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小说尽在梦远书城!手机版

您的位置 : 梦远书城 > 古典架空 > 有间茶肆 > 第4章 第3章 糊涂宗师算茶经

第4章 第3章 糊涂宗师算茶经

库房光线吝啬,霉味与陈年尘封的气息缠绕。

高耸的账册堆积如山,几缕微光穿过窗棂缝隙,照亮浮游的尘埃。

燕昭斜倚门框,双臂环抱,脸上挂着“阿七”式的憨厚笑容,眼底却掠过看好戏的精光,“周先生,茶肆规矩,老账不理清,新账不上手。”

他扬起下巴,朝那摇摇欲坠的旧纸堆一努,“喏,劳烦您先拾掇拾掇这些‘宝贝’。”

周显扬视线扫过“书山”,花白眉毛纹丝不动,脸上依旧是那副和气的茫然,“好,我这便开始理。”

他径直走向那堆得最不稳当的“山脚”,枯瘦的手伸向一本压在最底下、边缘蜷曲如枯叶的簿册。

“哎!周先生!”燕昭假意惊呼,箭步上前,却“恰好”迟了半分,“使不得!这底下的可是前朝老账,纸脆!您这一抽——”

“哗啦——嘭!”

话音未落,账册山轰然塌陷。

无数泛黄发脆的册子、散页如同雪崩倾泻,瞬间将周显扬埋到胸口。

“咳咳咳!”周显扬被灰尘呛得连连咳嗽,发髻和眉毛都染了层灰。

他费力扒拉胸口的账册,手里却紧紧攥着那本罪魁祸首。

“哎哟!”燕昭“痛心疾首”地一拍大腿,“叫您别动那本!那是前朝的老账,掌柜的特意交代要小心供奉…您这…唉!”

他一边“叹息”,一边帮忙扒拉,动作却透着刻意的笨拙,不时扯破几页或把散册推回周显扬身上。

周显扬终于挣扎着出来,抖落满身灰尘。

他翻开那脆弱的封面,凑近眼前费力辨认,“嗯…前朝…景泰三年…四月…采买…‘劈罗掌’三百斤?”

他一脸严肃地看向燕昭,奇怪道:“前朝衙门…还练武强身?采买这个有什么用?”

劈罗掌?燕昭嘴角猛地一抽。那是昆仑派的刚猛掌法!

“噗…”他赶紧捂嘴,肩膀耸动,“您老看岔了,那是‘碧螺春’!三百斤碧螺春新茶!”

“碧螺春?”周显扬更加困惑,低头细瞧,恍然,“哦!真是碧螺春!瞧我这老眼…”

他嘀咕着,又翻开另一页,神情愈发投入,“咦?这页写着…‘铁头功’一百二十坛?啊…不对!是铁观音!”

他仿佛发现了新大陆,竟旁若无人地对着那破账本,煞有介事地“钻研”起来,“铁头功…铁观音…嗯,这个好记!金钟罩…金骏眉?擒拿手…祁门红?分筋错骨手…凤凰单枞?”

每念一个“武功秘籍”,周显扬浑浊的眼底便闪过一丝找到“规律”的小得意。

燕昭看着这一幕:老头儿灰头土脸却自得其乐的神情,满地的狼藉,还有那本正经的“武功名茶对译”。

一股混合着荒唐的无力感直冲天灵盖。

“行…行吧…”他脸上的假笑摇摇欲坠,“周先生您慢慢理,慢慢对…不急!理清了再出来也不迟。”

他逃跑似地退出库房,反手带上吱呀作响的木门。

门板隔绝了周显扬那“铁头功——铁观音——”的魔音。

燕昭长长吁了口气,抬手抹了把额角。

前魔教教主VS糊涂宗师。

第一回合,完败!

他甩甩头,只想找个地方清醒一下。刚走到后院水井边,一个清泠泠的声音就从头顶飘了下来,“阿七。”

燕昭抬头。

二楼雅间的雕花木窗敞着,江见月清瘦的身影半倚窗边,月白素绫的袍袖随微风拂动。

“上来。”

燕昭叹了口气,拖着灌了铅似的腿迈上楼梯。

“去趟东城王家,”江见月眼皮都没抬,指尖轻轻叩了下桌面,“查查李富贵的事。王家老爷、小姐、日常往来、有无仇怨,越细越好。”

一听要“跑腿”,燕昭的心思瞬间活泛起来。

他眼珠一转,脸上露出为难之色,“掌柜的,跑腿是好…可您看,我这身上还背着三千两的债呢,这腿脚它…沉甸甸的,使不上劲儿啊…”

江见月终于抬眼,唇角勾起一抹难以察觉的弧度,慢条斯理道:“哦?腿沉?那正好。查得仔细,回来…免你一成债。”

一成债?!三百两!

巨大的诱惑如同强效的兴奋剂,瞬间注入四肢百骸。

“得令!”燕昭瞬间挺直腰杆,笑容几乎咧到耳根,“掌柜的您看好!保管把王家有几只耗子洞都给您摸清楚喽!”

他转身就要走,脚步轻快得带风。

“等等。”那清泠的声音再次响起。

江见月端起茶盏,吹了吹浮沫,语气带着一丝玩味,“库房那位周先生,还算合用。你费心照看着点。”

周先生?合用?!堵心口吗?

一股憋屈混合着烦躁的火“噌”地顶了上来!

燕昭猛地转身,脸上那朵盛开的笑靥瞬间凋零,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豁出去的“蛮横”。

他几步走回江见月跟前,双手猛地撑在桌沿上,高大身躯带着无声的压迫向前倾去。

距离瞬间拉近,近到燕昭能看清江见月苍白皮肤下淡青的血管,能闻到他身上清冽的茶香混着药香。

江见月端着茶盏的手几不可察地一顿,长睫微抬,平静无波的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诧异。

“掌柜的,”燕昭压低声音,带着一种粗粝的沙哑,目光毫不避讳地直直撞入江见月眼中,“您要留那老账房,是您的买卖。可您也得替我这端茶送水的‘伙计’想想!”

他故意加重“伙计”二字,身体又往前倾了一分,几乎是俯视着江见月,温热的气息拂过对方微凉的脸颊。

“您这身子骨,”燕昭的视线从江见月清瘦的脸庞滑到他苍白无力的手上,眼神复杂,声音却愈发“凶狠”,“金贵着呢!万一哪天被那老糊涂气出个好歹来,这一摊子事儿,还有那三千两的债,您说——”

他刻意拖长了调子,带着点无赖的威胁,“——我找谁去?”

江见月没有动,没有后退。

他就这样静静地看着近在咫尺的燕昭,看着那双因憋屈和烦躁而显得格外锐利的眼睛。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倏尔,江见月忽然极轻地牵动了一下唇角。

不是冷笑,也不是玩味。那笑意极淡,如同冰层下悄然游过的一尾鱼,稍纵即逝,却让那张苍白的脸瞬间生动起来,带着一种惊心动魄的、冰雪初融般的美。

“哦?”他尾音微微上扬,带着一丝从未有过的轻快,“阿七这是在…担心我?”

燕昭被这突如其来的反问和那抹惑人的笑弄得心头一震,像被踩了尾巴的猫,“霸道伙计”的气势瞬间泄了大半。

这才惊觉自己靠得太近,脸颊“腾”地一下烧了起来。他猛地直起身,像被烫到一样后退半步,眼神左飘右移,就是不敢再直视江见月。

“谁…谁担心你了!”他梗着脖子,声音有点发虚,“我是担心我那债!您…您要是没了,我找谁还去?”

他语速飞快,几乎是吼出来的,说完也不等江见月反应,转身就往门外冲。

“砰!”

一声闷响,燕昭的额头结结实实地撞在了雕花门上。撞得他眼冒金星,连身体都晃了两晃。

“嘶——”他捂着额头,疼得龇牙咧嘴,也顾不上形象,手脚并用地扒开门,狼狈不堪地窜了出去,咚咚咚的脚步声仓皇消失在楼梯口。

江见月看着那扇还在微微晃动的门,唇边那抹扬起的弧度,久久未散。

——————————

长乐坊的喧嚣裹着热浪扑面而来。

燕昭揉了揉隐隐作痛的额角,混入人流。神色散漫,脚步随意,目光却如无形的探针,扫视着周遭环境。

东城王家,府邸气派非凡。

朱漆大门高耸,门前两尊石狮威风凛凛,几个穿着统一褐色短打的家丁挎着刀,目光警惕地逡巡,守卫森严。

燕昭晃到街边一棵大槐树下,找了块树荫靠上去,眯眼打量。

正琢磨着如何近前,一阵凄厉的猫叫混合着气急败坏的呼喝声从王府侧门炸开。

“喵——嗷嗷!”

“哎哟!小心!别让它跑了!”

“蠢货!你倒是上啊!”

“拿网!快拿网来!”

只见侧门旁一棵枝繁叶茂的榆树上,一只通体乌黑、四爪雪白的猫儿,正卡在高高的树杈间,惊恐尖叫。

树下,五六个王府家丁乱作一团,有个抱着竹竿胡乱捅,有个举着笤帚跳脚去够,还有个拿着破渔网,甩了几次都缠在树枝上。一个个面红耳赤,丑态百出。

“快!梯子!搬梯子来!”一个管事模样的男人急得跳脚。

两个家丁慌忙去抬墙根下的长梯。

梯子沉重,两人抬得歪歪扭扭,“哐当”一声,梯头砸地,差点绊倒自己人,引来一阵咒骂。

就在混乱当口,那被困的黑猫猛地一蹬腿,竟从树杈中挣脱。

它灵巧地顺着树干溜下几尺,然后纵身一跃——

燕昭只觉头顶光线一暗,一团带着树叶和灰尘的黑影伴随着“喵呜”一声,精准地砸落在他头顶。

毛茸茸、沉甸甸的触感传来。

猫儿四爪乱刨,本能地在他头顶抓挠借力,留下几道浅浅白痕,才“嗖”地一下从他肩头跳下,窜入旁边的巷子,消失不见。

树下那群家丁全都傻了眼,目瞪口呆地看着树荫下那个顶着几片树叶、几缕猫毛的“倒霉蛋”。

燕昭僵在原地,感受着头顶残留的微痛和被猫爪勾下的几根发丝,面无表情地抬手,拍掉头顶的树叶,掸了掸肩头的猫毛。

“看什么看?没见过帅哥啊?”

摆脱了那群眼神古怪的家丁,燕昭拐进热闹街市。

想起王家那位以刁蛮闻名的大小姐王娇娇,便走进了临安府最大的果行“丰味斋”。

店内瓜果琳琅,甜香四溢。他挑拣着碎冰上红如玛瑙的岭南荔枝,“掌柜的,这荔枝怎么卖?”

柜台后的胖掌柜立刻堆笑,“哟,客官好眼力!今早刚到的上等‘妃子笑’,肉厚核小!一斤只要三十文!”

“嗯,看着是水灵。”燕昭点点头,要了两斤,“给我包起来。”

然后状似无意地问:“这么好的果子,应该常有贵人来买吧?”

掌柜一边麻利称重包油纸,一边顺口道:“可不是嘛!就王家的大小姐,那是荔枝的‘头号恩客’!隔三差五就差她的贴身丫鬟来买,一次总要买上四五斤。”

“哦?”燕昭来了兴趣,递过铜钱,“大户人家的小姐,倒是会享受。她那丫鬟买了荔枝,是直接打道回府?”

“嗨!哪能啊!”掌柜的压低了声音,带着点八卦的兴奋,“那丫头精得很!回回买了荔枝,从不走大路!专挑小店后面那条又窄又绕的胡同里钻!鬼鬼祟祟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去会情郎呢!”

燕昭心头一动。

“丰味斋”后面的胡同?那不是直通李富贵摆摊的巷子吗?

他不动声色地接过荔枝,“小姑娘家,许是怕被熟人瞧见贪嘴吧。谢了掌柜的。”

带着荔枝和疑问,燕昭循着记忆,拐进了那条幽深的后巷。

他走到李富贵平时摆摊的角落,目光仔细地扫过每一寸地面、墙面——暗号?丢弃的荔枝核?或别的痕迹?

看了半晌,一无所获。只有巷子深处飘来一阵隐隐的腥臊味。

燕昭皱着眉循味找去,七扭八拐后,在巷子尽头那堵死墙的角落里,看见了一条拴着的、半人高的黄犬。

那狗被粗铁链锁着,正趴在一堆发黑的稻草上,面前是啃光的骨头。

见有人来,它立刻警觉地竖起耳朵,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涎水顺着嘴角滴落,眼神凶恶。

原来如此!

燕昭瞬间恍然。

这胡同尽头是王家偏院的后墙根,这狗定是王员外养来看守后院的。

那丫鬟钻进这条臭巷子,根本不是去会情郎或找李富贵,纯粹是为了避开大路上可能撞见的王员外或管事,以免她家小姐被判个“贪嘴失仪”。

燕昭看着那龇牙咧嘴的恶犬,再看看地上黑黢黢的污渍和狗粪,又想到那丫鬟提着鲜红荔枝钻进这里的场景,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这王家大小姐的“秘密行动”…可真是别具一格。

线索似乎断了。

燕昭抱着那包荔枝,在街巷里又转悠了几圈,最终锁定了街尾处一个破旧的算命摊。

摊主是个精瘦汉子,正唾沫横飞地跟客人说着什么,眼神却飘忽不定,隐晦地扫视着四周。

待客人走后,燕昭迅速坐到那汉子对面,顺手推了二两银子过去。

那汉子上下打量了燕昭一眼,随即露出一个了然的神色,将银子收进了口袋。

“这位小哥,想打听点啥?临安府方圆百里,没有我‘顺风耳’不知道的!”他热情地拍着胸脯。

燕昭侧身,小声问道:“东城王家,熟吗?”

“王家?”顺风耳的绿豆小眼瞬间放光,猛拍大腿,“嘿!可太熟了!王守财王员外嘛!临安府谁不知道?死要面子活受罪的祖宗!”

他左右张望,神秘兮兮地凑近,“我跟你说,这王家,面子功夫做到顶了!门口那两尊石狮子,每天!天不亮就得擦!必须擦得油光水滑!稍微沾点灰,看门的就得挨板子!”

“还有那王大小姐,王娇娇!那脾气排场,出个门,丫鬟婆子前呼后拥至少八个!少一个都算王家跌份!”

“最绝的是王员外本人!抠门抠到骨头缝里,可偏偏最爱装大方!请客吃饭,菜色摆满桌,可你要是敢夹第三筷子?他那眼神就能在你身上剜块肉下来!”

“对了!还有那倒大霉的赘婿,啧啧,活得连条看门狗都不如!前阵子走镖,还差点让人一刀劈了!那血呼啦擦的,险些没命!”顺风耳说到兴头,声音也忘了压。

“行了行了!”燕昭实在听不下去这夸张的连篇八卦,拿起荔枝准备走,“多谢!够清楚了!”

“小哥!下次再想听王家啥新鲜事,记得还来找我啊!”身后传来顺风耳热情不减的吆喝。

——————————

夕阳熔金,给“有间茶肆”的屋檐都镀上一层暖色。

燕昭抱着快被捂热的荔枝,带着一肚子荒诞见闻,回到了熟悉的茶香药气中。

大堂喧嚣依旧,他径直走向柜台。

江见月正低头拨弄乌木算盘,墨玉珠子在他苍白指尖下发出清脆规律的嗒嗒声。

柳三娘端着药壶,忧心忡忡地站在一旁。

“掌柜的,”燕昭走到近前,把荔枝往柜台上一放,“王家查了…”

他将王家徒有虚表、内外窘迫的现状悉数禀明江见月,手舞足蹈地比划着,那神态、动作,不比顺风耳逊色。

最后拿起江见月给他倒的茶一饮而尽,得出结论,“…本质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就在这时——

“咳咳…咳咳咳!”一阵撕心裂肺的剧咳毫无征兆地爆发!

江见月猛地弓下腰,身体剧烈痉挛。

“咣当!”

那柄乌木算盘被带翻在地,墨玉珠子滚落四方。

他一手死死捂住口鼻,指缝间,几缕刺目的猩红正迅速洇染开来。

“掌柜的!”柳三娘失声惊呼,手里的药壶险些坠落。

燕昭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瞳孔骤缩——这病秧子…竟咳血了?他的病已经如此严重了吗?

江见月咳得浑身脱力,几乎无法坐稳。

他猛地抓起案头一方素白丝帕,将剩下的呛咳声和那抹惊心动魄的红死死掩住。

几息之后,那颤抖的身体才慢慢平复下来。

江见月缓缓直起腰,脸色比宣纸还要惨白,额角沁满细密的冷汗。

他放下掩嘴的丝帕,动作流畅自然地将那抹猩红折入内里,抬起眼。那双因剧咳而蒙上一层水汽、却依旧锐利清亮的眸子看向燕昭,声音嘶哑干涩,“甚好。”

然后目光一转,看向一旁几乎要哭出来的柳三娘,清晰下令,“三娘,备笔墨。明日给王家…送份请柬去。”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

剑徒之路免费阅读全文

不眠之夜

武侠:开局八剑齐飞

武侠:从倚天开始当掌门

洪荒:吾十三祖巫,最大流氓团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