱在胸前,眼神里闪烁着一丝挑战的光芒:“寻宝游戏也讲先来后到吗,先生?或者,我们来看看谁才是它更好的’读者’?”

一种紧绷而互不相让的气场在安静的两人之间弥漫着。林清源想,虽然有点刻意,但青年似乎真的被她那种理所当然的“强势”认真激起了胜负欲。

打破沉默的是掠过天际的饱满热带声音,金刚鹦鹉刺耳却极具特色的鸣叫惊起了几只其他小鸟,林清源眼角看见一抹亮蓝色羽毛从屋檐划过,这让她心情变得很好。

她率先做出让步:“也许我们可以交换书本。”说话间,她将手中的两本书轻轻放在桌上,却用指尖按住了那本最关键的地理图志,推到他面前。

这是一个邀请,更是一个宣告——主动权仍在她的手中。青年思索,他眨眨眼并没有立刻同意:“那么,你有什么条件?”

“资源共享是效率最高的方式,”她微笑道,“我们掌握的碎片似乎能拼凑出不同的图案。与其在这里内耗,不如做个简单的信息交换?快速阅读五分钟后交换,看看我们拼出的是同一只野兽,还是它的头和尾。”

青年的眼中瞬间燃起了被挑战的光芒,他喜欢这个规则。“成交。”

三分钟后,林清源就拧起手上的足球史书籍《巴西足球之国》展示给青年看,她挑眉,示意青年看书本封页内夹着的一张1970年世界杯决赛的旧票根。

“1970年?我记得那场决赛是巴西4-1赢了意大利。”看得出青年轻松搜索到脑内的知识储备。

“不错,这可不是’伤口’,只能说决赛金杯勉强符合’金色田间的宝藏’,我倾向不是。”林清源轻松地下了论断,而英雄所见略同,青年也同意了她的观点。

同样的,青年也礼尚往来举起手中的图纸,在“圣本托修道院”的位置有一个不起眼的墨水点。

“哦,这里吗?我前段时间曾经游览过,修道院的格律是Aqui jaz o ouro que ilumina a alma.” (这里安息着照亮灵魂的黄金),不过嘛……”

“显然这里也不是,似乎只也顾及到了黄金。”青年也拧起眉,看来和林清源一样,对出题人的水平有些不满。

真是简单的诱饵,如同那堆在墙角砌成砖墙的美金一样,直白的线索一步步的被导向这里,第一重是’犹大’唯一留下的信息,第二重是略显敷衍甚至还部分不符合的谜题,第三重,两人都看向林清源的手掌,纤细的手指下按住的就是夹杂在这里格格不入的第三本厚重地理图志。

林清源还没有翻开它就按住书页笑了起来:“要不要打个赌?”

“不赌,我猜这本里面一定会有清晰且两者兼具的线索。”青年也勾起唇角。

“就这样戳穿DuDu真的好吗?”这次,林清源的笑容里带着同样对出题人的嘲讽。

“巧合太多,就是精心设计的剧本。比如,在这座城市最大的公园里,遇到一个对同样冷门资料感兴趣的人。”有人似乎暗暗地质疑了下这次相遇,很敏锐啊,林清源想。

确实,所有线索都过于“完美”,像是被人精心的准备,指向性太强反而显得刻意。也许宝藏本身可能确实被窃,但7日的限定日期,让这个消息的发布日期显得微妙起来。

“只听说过失主无限期寻找失物的,没听说过失主还限时寻找失物的。”林清源也笑起来。

这场寻觅竞赛,恐怕是个骗局。

果然,在地理图志中讲述“淘金热”历史的章节里,有一张巴西中部地区的地质剖面图,而在这张黑白印刷、极其专业的地质图上,“Serra Pelada”(赛拉佩拉达)这个地名被人用极细的铅笔,几乎难以察觉地圈了出来。

“Serra Pelada,”林清源轻声念出这个名字,指尖划过地图上那个被圈出的、如同伤疤般的矿坑。“南美最大的露天金矿,完美的’金色田园宝藏’,以及’伤口’……这里流淌过的,可不止有黄金。”

她抬起头,窗外一片棕榈叶被风吹得剧烈摇晃。热带的空气里,总是弥漫着青草被晒熟的味道,混合着远处馥郁水果传来的、若有若无的香甜气息。

“一个薛定谔的宝藏,却能搅动整个圣保罗的地下世界。一批语焉不详的财富,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引向那片曾经流淌着黄金与鲜血的土地。DuDu先生想得到的,恐怕不是窃贼的情报,而是一场即将到来的’风暴’。”林清源转向青年,伸出手,笑容里带着一丝挑战的意味:“那么,合作愉快?看看谁能先找到风暴眼。”

无关风月,这种智力同频共振的感觉,让22岁的降谷零感到一阵危险,但更多的是一种被强烈吸引的好奇。他抬起头,审视着这个美丽又未知的女人。图书馆的顶光落在她睫毛上,她抱着手臂,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又像一位刚刚解答了难题的学姐,使得让他心跳漏了一拍。

“既然是竞争对手,”他身体前倾,拉近到一个能清晰感受到彼此呼吸的距离,扬起的笑容里带着毫不掩饰的企图和试探。“敢不敢比一比?看谁先找到下一个节点。输的人……不仅要请赢家喝一杯真正的卡莎萨,还得老老实实回答赢家一个问题,任何问题。”

他紧紧盯着她的眼睛,想从中找到一丝慌乱。这不再仅仅是寻宝的竞赛,更是他们之间一场心照不宣的、危险的相互试探。

“不过,我得提醒你一句,” 他收敛了笑容,语气里第一次带上了属于黑暗世界安室透的冷冽,“我刚收到消息,乌厄帮(UE)的人也在找这个宝藏。他们的车队,已经朝这个方向来了。”他看着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惊讶,终于满意地笑了起来,补充完了赌约:“所以,我们的比赛现在开始。看谁能……先从这间图书馆,全身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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