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与她……”
“我与她可没半点干系，若是有，我如今也不会在这处了。”顾知程见她一脸失意，接着又道，“我和魏信礼落魄之时，曾在琉璃阁谋过生，她是琉璃阁的少东家，曾对我们有过几分照拂，于情于理，我不能太过失礼，后来……”
温轻澜轻扯唇角，一副欲哭无泪的模样，说起话来还是那副温声细语：“你与她可有男女之情？无妨，只要你对我说真话，只要你们对彼此心生爱慕，我也就愿意成全你们续上这一段姻缘。”
顾知程反问她，剑眉蹙起，一脸不可置信：“真的？”
听到他这话，温轻澜抬头看了一眼眼前的他，就捏着他的袖角，还温柔地依偎在他怀中，压住心底一点点流露出来的恨意，“是啊，绝无假话，只要你想，我有何不同意呢。如今，你愿意和我说说那段经历，让我了解了解你们的过往吗？”
清风拂过，顾知程怀中那人依旧温顺，看似一点生气也没有，只是望着她那柔和的侧颜，唇角浅浅的笑意。他的脸上更是晦暗不明，薄唇抿成一条直线。
“那你刚才为何垂泪？”
过去，她与他相处的那段日子，她对他也有几分忌惮，也是明白他非池中之物。温轻澜的那双眸子再次含着泪花，皱着眉，还在哄他：“我只是为你欢喜，庆幸她救了你。你们更有此良机，再说想必她也是个极好的人，你钟情于她。我怎会容不下旁人了？”
温轻澜总算是心下轻松了许多，在她看来，她所喜爱的，所在乎的，都可以成为别人刺向心脉的利器。哪怕强大如天下之主，有千军万马相护，若有人想要害你，总是千方百计、防不胜防。更何况，她没有千军万马，不想和他们争夺什么宠爱，当什么当家主母。
她是走不了阳光大道，行荆棘小路也很好。到底是他先欺骗她的，那他们就别提什么浅薄的夫妻之情。眼下，她便先隐忍一二，等套出他如今的底细，才能永远解决这个后患。温轻澜虽有这样的念头，望向他时，目光依旧含情脉脉，好似她的眼里、心里有对他如海深的爱意。
温轻澜依偎在他怀中，触摸着衣衫的纹路，忽然又笑了一下。她想到此事，或许能借刀杀人，毕竟多的是人想要他再死一次。真的不能怪她，要怪便怪是主谋推动他们有了今日的结果，说到底是他三心两意、用情不专，背弃当初的诺言。
他们到底夫妻一场，她得好好为他编织最后一场的美梦。到如今，她也不知道她情有独钟的是眼前人，还是眼前人付出的爱？还是两者皆有。可他这样的好颜色，终究不能成为挽救他的筹码。
静室博山炉中的香气，逐渐消散，温轻澜收回视线，垂下眼睫，话语依旧轻柔体贴：“我也不是真无动于衷，但我从始至终都心悦于你……如今也不愿与你再度分离，也先退一步。”
“你到底可有听我说话？”顾知程见她没反应，剑眉蹙起，面色阴沉了不少，显然对她这反应而不快，“那你真觉得我是那等三心二意之人，真这般瞧着我？”
顾知程又骤然叹气，他就知道不该拿此事来开玩笑，他握着她的双手，与她四目相对，“我向来不爱解释什么，但我还是想要告诉你，此生与我接触的女子只有你一人而已。”
温轻澜皱眉，依旧直勾勾看着他一会儿，她才算是勉强一信，但在此事上，她心里有自己的盘算。
“怎么，你还不信？”顾知程见她双目失神，那目光空洞得很，一时之间火气又上来了，只觉是无妄之灾。可他终究不愿她有所误会，只得耐住性子，“若刚才是旁人来纠缠你，我是绝对说不出你刚才的话的。我这人向来心眼小，若你有娶小之心，勾引你的那人必定在世上蹦跶不了太久。”
“我信你就是了。”温轻澜缓缓走近，唇角不断往上翘，心里那道恨意逐渐平稳下来，不再鼓舞她去做些嗜血之事。其实，她刚刚是有些困惑。不过是在想，到时要不要把他带回寒城去？思虑一番，她决定还是不要把他带回去了。免得多生些波折出来，让她分神也不好了。
有些事儿不好在他眼皮底下做得太张扬，那她又岂能痛快……如今的情形，她动手，她的真面目就藏不住了。那就要让他留下来。额……应该说是他怎么才肯听话，留下来？这又是他完全不知道的情况。
但很难说，他不会从别人口中得知寒城之事。她对他现在的底细，还不是很了解。更何况要如何才能瞒过他？这倒是让她颇为心焦苦恼，这般不行，那般不行，到底怎么谋算才算周全。
有时候，真想干脆些，将人捆起来。或是，像那顾家兄妹那般，留在密室做客就好了。可他是捆又捆不得，打又打不得，又不能让他知晓……
可万一……这些事儿，她是非做不可，谁也不能阻止。温轻澜有些破罐子破摔，神色也一点点亮了起来，熠熠夺目。
顾知程挑了挑眉，心情好了许多。可他若是知道她刚刚在想这事儿，估计会气个半死，所以她还是能瞒就瞒着。
温轻澜笑得有些勉强，抿了抿唇，搭着他的手臂问：“你就同我讲讲，你是如何成为杀手的？你口中的魏公子又是何人？鲜少听你提起。”
顾知程皱眉，见她一脸正经的模样，心里只觉欢喜，倒是想要逗一逗她了：“你怎么突然问起此事来了？我今日被人误会，倒是心中郁结。”
“讲啊。”温轻澜直勾勾看着他，“难道你那日之言是哄我的？”
顾知程又凑近了一些，在她耳边讲着：“自然可以，可东家之前不问。这忽然提起，倒是让我觉得东家你别有目的。”
温轻澜听着别扭，往后挪了一些，倒是又多想了几分：“谁知道你会不会又冒出个前东家出来的？你还是要一五一十讲给我听，你好我也好。”
顾知程点着头，那双琉璃珠子般的眼睛亮了许多，哑声而笑。
“笑，你还笑。难不成你有什么事儿瞒着我？”
顾知程轻笑，调侃她，“我呢，自是不会像某人那般，说要人记忆恢复之后再讲……”
“你还挺记仇啊。那你就讲，何必这般磨磨蹭蹭。”温轻澜娇嗔了他一眼，声音轻柔，“你不讲，当真以为，我就不会知晓了？”
顾知程轻笑了一下，才道：“当初还在乞讨的魏信礼救了我，可我不记得过往之事，便一边当个伙计，一边找记忆。你也知道，我去一间倒一间，这名声传开，倒是没人敢收留我了。可有人慕名而来，重金礼聘我去祸害别人，我也是迫不得已这才去当杀手。最后，反倒是这两家的下属，认我为主，我便被推了上去。这一切，也算是误打误撞。”
“还有这般事儿，倒是令人吃惊啊。他们引狼入室了。”温轻澜看着他，连连笑着，又问，“那是谁派你去的？派你去何处？”
不一会儿，就听见顾知程讲：“我还真不记得那人叫什么名儿了。”
“那人派你去何处？”温轻澜注视着他，可没等他回应，她却接了下去，“是无影山庄吧。我听说，一年前来了位神秘人，将无影山庄和无夜阁合并成了如今的流沙堂。我也知道流沙堂有条规矩。你之前说，在和远寺见过我，是在考察我能不能除掉。是吧，堂主大人。”
顾知程皱着眉，倒是没想瞒着她，只想循序渐进。他也知道她找过流沙堂，可他没答应。他只是为了她着想，这段时间，流沙堂有些麻烦。
“可我不知，为何会是堂主大人亲自出手。”顾知程不敢吭一声。他总不好说，是你太棘手了。还险些，让流沙堂的颜面尽失……他闲着没事儿做，这才想会一会你呢。
可她一下子将谜底给揭开了。顾知程瞧着她面色着实不太好，心又乱了些。他连忙走了过去：“最近流沙堂有些动荡，我不愿你牵扯进来，免得他日祸及你。”
温轻澜又看了他好一会儿，还是觉得心中难受。
“你没有不对。”温轻澜扭头看向别处，倒是有些气鼓鼓的。顾知程神色也带着几分落寞，一直紧紧握着她的手：“我就是不对，不该对你起那样的念头，想要去伤害你。”
温轻澜挣扎了一下，没挣脱出来，才抬眼看着他：“放手。”唉，他就是不放，两人就僵持着。温轻澜转念一想，自己似乎也利用过他，也差不多，功过相抵。她便不与他计较了，她又不是心胸狭窄之人。
可这样一来，他手握利器。这事儿，就更不好办了。温轻澜的面色一下就阴沉下来了。那人便也松开，望着她有些提心吊胆。
“东家……”
“要我原谅也可以。”温轻澜看着他，长睫湿润，倒是有些可怜，“你要答应我一件事儿。日后若我做了些，让你不高兴的事儿，你不能生气。”
顾知程立刻就同意：“好。”
温轻澜满意了，也同他相握，长睫微颤，掩去了眸中流露出的算计。这事儿，她是非做不可，那就赌上一次。
夜色暗淡，顾知程洗浴后，就站在庭院里远眺前方，却见伪装成小厮的黑衣人将信笺递了上来：“可算是找着您了，堂主大人。”
他叹气便接过信笺，那信笺比寻常厚上许多，拿在手上沉甸甸的。估计，它能拍晕人。顾知程皱眉，有些疲倦。那他为何要自己写，这算什么……
只见他一身紫袍随风荡漾，他也不像在温轻澜面前那样的无害了，而是多了几分阴郁和危险。也就站了一会儿，他便回了自己的厢房，便一页页翻了起来，粗略扫了几眼。
他就觉得很吵，又看了许久，才知道魏信礼想说些什么。暗阁那事生变，流沙堂危在旦夕，魏信礼提议他奔赴安城劝解那左使。
顾知程冷笑着：“好个洋洋洒洒，确实是太浪费笔墨。”
他将信件投入炭盆后，就听见门外传来一道温柔熟悉的女声：“李公子，你可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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