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雨恒得知中了空城计,怒火直冲头顶。他带着人马堵上正要回府的曲小河,一把揪住对方衣领,声音嘶哑如破锣:“曲小河!他妈的!乌托盐帮的据点全空了,一个人影都没有!是不是你——是不是你们泄的密?!”
曲小河冷冷睨着他,突然抬手一推,赵雨恒踉跄后退几步。身后侍卫“唰”地拔刀,寒光映在曲小河脸上,他却连眼皮都没眨一下。
“赵大人这是何意?”曲小河慢条斯理理着被扯皱的衣领,“船给你烧了,盐铺也给你砸了,你还想怎样?”他嗤笑一声,“没事的话,曲某告辞了。”
赵雨恒见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模样,正要发作,突然——
“大人!大人不好了!”一名浑身是血的家仆跌跌撞撞冲来,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府里……府里出事了!”
赵雨恒脸色骤变,心头猛地一沉。他怒吼一声:“回府!”
赵府大门前,血腥味浓得化不开。门楣上横七竖八躺着侍卫尸体,鲜血顺着石阶蜿蜒而下,在门前积成小小的血洼。赵雨恒目眦欲裂,一脚踹开大门,侍卫们立刻将他护在中间,刀锋齐齐向外。
院内,乌托盐帮的人持刀而立,杀气凛凛。人群中央,宋回云端坐在太师椅上,一身月白长衫崭新洁净,纤尘不染。他抬眸,冲赵雨恒淡淡一笑。
“宋、回、云!”赵雨恒一字一顿,牙床咬得咯咯响,“我当初就该直接掐死你!”
宋回云不紧不慢起身,袖中滑出一卷文书。赵雨恒瞳孔骤然收缩——那是他藏在密室里,与朝中大臣互通的密信!完了,他要完了,连带着鹤轩辕也要完了!
“江淮盐运使赵雨恒——”宋回云声音清朗,传遍庭院,“关押虐待无辜百姓,伪造盐引票据,私加盐税,倒卖官盐,鱼肉乡里……”他顿了顿,唇角微扬,“罪不可赦。明日圣上旨意一到,即刻行刑。”
赵雨恒张着嘴,愣了片刻,突然大吼:“放屁!”他今早才送出奏折,把所有罪行都嫁祸给了乌托盐帮。宋回云何时在他眼皮子底下,把另一份奏折送回丽都的?假的!一定是假的!他在虚张声势!
好!都死了,全都死了就没人知道了!
他猛地抽出火铳,对着夜空点燃——
“砰!”
信号弹炸开,照亮院中狰狞的天际。顷刻间,又一队人马冲入府中,将宋回云等人团团围住。
程潇雅脸色一变。是达孟超!伏波盐帮的人!
赵雨恒狂笑:“宋回云!你以为就你会算计吗?你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小鬼!”
他猛地指向人群中那名魁梧男子,“达孟超!你妹妹还在我手里,想让她活命——就给我杀了宋回云!杀干净,一个不留!”
院内突然死寂。
达孟超缓缓走出人群,在赵雨恒期待的目光中——突然单膝跪地,向宋回云行礼!
“伏波盐帮达孟超,拜见宋大人。”他声音洪亮,震得人耳膜发颤,“达某替小妹,谢大人救命之恩!”
赵雨恒如遭雷击,脸色惨白:“什……什么?”
程潇雅心中暗自惊叹。这宋回云,可真是算无遗策!先让乌托与赵雨恒互相制衡,又布局让三大盐帮利益相连——曲小河借烧乌托的船清洗内部,伏波借乌托之手从牢中救回他妹妹,而乌托因救出百姓赢得民心。所以他才让自己做“皇家盐官”——当官最要紧的是心系百姓,赢得民心。
当初他拐弯抹角“嫁祸”乌托,怕是早就看中了程潇雅的治理才能:曲小河太阴险,唯利是图;达孟超偏鲁莽,心思不细;而程潇雅身为女子,既有勇有谋,又善协调内外,确实更适合做这个领头人。
程潇雅不自觉看向宋回云,对方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转头对她一笑,仿佛在说——你明白就好。
宋回云又看向达孟超,“达帮主请起,该谢的是你,替我将奏折连同盐引票据、账目以及百姓血书送到了丽都。”他转而看向面如死灰的赵雨恒,慢悠悠道,“你将赵雨恒拿下,我可奏请圣上,兴许能给你个一官半职。”
达孟超抱拳:“遵命!”
刀光剑影起,血溅庭阶。赵雨恒的侍卫接连倒下,最后只剩他一人,满脸淤青,被反剪双手按跪在地上。
他抬头,死死瞪着宋回云,嘶声道:“我早就该杀了你……”
宋回云俯身,在他耳边轻声道:“赵大人,还是祈祷明日能死得痛快些吧。毕竟,对你心存怨恨的人,可不少呢。”
……
鎏金烛台上烛火“啪”地爆开一朵灯花,火星溅在银盘里,转瞬熄灭。
许修逸斜倚在龙纹软榻上,修长的手指间,一枚羊脂玉镯正缓缓转动。玉质温润,映着烛火泛出暖光——这是他亲手为宋回云打的,内侧还刻着“永炀御赐”四个小字,笔触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柔意。
“陛下,江淮八百里加急。”老太监跪着捧上一卷文书,额头几乎贴到地面。
许修逸眼皮都没抬,玉镯在指尖转出莹润的光晕,漫不经心道:“呈上来。”
老太监退下后,他用镯子边缘轻轻拨开火漆,展开信纸。雪浪纸上,赵雨恒的字迹工整得透着谄媚,一笔一划都在刻意讨好。
臣赵雨恒昧死谨奏:
惊悉钦差大臣、户部侍郎——宋回云大人于本月廿二日夜,在江淮驿馆遭乌托盐帮贼众刺杀。贼子丧心病狂,竟以火油焚屋,致宋大人身陷火海,后背、手掌俱遭灼伤,左臂有一刀伤...
玉镯突然停在半空,许修逸指尖微紧。
经臣府中大夫连夜救治,方得脱险。
宋大人自抵江淮以来,秉公查勘盐务,严惩奸猾,遂与乌托盐帮结怨。该帮匪类目无王法,先是劫掠盐商,复又刺杀朝臣,实乃十恶不赦!臣已擒获刺客一名,其供认系乌托盐帮指使。
伏乞陛下:速派太医救治宋大人;发兵剿灭乌托盐帮,以正国法;准臣戴罪立功,协查此案。
臣自知失职,愿以项上人头担保,必为宋大人讨还公道!
江淮道盐运使赵雨恒顿首泣血
“好啊。”许修逸低笑出声,将信纸凑向烛火,火苗舔上纸边的瞬间,照亮他眼底冰冷的兴味,“一群戏子按本唱台,还想玩过写剧目的。”
“陛下,要出兵吗?”
“用不着。”许修逸摩挲着玉镯内侧的刻字,指腹碾过那“永”字的棱角,“朕的探花郎最会演戏。”他突然用力,玉镯在掌心硌出深红的印子,“那乌托盐帮...”
话音顿住,他忽然轻声一笑,眼中冷意散去些许:“说不定早就归顺于他了。”
丽都这个时节多雨,窗外惊雷炸响,暴雨“噼啪”拍打着琉璃瓦,像是要把整座宫殿掀翻。许修逸忽然起身,走到书案前,从暗格里取出一卷奏折——正是前几日宋回云派人送来的。
他展开奏折,指尖划过熟悉的字迹。宋回云在折子里,将赵雨恒及江淮一众官员的罪行列得清清楚楚:私贩官盐、伪造盐引、勾结盐帮、克扣盐户……桩桩件件,都附上了人证物证。
而后,又写了程潇雅、达孟超、曲小河等人的功绩:程潇雅虽为盐帮之主,却约束部众不扰百姓,此次更助钦差查案,救下多名被掳百姓;达孟超率伏波盐帮反正,擒获赵雨恒党羽数人;曲小河虽参与焚船,并借机清除了赵雨恒安插的眼线,但给程帮主通风报信也算“暗中襄助钦差”。
字里行间,对程潇雅颇为赞赏,说她“有勇有谋,心系部众,可堪大用”;说到曲小河时,笔锋却冷了几分:“此人阴险狡诈,实乃墙头草,早年伙同官员鱼肉乡里,偷税漏税,劣迹斑斑。然其盐帮规模庞大,根基深厚,江淮盐运多赖其渠道,不可轻举妄动。”
许修逸已经把这奏折读了不下十遍。
越读,越觉得像自家孩子刚出去闯荡,巴巴地写了信来,告诉他交了哪些朋友,哪些人看着就不像好人,又有哪些人惹得他不快——字里行间,都是拐弯抹角想让自己帮着出气的意思。
“来人。”
老太监连忙应声上前:“奴才在。”
“拟旨。”许修逸抬眸,眼底已没了方才的漫不经心,只剩帝王的威严与决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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