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进了阁之后,摸出一锭金子,甩在桌上,只说要见老鸨。
龟公见来了个出手阔绰的大人物,必定不能得罪。此时已是夜深,多数客人都已安睡,突然来了这么个凶神恶煞的主儿。老鸨叫上护院,想着要是闹事儿就把人打出去。可看到厢房中端坐的身形修长、体态风流的楚温酒之后,浑浊的眼睛突然清明起来。
“这位公子来我醉仙阁不为求欢,所为何事?” 老鸨欲言又止,目光却紧紧盯着桌上的那一锭黄金。楚温酒本就重伤,脸色苍白,又掏出一锭金子扔在桌上。
老鸨眼神精明,喝退身后的护院,关上门后,神色自若地坐在一边。
“今日武林盟好像出了大事,官兵和盟内弟子大晚上都在搜查刺客……”说罢做作地轻嗅,然后看向了楚温酒的肩头,大呼小叫:“哦呦,这位公子……好像是……还受了伤?”
楚温酒眼神骤然冰冷,他怎会听不出老鸨的意思?
他默不作声地从怀里掏出一袋金子,扔在桌上,冷冰冰地说:“妈妈是个聪明人,应当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老鸨明白他的意思,看见金子后立刻两眼放光,搂进怀里,仔细确认金子的纯度,连连说道:“老身看到了这金子,就什么都明白了。”
楚温酒想了想,吩咐道:“今天这房子里住进来的不是公子,而是江南来的乐姬。还请妈妈帮我备好钗带裙裾、胭脂水粉,不许旁人来打扰。”
老鸨看着那一袋金子,已经乐开了花,满口应诺,正准备退下,却蓦然察觉肩头一冷,这时才发现不知何时有跟柔韧的蚕丝蛇一般的爬在了自己的脖颈上,顿时吓得一哆嗦,紧接着不可抑制的发起抖来。
楚温酒腕间冰蚕丝慢慢收紧,语气平淡地说:“我这人啊,平生绝对吃不了亏,谁让我吃了亏,我会连本带利还给她的……”
他顿了顿,道:“妈妈既然知道他们搜查的是刺客,若我知道妈妈出卖了我,那恐怕不只是妈妈,整个醉仙阁都要被我血洗殆尽。”
“明白,明白,公子放心!”老鸨顿时吓得面无血色,抱着金子连滚带爬地告退。
入夜,楚温酒睡得极不安稳,肩膀上的伤口太深,即使敷上了最好的金疮药还是隐隐作痛,他想着要尽快出城才是。
老鸨倒是把他的威胁听进去了,如他所愿,没人敢进这间房打扰他。
醉仙阁的脂粉香刺鼻,熏得人头疼,第二日天刚擦亮,底下的喧闹声让楚温酒从噩梦中惊醒。他很快意识到不对劲,立刻端坐在铜镜前描眉画目。
□□被剑痕割破,露出底下苍白的皮肤。楚温酒很快掏出白粉涂涂抹抹,而后熟练地把面具贴在脸上,又以最快的速度穿上老鸨送过来的锦绣裙裾、艳丽华服。铜镜里的人儿眼尾含春,眉眼如画,柔弱得好像一池春水,和此前那个相貌普通的琴师丝毫不见相似之处。
“官爷们行行好,可千万别吓着我的姑娘们了。” 楚温酒老远就听到了老鸨的哀嚎声,还有姑娘们的尖叫声和宾客们匆忙逃窜的声音。
很快龟公敲了他的门,捏着嗓子小声说:“姑娘,有官爷来查,所有人都必须去前厅集合。”
楚温酒眉头微皱,软着声淡淡回了一句:“知道了,就来。”
“我的姑娘们可都在这儿了,我的客人们都已经被官爷们赶走了!” 鸨母尖嗓穿透楼板。
楚温酒藏好护腕蚕丝,随脂粉堆一起挪到廊下前厅。
青楼里的人分成两堆,一堆是宾客,每一个都屈辱地被武林盟的弟子们仔仔细细从上到下检查伤口,逐个搜查,刀剑上折射着冷光。
楚温酒抬头看了一眼,领头发号施令的那位,正是武林盟陆人贾的大弟子朱明。
“都在这儿了,大爷们,你们的刀剑可长点儿眼,千万别伤着了我的姑娘们。这要是伤到哪儿,有个什么口子、疤痕的,她们还怎么接客呀?” 老鸨在一旁牙尖嘴利地哀嚎着。
护卫将那些宾客们检查完后,驱赶出了青楼,然后拱手对首领说:“朱大人,都已经查过,没有身上有剑伤的。”
朱明脸色铁青,点了点头,扔了一袋子钱给老鸨,就要领着弟子护卫们出门而去。
楚温酒眉眼一沉,低低舒了一口气,楼外却蓦然传来了“哒哒”的马蹄声。
盛非尘一袭霜色白袍,飒沓如流星般赶来。
朱明看到盛非尘之后,拱手行了一礼,道:“盛大侠,这里我们都已查验过,并无刺客隐藏的痕迹。”
楚温酒埋着头,藏在人堆里,正要跟着那堆脂粉姑娘们回楼。谁知盛非尘扫视了姑娘们一眼之后,立刻喊了句:“等等。”
楚温酒听到这句,立刻全身紧绷起来。
“朱兄既然来都来了,咱们干脆喝一杯再走吧。朱兄昨晚上可是一晚上都没合眼,这时候正好喝上两杯,好打起精神来。”
朱明听到这句之后,有些疑惑。心道这盛名在外的盛大侠,怕也只是个徒有虚名的草包,眼下事情紧急不着急干事,却想着流连青楼。
但他面色不显,只道:“盛大侠,你昨日不都还在高谈阔论,说一条鱼隐藏自己的最好的方式就是回到海里吗?”
“既然都确定了这刺客一定还在城里,我必然会把他抓住,长老们都还在等着呢,我一定会为师父找回天元焚,以慰师傅在天之灵。”
说罢,面色不显地朝盛非尘拱了拱手,带着弟子们出了醉仙阁。
“春香、玉柳,还愣着干什么呢?伺候公子吃酒啊。” 老鸨是个会来事儿的,看到如此衣着不凡,满身贵气的翩翩公子后,立刻叫上最红的姑娘去接客。
盛非尘看向了朱明远去的身影收回了脸上的微末笑意。
“不用了,我只要他。” 盛非尘眼神骤然如冰,指着一身华服裙袍的楚温酒说。
老鸨顿时脸色一变。“这……”
楚温酒扫了一眼老鸨,然后接过身旁姑娘手中的托盘,跟盛非尘回到了房间内。
楚温酒端着酒壶和杯盏款步上前,发际间的金步摇轻晃。他低着头,柔婉地说:“公子,奴家来为你斟酒。”
“你,是谁?” 两指轻挑,挑起了楚温酒的下巴。盛非尘正要俯下身子身看向楚温酒的眼睛。
沉水香混着浓墨重彩的血腥气扑面而来。
楚温酒没有抬头,脸色忽然大变,他忽而嗅到了万分熟悉的沉水香,一时脑中镜像如烟花爆开……
浓墨的血色和昏沉的夜,让他头晕目眩,脑中仿佛要炸开了,好像又回到了那个恐怖的深渊。
“怎么了?”盛非尘好像发现了楚温酒的异样,盯着他的眼睛冷声问道。
两人对视的刹那,楚温酒疯狂控制自己的表情和身体,腕间的冰蚕丝先于他的意志,要射出来缠住盛非尘的命门。
不行,不对。
肩上的剧痛让他突然回过神来了,楚温酒很快恢复了状态。
盛非尘却好似看透了他的动作,突然扣住了他的腕骨。
楚温酒呼了一口气,镇定下来,故作娇嗔:“公子,您弄疼我了。”
盛非尘的眼神瞬间变得危险起来:“把解药给我。”他说。
窗外更鼓骤响,楚温酒只觉内心激荡,却依然装作懵懂未知的样子,坐在盛非尘的腿上,指尖抚上对方的喉结,感受血脉的跳动。
他的广袖拂过酒盏,然后细如葱白的手端起托上的酒杯,凑到盛非尘的唇边,就要喂他喝下去。
“公子,你在说什么呢?奴家怎么听不懂呢?”
静默间,腕间冰蚕丝已顺着盛非尘的脊背,静悄悄地往上爬着,只要盛非尘敢轻举妄动,他绝对讨不着好。
盛非尘却突然笑出了声,然后眼神冰冷地贴近了楚温酒的耳畔,道:“楚先生,好玩吗?麦冬昏睡到现在还未醒。我再说一次,把解药和天元焚留下,我饶你一命。”
话音刚落,冰蚕丝便以迅捷不及掩耳之势,已顺着盛非尘的脊背缠上了他的脖颈。
“或者,我换一个称呼,照夜?”
图穷匕见,楚温酒自然也不想再和盛非尘废话。
“惊才绝艳也不过如此。”
楚温酒立刻站起身来,掀了托盘,得意地看着缠着盛非尘脖颈的冰蚕丝,眼中露出危险的光芒,正准备收紧。
刹那间,向来坚不可摧的冰蚕丝却瞬间断裂开来。
盛非尘也跟着起了身,猛然攥住他射出冰蚕丝的手腕,然后毫不客气地反折。
骨骼错位声中,楚温酒看着盛非尘如墨的眼眸,还未及反应,盛非尘眼底笑意森寒:“好玩吗?”
从来没有过的莫名恐惧,下一刻,楚温酒脸上的人皮面具被那人徒手撕开。
一张因丢了半条命而苍白如雪的绝世容颜,就这样猝然出现在眼前,而那尾若同清泉的眼睛,正因为惊恐而泛起妖异的红。
盛非尘捏着眼前这人轻轻一握就能断折的脖颈,眼里满是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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