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在燃烧。
朱红的廊柱被火舌舔舐，黑烟滚滚，遮天蔽日。
殿外，尸骸堆积如山，禁军的、暗卫的、太监的、宫女的……血水汇成溪流，沿着汉白玉阶蜿蜒而下，渗进砖缝里，像一条条猩红的蛇。
殿内，群臣伏地，瑟瑟发抖。
宋回云踏过血泊，乌黑铁靴碾碎了一截断指，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脆响。
他一身西厥重甲，肩披狼裘，不再是当年那个白玉般的探花郎，他的皮肤被风沙磨砺出的麦色，粗粝、野性。
他的头发梳成西厥人的马尾辫，额前垂下几缕凌乱的发丝，遮不住眉宇间那股凌厉的杀气。
藏在衣袖里的手臂上，蜿蜒着一条青黑色的毒蛇，蛇头覆盖在手背上，蛇信子的纹路一直延伸到中指，仿佛随时会活过来咬人一口。
“陛下”，一名老臣颤声开口，还未说完，就被宋回云一脚踹翻。
“陛下？”他冷笑，嗓音带着少年独特的沙哑感，像是被西厥冬日的风雪刮过，“你们南国的陛下，不就在这儿吗？”
他猛地揪起地上那人的头发，一张可怖的、血肉模糊的脸被迫扬起，龙袍破烂，金冠歪斜，赫然是“南国皇帝”。
群臣惊恐万状，太子竟当场昏死过去。
宋回云盯着那张脸，忽然笑了。
“许修逸。”他轻声道，像是在唤一个久违的故人。
下一秒，
“唰！”
寒光闪过，鲜血喷溅！
一刀，两刀，三刀……
他砍得很慢，很仔细，像祭祀时宰杀猪羊。
十六刀后，曾经高高在上的“帝王”，已经成了一堆模糊的肉块。
宋回云拎起那颗面目全非的头颅，端详片刻，忽然嗤笑一声，随手一抛，
“咚！”
头颅滚落到殿外，惊起一群啄食尸骨的乌鸦。
“从今日起，”他转身，染血的长刀指向龙椅，声音冰冷，“南国，易主了。”
……
一个月前
“恨朕吗”许修逸问他。
“不恨。”
“我的死能让你原谅我吗？”
“我们马上就要攻下皇城，南国已是掌中之物。你的一切都是我的了，你说，你凭什么让我再耗费精力去憎恨你。”
“你这块脏布已经从我的人生中撕下去了”
“云儿...”
“答应我，好好治理南国。”
“你赶快死了吧。”
许修逸笑了，缓缓闭上眼睛。
……
宋回云坐在龙椅上，指尖摩挲着扶手上镶嵌的明珠。
殿外，乌鸦还在啄食那颗“帝王”的头颅。
殿内，群臣战栗，无人敢言。
他低头，看着自己手背上的蛇纹刺青，忽然想起很多年前，
自己是在金殿上意气风发的探花郎，是被锁在龙榻间屈辱至极的户部侍郎，是纵身跳入冰湖中的亡命徒……
他轻笑一声，抬眼望向殿外血色的天空。
“许修逸。” 他低声道 ，“我们......”
“还有未算清的账。”
……
七年前——
杏花落尽，金殿生寒。
宋回云跪在丹墀之下，青衫素净，脊背挺得笔直。
他的文章就摊在龙案上，《论南国财税十弊》
《论南国财税十弊》
宋回云殿试策论
臣闻：国之盛衰，系于财用；财用盈虚，决于税政。今南国积弊日久，民力已竭，而府库未实，臣请剖十弊以谏陛下。
一、盐铁之弊：官商勾结，利归私门
盐铁之利，本为国用。然今盐课三分入官，七分归商。江淮盐使岁敛百万，而户部所得不过二十万。铁器专卖，价昂质劣，农人持币三月，不得一锄。此弊不除，民困不可解。
二、田赋之弊：欺隐田亩，税不均平
豪强占田万顷而赋不过百石，小民耕三亩而纳五斗。州县胥吏与士绅勾结，鱼鳞册上，沃野变荒丘。臣请清丈天下田亩，凡隐匿者，田没官，主者刑。
三、漕运之弊：层层盘剥，米腐于仓
江南漕粮，岁输三百万石，然沿途耗折竟达百万。押运官克扣，仓吏盗卖，至京师者，半为糠秕。此非天灾，实乃**。
四、关税之弊：苛征暴敛，商路断绝
各府设卡，一货十税。丝绸出苏杭，价增三倍；药材过荆襄，税重于本。商旅裹足，市井萧条。陛下欲通四海之财，当先斩拦路之虎。
五、军饷之弊：虚报兵额，中饱私囊
边关奏称养兵十万，实存不过六万。空饷之银，尽入将门。士卒饥寒，何以守疆？臣请遣御史暗查，凡吃空饷者，诛三族。
六、铸钱之弊：私钱泛滥，物价腾踊
官钱重而私钱轻，市井拒官钱而用私铸。富室藏铜如山，小民持币如纸。当尽收天下铜矿，凡私铸者，处以磔刑。
七、科敛之弊：正税之外，杂派如毛
“火耗”“脚钱”“鼠雀耗”，名目百出。县令岁征五千两，而解部不过二千。此非征税，实乃刮骨。
八、赈灾之弊：虚报灾情，侵吞钱粮
洪水不过三县，奏报十县；旱灾仅伤禾稼，谎称绝收。赈灾银两，官得七成，胥吏取二，灾民获一。此乃饮鸩止渴之举。
九、皇庄之弊：与民争利，田连阡陌
宗室勋贵，占田免税。一王府岁收租粮，可抵一府之赋。农夫失地，沦为流民。当限田亩，逾制者没官。
十、吏治之弊：上下相蒙，法不行于贵
刺史受贿，则县令效之；尚书贪墨，则侍郎从之。今惩一县令如杀鸡，劾一尚书如撼山。法不阿贵，则弊自清。
此十弊者，如附骨之疽。陛下若不断腕刮毒，则国必亡于富室之手！臣愿以三尺剑，为陛下斩荆棘、开新天。
看罢，许修逸指尖轻敲桌案，神情复杂。全文共九百八十字，骈散相间，字字见血 。
此等文章，若是放在先帝时期...不，就算是在他继位后的第三年，恢复殿试，也会因触及太多权贵利益，过不了初选就被压下去了。可今年，许修逸制定了严密的选拔制度。
在科举考试前三个月，他便从翰林院、内阁等机构中，钦点学识渊博、品德高尚且无亲属参加本次科举的官员十余人作为出题者。
这些人接到任命后，即刻进入由皇帝亲自选定的皇家禁苑深处的独立院落，院落四周高墙环绕，设置多层岗哨，由皇帝直属的禁军“羽林卫”日夜把守，严禁任何人出入，切断与外界的一切联系。
试题命制完成后，由所有出题人共同审核，确保题目质量与难度适宜。审核通过后，将试题誊抄三份，分别装入特制的檀木匣中，匣口用皇家专用的火漆封印，火漆上加盖皇帝玉玺印鉴。密封后的试题匣交由羽林卫严密保管，直至考试当日。
考试结束后，羽林卫侍卫按照考位顺序依次收集考生试卷，每收集一份试卷，当场进行密封。加盖羽林卫专用印章。密封后的随后直接送往皇帝指定的封闭阅卷场所。
皇帝确认晋级名单后一日，将在皇宫内的金銮殿里进行一对一的殿试。
殿试题目通常围绕治国理政、民生社稷等重大问题，旨在考察考生的实际才能与应变能力。题目宣布后，给予考生一个时辰的时间作答。
翰林院的几位老学士读罢，顿时冒起冷汗。此文字字如刀，将南国腐烂的财政剖得鲜血淋漓，这分明，就是一纸檄文啊！
许修逸斜倚龙椅，指尖摩挲着文章末尾那个清峻的署名，目光落在殿下少年的身上。
十七岁的宋回云生得极好，皮肤是那种常年伏案读书的冷白，像一捧新雪堆在青玉案头。眉如墨画，眼若桃杏，偏偏唇色极淡，抿成一条倔强的线。最妙的是那截后颈，因跪姿低垂，从交领中露出一段瓷白的弧度。
“宋回云。”帝王忽然开口，嗓音里含着慵懒，“朕听闻你父早亡，靠养母织布为生？”
少年肩头微颤，却仍端正叩首：“回陛下，是。”
许修逸笑了。
多完美的棋子啊。
无宗族牵绊，无师门倚仗，连那份孤傲都是透明的，像一汪清水，染什么颜色全凭执笔人。这样的少年，稍加打磨就能成为最锋利的剑，刺向那些盘根错节的世家……
当阳光穿过云母窗，映得宋回云睫毛投下蝶翼般的阴影时，帝王喉结滚动了一下。
“传胪。”许修逸突然直起身，朱笔在状元名字上顿了顿，最终狠狠划向第三名：
“一甲第三名探花及第——江南宋回云！”
引得满殿哗然！翰林院的掌院学士——□□却眉头微蹙，那篇惊才绝艳的文章，本该点状元啊，陛下这是......
宋回云却立刻伏地行礼，额头贴在冰凉的地砖上，对皇帝重重叩首。
“臣宋回云叩谢陛下隆恩！”
许修逸凝视着少年领旨谢恩时绷紧的后颈，忽然开口，“近前来，让朕瞧瞧今日探花郎的风采。”
宋回云缓缓起身，一抬头，正撞上九重丹陛之上那道玩味的目光。
宋回云心中一颤……
倒叙手法，he，放心食用[亲亲][亲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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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弑君者血洗金殿，许修逸金殿点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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