瓷盯着简隋英半透明的手腕，那个门扉形状的印记在晨光中若隐若现。守门人——日记中提到维持通道的角色。如果简隋英是守门人，那么自己锁骨下的笔形标记就意味着......
"执笔人。"简隋英沙哑的声音打断了瓷的思绪，"你是记录真相的那个，对吧？"
温小辉凑过来，金线绣的喜服袖子擦过瓷的手背："什么执笔人？你们在打什么哑谜？"
没等瓷回答，客栈里突然传出小林惊恐的尖叫。四人冲进去时，只见小林瘫坐在楼梯口，指着二楼走廊："时、时间不对了！"
确实，走廊的墙壁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老化又翻新，墙纸图案在几十年间的款式中不断变换。一扇房门时开时合，透过缝隙能看到里面时而现代时而复古的装潢。
"时空错乱......"瓷快步上楼，"日记里提到过，仪式进行时会打破阴阳界限，时间也会变得不稳定。"
他伸手推开那扇变幻不定的门，一股霉味扑面而来。房间内，一个穿着民国学生装的少女正伏案书写，听到动静后缓缓回头——她没有五官，平坦的脸上只有用墨水粗略画出的五官轮廓。
"七月十五......"无面少女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血月之时......"
她的身体突然扭曲起来，像被无形的力量拉扯成一条长长的纸带，飞向房间角落的穿衣镜。镜子表面泛起涟漪，少女的身影消失后，镜中映出的不再是房间，而是一个现代风格的办公室。
瓷倒吸一口冷气——镜中，洛羿正站在一块写满符文的黑板前，手里把玩着一个小木人。木人的脸上贴着一张照片，赫然是温小辉的自拍。
"这是......"温小辉的声音在瓷耳边响起，温热的气息让他意识到两人靠得有多近，"洛羿的工作室？他在操纵这一切？"
镜中的洛羿突然抬头，仿佛能透过镜子看到他们。他嘴角扬起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然后抬手打了个响指——
镜子轰然碎裂，无数碎片悬浮在空中，每一片都映出不同的场景：古老的祭祀仪式、民国时期的惨案、现代办公室里操作的洛羿......最后全部碎片同时转向他们，映出五张惊恐的脸。
"小心！"瓷一把拉过温小辉，玻璃碎片如雨般射来，却在触及他们身体的瞬间化为乌有。
楼下传来美利坚的呼喊："你们还好吗？"
温小辉刚要回应，瓷突然捂住他的嘴，用眼神示意他安静。两人轻手轻脚地下楼，躲在转角处偷听下面的对话。
"......必须尽快解决他们。"简隋英的声音压得很低，"洛先生说过，只要执笔人和守门人完成仪式，我们就能离开。"
"但瓷已经起疑了。"美利坚的语调异常冷酷，与瓷记忆中那个温柔的情人判若两人，"那个化妆师也是个变数，他太敏锐了。"
"下午把他们引到井边。"简隋英冷笑一声，"血井最喜欢你这种负心汉的血了。"
脚步声接近，瓷连忙拉着温小辉退回二楼。两人屏息等到美利坚和简隋英离开客栈，才长出一口气。
"那两个贱人！"温小辉咬牙切齿，"早知道就让他们被纸钱带走算了！"
瓷的目光落在温小辉因为愤怒而泛红的脸颊上："现在你明白我为什么和他分手了吧？"
"眼光太差了瓷老师。"温小辉夸张地摇头，"下次找对象得让我把关。"
两人相视一笑，紧绷的气氛稍稍缓解。瓷走向窗边，观察着外面的街道："古镇的布局又变了，昨晚的戏台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口井——应该就是他们说的'血井'。"
温小辉从喜服内袋掏出一个小本子——不知何时他顺走了客栈前台的便签本，上面已经画了粗略的地图："这几天古镇变化有规律，每次都是围绕某个关键地点。祠堂、戏台、婚礼堂，现在是井......"
"你在记录这个？"瓷惊讶地接过本子，上面不仅标注了地形变化，还详细记录了每个玩家的行为和异常，"什么时候开始的？"
"职业病啦。"温小辉耸耸肩，"拍视频前都要做企划案的嘛。再说......"他的声音突然低下去，"我总觉得洛羿在看着我们，得留下点证据。"
正午的阳光出奇地毒辣，两人换了便装（喜服被小心地藏了起来）下楼时，发现小林已经准备好了简单的午餐。美利坚和简隋英不见踪影。
"他们说去探路。"小林递过两个馒头，"我觉得他们在密谋什么......"
"我们知道。"温小辉咬了口馒头，含混不清地说，"下午他们要引我们去井边。"
小林的眼睛瞪大了："那口新出现的井？我早上去打水时，听到里面有哭声......"
瓷的筷子停在半空："什么样的哭声？"
"像是......很多人在哭，又像是一个人在模仿很多人哭。"小林不安地搓着手臂，"最可怕的是，后来哭声变成了笑声。"
饭后，三人决定主动出击。瓷推测血井是关键地点，与其被动等待陷阱，不如掌握主动权。他们刚走到街道拐角，就看见美利坚一瘸一拐地向他们跑来，脸上满是惊恐。
"瓷！救命！"美利坚抓住瓷的手臂，"随英他掉进井里了！"
温小辉和小林交换了一个怀疑的眼神。瓷则面无表情地问："怎么回事？"
"我们想检查那口井，结果绳子突然断了......"美利坚的右腿透明部分已经蔓延到大腿，走路的姿势越发怪异，"求求你，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但随英他......"
"带路吧。"瓷简短地说。
血井比想象中更加阴森。井口砌着暗红色的砖石，表面布满黑色污渍。井沿上刻着难以辨认的符文，其中几个被新近描红，在阳光下像渗血的伤口。
"就是这里。"美利坚指着井口，"你们听，还能听到他的呼救声！"
确实，井底传来微弱的呼喊："救......命......"是简隋英的声音。
温小辉皱眉："这井有多深？"
"不、不知道......"美利坚眼神闪烁，"绳子不够长......"
瓷突然抓住美利坚的衣领："简隋英左手上的标记是什么形状的？"
"什、什么标记？"美利坚明显慌了，"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果然。"瓷冷笑一声，推开他，"小辉，小林，我们走。"
就在他们转身的瞬间，美利坚的表情变得狰狞。他猛地扑向温小辉，用全身重量将他推向井口："下去吧你！"
温小辉半个身子已经悬在井外，瓷一个箭步冲上去抓住他的手腕。美利坚借机又推了一把，两人同时失去平衡——
千钧一发之际，温小辉用另一只手勾住了井沿的石缝。瓷则抓住了垂在井边的半截绳子，两人勉强没有坠落。
"小林！帮忙！"温小辉大喊。
但小林站在原地没动，脸上露出诡异的微笑："抱歉，洛先生答应给我一个新的人生......"
美利坚已经拖着半透明的腿逃走了。小林——或者说伪装成小林的什么东西——慢慢走向井边，手里拿着一把剪刀。
"游戏该结束了。"他的声音突然变成了一个年轻男性的音调，"执笔人和守门人就位，祭品也准备好了。"
剪刀寒光一闪，绳子应声而断。瓷感到手中一轻，然后是无尽的坠落——
冰冷。这是瓷的第一个感觉。他睁开眼，发现自己站在一片血红的水中，水面仅到腰部，却给人一种无边无际的恐惧感。井壁上是无数抓痕和用指甲刻出的字迹，最新的一条写着："不要看水中的倒影"。
"小辉？"瓷试探着呼唤，声音在井中形成诡异的回声。
没有回应。瓷小心地移动，尽量避免搅动水面。井底比井口宽阔得多，像是一个倒置的漏斗。远处隐约有个黑影漂浮在水面上，瓷的心一紧，快步走去。
不是温小辉。是一具穿着现代服装的尸体，面朝下浮在水面。瓷用颤抖的手将它翻过来——是美利坚的脸，但已经泡得肿胀发白，死亡时间显然不止一两天。
"第一个祭品。"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
瓷猛地转身，水面激起涟漪。身后站着简隋英，左手的透明化已经蔓延到肩膀，门形标记清晰可见。
"你怎么......"
"我一直在这里。"简隋英的声音空洞，"从被推下来那一刻起。美利坚早就死了，你看到的是洛羿制造的幻象。"
瓷突然明白了："你是真正的守门人。外面的'简隋英'是......"
"另一个祭品。"简隋英点头，"洛羿需要五个祭品，现在已经集齐了四个。只差最后一个——你那个漂亮的小朋友。"
"小辉在哪？"瓷的声音冷得像冰。
简隋英指向井壁："每个时空的井都是相连的。他在......更早的时间里。"
瓷顺着指引看去，井壁上浮现出一扇模糊的门。他将手贴在潮湿的砖石上，门渐渐变得清晰——透过门上的小窗，他看到温小辉站在另一个时代的井底，正焦急地寻找着什么。
"执笔人可以穿越时空记录真相。"简隋英说，"触摸你想看到的时空。"
瓷的手在砖石上移动，场景不断变换：民国时期的井底堆满白骨；更早的年代，井水是清澈的，一个穿着古装的少女正在投井；现代的井底干涸，洛羿站在里面布置着什么装置......
最后，他的手停在一块刻着奇怪符号的砖上。场景突然变得清晰——这是一个古老的祭祀现场，井底与某个地下洞穴相连。一个穿着祭司服饰的人正在石壁上刻画，旁边站着个年轻人，面容与温小辉惊人地相似。
"守护者......"瓷喃喃自语。
水面的涟漪突然变得剧烈。瓷低头，看到水中的倒影不是自己，而是那个古代祭司——祭司也抬头"看"着他，嘴角扬起一个诡异的微笑。
"别看！"简隋英猛地拉开他，"水里的不是你，是另一个执笔人。看久了会被取代。"
瓷的太阳穴突突直跳："怎么找到小辉？"
"执笔人和守护者之间有联系。"简隋英指向瓷锁骨下方的标记，"用你的血激活它。"
瓷毫不犹豫地咬破手指，将血涂在那个笔形标记上。一阵剧痛袭来，像是有人用烧红的铁笔在他皮肤上刻画。标记亮起幽蓝的光，井水随之沸腾，浮现出一条由气泡组成的小路，通向井壁某处。
"去吧。"简隋英开始变得透明，"我的时间到了。记住，井会试图迷惑你，给你看最渴望或最恐惧的东西......"
他的身体像晨雾一样消散了。瓷沿着气泡指引的方向前进，水面逐渐上升，直到没过他的头顶。奇怪的是，他发现自己仍然能够呼吸。
井壁上的砖石开始移动，形成一条狭窄的通道。瓷挤进去后，发现自己站在一个巨大的地下洞穴中。洞穴中央是一口石棺，棺盖半开，里面躺着一个人——
"小辉！"
瓷冲过去，发现温小辉双眼紧闭，但胸口还有微弱的起伏。他的手腕上有一道伤口，血滴在石棺底部形成一个小小的血泊。更诡异的是，血泊中映出的不是洞穴顶部，而是瓷自己的脸。
"瓷......？"温小辉虚弱地睁开眼，"你怎么在这里......"
"我来带你回去。"瓷小心地扶起他，检查手腕的伤口，"发生了什么？"
"掉下来后......看到很多镜子......"温小辉的声音断断续续，"每面镜子里都有个不同的你......有的在写作，有的在......杀人......"
瓷的心一沉："井会展示人最恐惧的东西。"
"不......"温小辉突然抓住他的衣领，"最可怕的是......我分不清哪个是真的你......"
洞穴突然震动起来，石棺开始下沉。瓷抱起温小辉，寻找出口，却发现来时的通道已经消失。洞穴顶部渗出水珠，起初是透明的，很快变成了血红色。
"血雨......"温小辉挣扎着站起来，"我们得赶快......"
石棺完全沉入地下，露出一个漆黑的洞口。两人对视一眼，别无选择地跳了进去。
坠落。旋转。黑暗。
瓷再次睁开眼时，发现自己躺在井边的地面上。温小辉就趴在他旁边，两人浑身湿透，像是刚从水里被捞出来。天色已近黄昏，井口冒出缕缕白烟。
"我们......出来了？"温小辉撑起身体，水珠从发梢滴落，"还是说这是另一个幻境？"
瓷伸手触碰他的脸颊，真实的温度让他松了口气："应该是真的。你的手腕......"
伤口消失了，但留下了一道淡红色的疤痕，形状像一个小小的锁。
"哇哦，情侣文身。"温小辉虚弱地开玩笑，举起瓷的手腕——那里不知何时也出现了一个相似的印记，"这是什么？"
"守护者的标记。"瓷轻声说，"我在井底看到了......我们的前世？或者是平行时空。你是守护者，我是执笔人。"
温小辉突然凑近，近到瓷能数清他睫毛上的水珠："所以我们是命中注定的搭档？"
两人的呼吸交融在一起。瓷发现自己正不自觉地向前倾，温小辉也闭上了眼睛——
一阵凄厉的唢呐声打破了这一刻。远处走来一队送葬的队伍，白衣飘飘，纸钱飞舞。更可怕的是，抬着的棺材没有盖，里面躺着两具尸体——正是瓷和温小辉自己。
"跑！"瓷拉起温小辉冲向客栈。
身后，送葬队伍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还夹杂着诡异的笑声："执笔人......守护者......仪式要完成了......"
【第五夜任务完成。存活玩家：3/5。第六夜预告：中元市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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