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再次扫过那张被灰尘半掩的消防疏散图，江临低声自言自语道，“不能一直窝在这里。”
不过，在出发之前，可以最大程度发挥那个粗糙的纸团猫的作用。
一个大胆的想法逐渐成形——他需要眼睛，一双能替他去看清黑暗、规避风险的眼睛，即使那眼睛只是一团纸。
他掏出那个写着“猫”字的丑萌纸团，放在掌心。集中精神，想象着无形的丝线连接着自己与纸团，想象着它“活”过来的样子……
几秒钟的死寂后，掌心的纸团极其轻微地、几乎不可察觉地……颤动了一下！
“砚离，”他压低声音，带着一丝尝试成功的振奋，“你先看好家，我让这小家伙去前面探探路。”
砚离抬起脑袋，碧绿的猫眼好奇地盯着那个在江临掌心微微颤动的纸团，喉咙里发出一个含糊的“喵？”表示知道了，尾巴尖轻轻扫了扫地面，算是回应。它虽然嫌弃那纸团丑，但也明白这东西现在有用。
江临小心翼翼地将纸团猫放在地上，意念集中，驱使着它。纸团猫以一种极其笨拙、摇摇晃晃的姿态，像颗弹力不足的弹珠，“啵”、“啵”地朝着生活区通往更深处的黑暗走廊“跳”去，很快便消失在惨绿应急灯光与浓重阴影的交界处。
它跌跌撞撞地离开生活区，进入黑漆漆的走廊，路过走廊一处大型倒塌物堆。那是由断裂的金属支架、坍塌的石膏板天花板碎块、扭曲变形的办公桌椅、破碎器皿、腐烂的不知名有机物组成的障碍带。
纸团猫颠簸着跳上一块斜靠着的断裂水泥板，正要借力向下一个目标弹跳时——
江临心头猛地一悸！通过那微弱的精神丝线，他“感觉”到纸团猫在那个庞大的垃圾废墟边缘，有极其短暂的“僵滞”。
并非被东西阻挡，而是一种……冰冷的、毫无生气的“存在感”从废墟深处弥漫出来的一缕气息，触动了纸团猫那模糊的本能感知场域。
那感觉转瞬即逝，几乎难以捕捉。
纸团猫似乎因为这瞬间的凝滞失去了平衡，从水泥板边缘滚落，“噗”地一声掉进了废墟下方一个狭窄的缝隙里，滚了两滚，才继续顽强地、一弹一跳地向着更深处的走廊进发，很快便消失在惨绿应急灯光与浓重阴影的交界处。
江临闭上眼，努力维持着那丝微弱的精神连接，试图感知纸团猫周围的环境——冰冷、粗糙的地面触感？空气似乎更加凝滞？远处……仿佛还有极其细微的声音？？
时间在死寂中流逝，江临闭目凝神，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维持着对纸团猫那微弱的精神连接异常耗费心力。
他能“感觉”到纸团猫笨拙地“跳”过了门槛，进入了那条幽深的走廊，随着距离增长，反馈回来的信息越来越模糊破碎：
冰冷光滑的金属地面……空气里那股粘稠的甜腥味似乎更重了？左侧似乎有岔路？正前方……那湿漉漉的拖曳声似乎更清晰了些，甚至夹杂着极其微弱的脚步声？
突然！
“呜——！！”砚离猛地从垫布上弹起，背毛炸开，喉咙里发出极度威胁的低沉咆哮，金绿色的瞳孔死死盯向通道口那片黑暗，方向正是纸团猫消失的位置！
几乎同时，江临通过精神连接感受到一股强烈的、冰冷的“注视感”，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黑暗中发现了那个颤巍巍的小纸团！
在他意识到这点的一瞬间，连接像是被无形的剪刀“啪”地剪断！
反馈消失了！
江临猛地睁开眼，心脏狂跳，一把抄起地上的消防斧！
“刚刚有东西，发现了它！”江临声音紧绷，目光锐利如刀。
纸团猫的牺牲并非没有价值，它探明了走廊的存在，确认了前方有未知生物活动，更重要的是，砚离的反应和那瞬间的“注视感”印证了危险就在前方那条路上。
他快速瞥了一眼墙上的疏散图，那条黑暗走廊在地图上标注为“B-1通道”，通向“设备层”和“次级实验室区域”。
结合刚才纸团猫模糊感知到的“湿滑拖曳声”和“极轻脚步声”，以及砚离炸毛的方向，这条路上盘踞的东西显然不好惹。
“不能硬闯。”江临迅速做出判断。他的目光在地图上移动，落在另一个标记上——“次级储藏室（L1-04）”。
这个地点相对独立，距离生活区不算远，且在地图上与“B-1通道”不在同一方向。储藏室意味着可能有更多补给、工具，甚至是备用武器或防护装备。
在深入更危险的区域如实验室、主控室之前，或许优先补充装备、建立更稳固的后方据点，是更稳妥的选择。
“砚离，跟紧。”江临的声音恢复了冷硬，他背好背包，消防斧紧握在手，“我们先去这里。”他用手指点了点自制简易地图上“次级储藏室（L1-04）”的位置。
前往次级储藏室（L1-04）的通道与通往B-1的方向截然不同，但它们都要经过同一条相对狭窄的走廊。
通道两侧的墙壁上布满黑黢黢的电线管道残骸应急灯稀稀拉拉地亮着，地面上还散落着碎石和从天花板坠落的碎片。
然而，没走多远，一个几乎堵死了大半条通道的巨大坍塌物就横亘在眼前——这正是纸团猫最初爬上去又摔下去的那片废墟。
这片倒塌物规模比江临之前远观时感觉的更大。
断裂的钢梁如同巨兽的肋骨，斜插在堆叠的石板、以及大量倾倒出的不明废弃物中。破碎的玻璃器皿碎片与文件纸张的腐殖质和朽烂的木质碎片混合，发出难以言喻的气味。
纸团猫最后消失的缝隙，就在这片废墟阴影最浓重的地段下方。
江临的脚步顿住了。他想起纸团猫在经过这里时那瞬间的异常僵滞，那如同寒蝉触须般扫过的“冰冷存在感”。
那只是废墟本身的死寂？还是说这堆巨大、凌乱、能提供最佳藏匿空间的废料深处，藏着东西？
“砚离，警戒。”江临低声命令，目光死死锁定在眼前这座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垃圾山，特别是纸团猫跌入的那个缝隙位置。
砚离喉咙里警告的“呜噜”声低沉了下去，变成了极其轻微的、高频的嘶嘶声，它全身的毛微微炸起，身体伏得更低，金绿色的猫眼如同探照灯般锐利地扫视着废墟的每一个孔隙。
江临的直觉告诉他风险极大，但那瞬间纸团猫反馈的异样和此刻砚离高度戒备的姿态，仿佛在直接告知这堆垃圾的异样。
这堆垃圾堵在必经之路上，未知威胁就在里面，不清掉或确认风险就没法安全通过。与其在通过时被它突然袭击，不如趁现在……清开它！
他没有贸然靠近动手，而是先在几步开外站定，仔细地观察着垃圾堆的结构和可能的空隙。接着，他后退几步，深吸一口气，用弓梢和脚尖，极其小心地、由外向内拨动和撬开远离那个缝隙区域的外围杂物。
沉重的金属互相刮擦发出刺耳瘆人的吱嘎声，塑料碎片在脚下碎裂，灰尘簌簌落下。砚离警惕地后退了半步，耳朵向后紧贴，显然对这噪音极度不适，但它盯紧废墟核心的瞳孔没有丝毫放松。
随着外围覆盖物被一层层清理，一个蜷缩在绝对角落、深深嵌入废墟最底层缝隙的干枯轮廓，在应急灯下暴露出来。
就像是被倒塌物仓促间掩埋，又或是它自己爬进去然后死去……它与周围堆积的杂物几乎融为一体。
江临的呼吸瞬间屏住，握弓的手指收紧。砚离则猛地弓起背，发出一声短促而凶狠的“哈——！”声，全身毛发彻底炸开，前爪不安地划拉着地面，几乎要扑出去一般，死死盯着那具半掩的干尸。
那是一个穿着褴褛白大褂的研究员，早已化作一具干尸。皮肤紧贴着骨骼，呈现出一种蜡黄发黑的皮革质感，深陷的眼窝如同两个漆黑的弹孔，凝视着无人的虚空。最让江临胃部翻搅的是那张扭曲的面容——嘴巴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大张着，仿佛在发出无声的、极度痛苦的呐喊，将死者生前的最后一瞬凝固成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永恒表情。
江临强压下生理上的强烈不适和来自这场景的精神冲击，保持着最高度的警惕，用弓梢小心地探了探干尸周围和下方的杂物，确认没有陷阱或异常连接后，才慢慢蹲下身。
他戴上从急救包里翻出的薄橡胶手套，动作冷静而快速，仔细翻查着干尸上衣口袋里可能存在的线索。
很快，一张磨损严重、边缘卷曲的蓝色塑料卡片被抽了出来。卡片表面布满划痕，但芯片区域似乎尚算完好。
“门禁卡。”江临的声音平稳得不带一丝情绪，将这重要的物品迅速收好。
然而，就在他准备起身离开这个不详之地时，目光却被尸体身下散落的几样小东西吸引住了——那并非垃圾。那是几支已经用尽、空了的透明玻璃注射器，针头弯曲发黑。这些废针剂旁边，几支被尘埃半掩的、尚未开封的玻璃安瓿静静躺着。
安瓿内，装着清晰可见的、散发着幽冷荧光的淡蓝色澄清液体。
与他之前在生活区铁柜里发现的那堆积如山的无名药剂，一模一样。而在这具以痛苦姿态死去的尸体身旁发现它们，给这些药剂蒙上了一层更加阴森和危险的色彩。
这些淡蓝色的液体，此刻在江临眼中不再是单纯的补给品，更像是某种令人不安的诅咒残留物。
纪念纸团猫猫[求你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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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以纸探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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