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控室里,排风声嗡鸣作响,蓝灰色的冷光在墙壁上投下稀碎亮影,如同微微浮动的蛛网。空气中飘着淡淡的咖啡香味,和雨后所致的臭氧味交织在一起。散发的女人斜倚墙面,身穿黑长袍,凝眄面前错综复杂的线索墙,那些被红线串联的照片随着她指尖的轻触而微微颤动,最终停驻在一张边角泛黄的照片上。
照片中央伫立着一个稚气未脱的小男孩,最令人动容的是他那纯粹无邪的笑容——唇角高高扬起,眉眼弯成月牙,整张小脸都洋溢着不加掩饰的欢欣。
他双手高举一个迷你帐篷模型,仿佛托起的不是玩具,而是征服世界的战利品。阳光透过他蓬松的发梢,在脸颊投下细碎的光斑,更衬得那笑容如初绽的向日葵般灿烂夺目。
“但下次别单独行动了,你那套潜行技巧,连教学楼前的流浪猫都骗不过,要是让步夭联他们察觉到你的可疑,后果不言而喻。”
十几分钟前的谈话声在静默中回响——
监控录像中,枝桠挡住了宋安禹半边脸,依旧能看见她垂下眼睫,沉默片刻回复道。
“知道了。”
女人依旧望着男孩笑意盈盈的模样,指尖描摹照片边缘,近乎温柔的叹息:“太聪明可不是件好事。”
她轻轻叩击相片,仿佛透过浅薄的纸质敲打那个曾经不谙世事的孩子的额头。
“始终想不明白,为什么总有人要为不相干的真相赴汤蹈火,抛弃至亲至爱,自以为能改变什么,到头来却不过是作茧自缚。”静默中,闻见指甲划出细微的声响,“就像折翼的野鸭栽进沼泽,越是挣扎,陷得越深……”
哽咽突然扼住了她的喉咙,泪水在眼眶里积聚,嘴角稍稍扯动,终于唤出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名字。
“寄呈啊寄呈……”
“你现在……还能回到哪里去呢?也许你早已困在自己编织的迷宫里,永远活在昨天,再也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她径自走向木桌,拿起摆放其上的药罐,抖出几粒药片。药片在掌心滚动,白色的,小小的,像被碾碎的独白,含着水沉进了胃里。只有眼角泛起的一抹红,泄露着这场哑声的溃败。
“砰!”水杯在木桌上磕出沉闷的声响。
“砰!”
周赫汀一拳砸在办公桌上,看着电脑屏幕上闪烁的“解密成功”四个大字,漾着满分喜悦:“成了!”
“咋了咋了?!”骆在丞立马起身探头问。宋安禹也朝他投来好奇的目光。
“发现啥惊天大秘密了?该不会是步夭联存档《海底小纵队》吧?”
果不其然,周赫汀这个曾经自诩“无隅中学黑客小师傅”成功破译出了加密的隐形子目录,还将其备份拷在了U盘上。心想:没白活这十七年,从老爸那偷学的技艺到底是派上用场了。
俗话说有其父必有其子,老爸年轻时也不正儿八经,是个混不吝的主儿。在他的耳濡目染下,周赫汀从小便萌生了当一名黑客的想法,时不时琢磨着搞点行为艺术,怎么不经意间炫点小伎俩。
初到无隅中学那年,实在看不惯政教处那群挺着啤酒肚、拿鸡毛当令箭的领导,本想黑进全校多媒体系统给他们点颜色瞧瞧,结果反被居心叵测之人倒打一耙,落得个退学下场。那段时间他算是明白了:吃得苦中苦,方为圈中畜。我以笑脸喜迎世界,世界抱之以几耳光……看来还是笑脸给太多了。
这一路走来可谓是苦水,一潮过后还是潮,直接水泄不通。后来他干脆想通了——既然打不过,那就加入吧!就在他欲放弃梦想,收拾行囊去当社畜的时候,生活突然展开了续写篇章!
此刻,虽然只是破译密码,但心中涌现出强烈的自豪感,至少他认可了自己的实力,在不断成长进步。或许有朝一日他能够触及到更刺激、更具有挑战性的技术。这感觉,比吃了二十包魔芋爽还爽。周赫汀顿时了悟:“人生就像黄连拌苦瓜,卧槽……居然尝出了甜味!”
“破译这个得需要很长时间,你是怎么在短短几分钟内做到的?”宋安禹忍不住问。
“不妨猜猜看,我为什么说对这儿很熟?”
原句立刻在两人脑海中回荡,起初都没有太在意,现在幡然醒悟。骆在丞瞪大眼睛:“原来你……!又瞒着我多久来的?”
宋安禹追问:“老实交代,你来过几次?”
“我之前说过,校史馆藏着很多秘密。把重要线索视作拼图碎片,当最后一块拼图归位,一切真相昭然若揭。我往返这么多次,就是为了获取电脑里隐藏的信息。幸好这个子目录难度中等,加上那帮领导的信息技术实在蹩脚,第一次来就发现了漏洞,可惜没有专业设备,只能纯靠暴力破解。”
“所以,我上周就来了,至少六次。基本上天天来这签到,读书打卡都没这么勤。”
宋安禹眸光变得黯淡,眼睫微微颤动,心却不断地加速跳动,搏动声响在面前两人的嬉笑打骂中愈来愈清晰可闻。她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凭什么?她心有不甘,这些关键信息本应由她最先掌握,偏偏都被他抢先一步揽走,还不知道藏了多少秘密。更令她不安的是,这个看似吊儿郎当的男生,竟然甘愿为帮助她而一次次以身犯险,就为了报复步夭联他们?这理由未免太过单薄。
又不是做慈善活动,世上哪会掉馅饼?周赫汀完全可以拿到证据就抽身而去,去声张正义和证明自己的清白,何必陪她蹚这浑水,这其中绝对还有更大的利益。他很聪明,总是能未卜先知般提前布局,那双含笑的眼睛背后,究竟还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算计,在外人看来,他远比自己更神秘……和危险性。
“卧槽牛啊,汀哥!你居然溜进来六次?!怎么做到的啊?你究竟还有什么不会的?”骆在丞一个箭步窜上前,眼睛亮得像是自己中了彩票,随即神经质地哼起跑调的旋律:“你就是我的超级英雄~”
抛了一连串问题,周赫汀都懒得回答,极力抚平着内心的荡漾波心,礼貌回嘴:“傻逼。”
宋安禹的视线死死粘在屏幕上,尽力掩饰自己先前的情绪,颔首示意那个文件包:“里面是什么?”
“还没来得及看,现在不是研究内部的时候。你们那边有什么发现?”
骆在丞:“喏——”
他将手中湿漉漉的纸张举到他面前。
周赫汀定睛一看,眉梢一挑:“你打算带回去做标本是吗?”
“啥?”
“我靠啊啊啊!”骆在丞低头一瞧,特么一堆虫子在纸上蠕动!他依稀记得作势起身时,余光瞥到那些“黑色芝麻”,原以为是密密麻麻的霉斑,便没多想,一股脑往前冲。他瞬间‘嗷’地一嗓子甩飞纸张:“滚啊!”
宋安禹拧眉,敏捷地侧身闪避。
惊慌之余,他朝前猛扑,一头栽进身前人的胸怀。
嘴唇碰到自己脸的0.01秒,周赫汀瞳孔地震,CPU烧干。“唔,啊yue!”只见他一个箭步弹开三米远,满脸写着莫挨老子,眉眼间是三分不可思议和七分杀人诛心:“你踏马亲到老子了!!”
那语气中还带有一丝崩溃。
骆在丞这才反应过来,猛地后仰,疯狂用袖子擦嘴,呸呸声不绝于耳。十七年钢铁直男的清白在这一刻毁于一旦。
“……”
“……”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谁出声谁该死。
“那个……咱俩还能继续当兄弟不?”骆在丞脸色苍白,视死如归地补充道,“我……我会对你负责的。”
“……”
“负责你大爷!”
周赫汀擎起右手往后脑勺上就是一巴掌。
宋安禹朝他俩翻了个白眼,却忍不住嗤笑出声。
“碰到脸而已,至于演得跟偶像剧似的?”
两人同时愣住。原来只是擦到脸?悬着的心没死,还好不是那种要命的“唇友谊”,要是当真献祭出宝贵的初吻,恐怕这俩货得当场暴毙。
“吓得老子一雷。”骆在丞拍拍胸脯,长舒了一口气。
周赫汀面露嫌弃之色:“说正事。”
“哦对!”骆在丞一秒切回正经模式,“我拍到半页残缺日记,具体内容回去细看。真邪门,刚才明明还好好的,谁知道突然冒出来这么多虫子,我这辈子最怕这玩意儿!”
“我的……是本校史。”
周赫汀扫视四周,视线定格在正中央的老式挂钟上。滴答滴答声绵长不止,时间一点点流驶,洗涤了旧迹。
三人快速检查是否有遗漏,将发现的每一条线索都仔细拍照存档。只要证据足够确凿,哪怕要耗费毕生时间,也定要让被“修正”的真相重见天日。
馆外夜色沉沉,十分钟转瞬即逝,得亟须离开了。
“好,那咱们收拾收拾,抓紧离开这里。”周赫汀利落地将几人的手套塞进塑料袋里,转身行至门口,脚下突然一滞——
“叮!”
他低头,地板诡异地凸出来一块。抬眸,天花板边缘处出现一块黑洞洞的方形缺口。三人呆滞在原地,生怕下一秒钻出什么未知生物出来。毕竟这里到处是虫,天花板固然也是。
那些蠕动的虫群正沿着缺口边缘,慢慢钻进那片黑暗中。无人知晓黑暗中有什么,他们将迎接一场未知的等待。
“你之前来的时候……见过这个吗?”宋安禹问。
“没、没有,这是第一次。”
周赫汀刚想上前近距离查看。突然,一阵脚步声扯住三人尚未平息的心弦。脚步声停在门外,一道狭长的阴影从底缝渗进来,紧接着,门把手开始缓缓转动……他蓦地蹙额,心虚感浇透全身,手指悬在半空,再不敢前进一寸。
“咦?这门把手怎么拧不动?”
门外的声音低沉浑厚,几人再熟悉不过了,心脏漏跳一拍——是步夭联!那道身影旁不知何时多出来另一道影子。
“太久没用肯定是生锈了,我和你一起拧。”
是张诚!
几人踟蹰不前,欲退未退,左右相顾无言,随即转身,蹑足寻找藏身之处。就在周赫汀抽回脚尖的霎那间,门打开了,生锈的门轴发出刺耳的吱呀声,刺进他们紧绷的神经里。
灰尘悬浮在月光投洒的光线里,不声不响,缓缓沉降。张诚捂住口鼻跨过门槛:“这地方多久没打理了,落了好多灰。”
步夭联环过一圈昏暗的室内,缓步向前。
“得有三年了吧……咳咳咳。”
张诚目送步夭联走远后,转身精准地踩上周赫汀方才误触的机关点。随着一声轻响,天花板上的黑洞再度显现。
此时此刻,周赫汀正躲在书架后,用堆砌的书籍死死挡住自己的躯体。他透过罅隙,一直注视两人的一举一动。
他看见张诚熟练地踩点操作机关后,步夭联站在黑洞正下方,在原地连点四下,隐匿于黑暗中的东西砸了下来,许多细小的黑点降落,他倏然抬起手臂,“啪!”一声闷响稳稳接住——这是一个木质保险匣子,附带密码锁。
可令人费解的是,上面有虫子在蠕动。方才木匣子砸落的时候,大部分虫子因惯性失去攀附点,纷纷坠落在地。这被称为禁地的旧校区除了保安和他俩外,无人能进。
按理来说,禁地内的物品应保持原状,黑洞里并非适宜繁殖虫子,唯有外部——天花板上会生长出那些令人嫌恶的生物。步夭联暗忖没多久,眯起眼睛,目光若有所思地扫过昏暗的角落。
身在暗处的几人不约而同屏住呼吸,窥视中知晓步夭联已对这件事起了疑心,不免开始担忧他会上前一番寻找罪魁祸首,那他们就要死翘翘了。周赫汀下意识抿唇,怔忪失色,只觉心脏在激烈地撞击肋骨。
气氛近乎凝重可怖,却闻见他简单说了一句:“走吧。”
“我们……”他顿了顿,语气有些微妙,“似乎打扰到小动物歇息了。”
“呼——”骆在丞长舒一口气,低喃:“真走了吗?”
见周赫汀半天迟迟不露身子,索性躲回藏身点,蜷缩成一团,一声不吭。
“我在确认。”
过了一会儿,他再度开口:“他们走了。”
“你居然还带了无人机?”一个柔轻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他偏头瞥了她一眼,继续专注远程操控无人机。她指了指不远处一个墨绿色印着“Drift”艺术字样的书包,调侃:“这是百宝箱吗?总能掏出些意想不到的东西。”
“嗯。”周赫汀头也不抬,“无人机在追踪,画面上已经看不到他们了。”
“骆仔,金属探测仪。”
“明白!”
骆在丞麻利地掏出设备,在空中扫了一圈:“汀哥,没反应,监控还是坏的。、
周赫汀摇头:“监控自始至终都没坏。”
这台金属探测仪能精准捕捉半径500米内所有摄像设备,无论是什么类型的,都逃不过它的火眼金睛,清晰地亮出红点和所在位置,并作出恰切的响应,它的效能可见一斑。
“我以为是你黑了监控系统。”骆在丞将目光转向宋安禹。
“与我无关,”她耸了耸肩,“我来的时候所有摄像头都处于关闭状态。而且,保安室空无一人。”
“对对!我溜进来那会儿也是!他们人去哪了?这算严重失职吧。”
“诶你们觉得,要是我举报了会不会有赏啊?”
“他们第一个怀疑的就是你,”周赫汀凉凉地说,“或者我,毕竟我有前科。”
“那我匿名举报总行了吧?”
“你能少想点这些有的没的吗?”
“啧,不识趣。”
夜阑人静的街道上,灯光游弋于明灭之间,在薄雾中晕开朦胧的美。三个身影像信号格一样挨在一起。两位男生承诺要把宋安禹平安送到家才肯各自散去。
这里的信号格就像“凸”字,大家猜猜看谁在中间吧!
下一章新人物登场,F4要集齐了,拭目以待!!(jpg.埋头扒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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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旧校夜探(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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