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十九中占地广大，是南城最大的一所高中。拥有百年校史，教育资源雄厚,大学录取率99%,也是公认的最难考的高中。程榭在入学前参加了一次考试，凭成绩入学，方知染也仅仅只是帮他争取了一个入学名额。她看过程榭己往的成绩,均分在700分左右,所以她对儿子有绝对的信心。
成绩出来时是十九中校长亲自来送的校服，学校新招了个人才校长当然高兴，而且方知染还是校长以前的学生，话不免多点：“方知染，想不到你孩子都这么大了？”
“陶老师还麻烦您亲自过来，真是不好意思！”
校长姓陶，是个温文尔雅的小老头，他脸上从始至终都挂着一抹淡淡的微笑：“这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身为老师能看着你们这一个个的事业有成，前途光明大好，这是我最高兴的事。现在我还得叫你一声方总呢！”
方知染自嘲：“陶老师您桃李满天下，没有您的教导也没有我的今天，而且我也曾走过一段弯路。”
“人生漫漫，一帆顺畅的在少数，人呢总得经历点坎坷，走点弯路，最后一定要保持初心，方能见着光。”陶校长转身对着程榭伸出手，“程榭同学，南城十九中欢迎你的到来，相信你会在南城十九中绽放出属于自己的光芒！”
明明只是客套话，但程榭却莫名觉得很有号召力，他愣愣点头，伸手回握，感激道：“谢谢陶校长！”
“不用谢！”陶校长起身道别：“好了，时候不早了，我就不多叨扰了。”
方知染跟着起身，恭敬地说：“陶老师，我送您。”
开学那天，南城十九中门前车辆繁多，大多是送孩子来的家长。程榭到招生办办好入学手续后,找到自己将进入的班级——高二(1)班班上己经有人在，隔着门能听见里面说话的声音。
“根据可靠消息，我们班要来一个新同学。听说长得还挺好看，成绩也好。”是一个男声。
程榭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原本喧闹的班瞬间安静，他和十几双眼睛对视，一时气氛有点尴尬。不知是谁起的头，教室里响起一片掌声，走廊上有好奇的人往这里张望。他理了理书包肩带，神色平淡地往里走。
“唉！同学，那边有个空位。”刚才说话的男生指了指最后一排的某个空位。
程榭脚步微顿，回道：“谢谢！”径直朝位子走去，他刚坐下，那个男生又凑过来说:“你好,我是1班班长周至贤。欢迎你来我们班。”
“谢谢，你们……很热情！”程榭扯出一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
“嘿嘿！”周至贤笑着挠了挠头，“反正以后都是一个班的同学，有什么问题你找我或班主任都行。”
“好，谢谢.”
“忘了问，你叫什么名字？”
“程榭。”
周至贤打开手机,“那你加我,我把你拉进班群。”
君家，温疏梧送儿子出门，叮嘱道：“还有没有什么资料落下了？去学校路上注意安全，对了，你方姨儿子跟你在一班，平时多照顾点他。”
少年动作一顿：“真的？”
“对呀！人家小榭成绩可好了，自然要进重点班。”语气里满是欣赏之意。
君谦挑眉，“你还挺喜欢他的。”
“当然啦，又乖又优秀的孩子谁不喜欢？”温疏梧帮他理了理衣领，“上次你不在，没看见，小榭长得跟你方姨超像。”
“我知道。”他低声喃喃，温疏梧没听清，“什么?”
“没什么。看你怎么喜欢他，不然我把他拐来给你当儿媳妇？”他半开玩笑地说。
温疏梧露出嫌弃的表情，鄙夷道：“想着吧，人家又不一定跟你一样。”自己儿子那点事自己清楚，唉，要真能拐来就好了。
君谦抬步往楼梯下走，“我走了。”
“行，慢点。”
“嗯！”
君谦刚出大门,一辆SUV停在身前,车窗下移,一个欠揍的声音响起：“儿子，爸爸来接你啦！”
“你作业写完了？”他边上车边嘲讽，“昨天晚上是谁通宵赶作业我不说。对吧，季星来？”
“……”季星来翻了一个大白眼，“切，老子写完了。”
“哦！”君谦不理他，望着窗外飞驰的草木，唇角微微勾起。
季星来像是见鬼一样，“今天开学你有什么可高兴的？”
君谦瞥了他一眼，“他跟我在一班。”
季星来秒懂，“哦～你那白月光？”
“嗯……”他按亮锁屏，是两个坐在旋转木马上的小孩，看上去有些年代感。
“这么多年过去了，人家记得你嘛？”季星来鄙疑。
君谦：“……”他这次是真的不搭理他了。
“切！”季星来低头翻了翻手机聊天界面,划到某张图片举起来在他眼前晃，“猜猜这是谁？”
图片上是坐在座位上的少年，身后的背景是熟悉的黑板报，一束阳光刚好照在少年身上。君谦视线紧盯，片刻才说：“你哪儿得的照片？”
“学校论坛呀!”季星来把脸凑近手机,啧啧称奇,“我丢,评论全是求联系方式的，哎，你们家不是世交吗？你肯定有对不对？”
君谦：“……”
看他一脸无语，季星来嘲笑：“不是吧不是吧，你不会连联系方式都没有吧！哎哟～真可怜呐～君大少爷～”
“滚！”君谦难得爆粗口。
“哈哈哈哈哈”
谈笑间，车辆驶近十九中大门，季星来仿佛忽然被吸干了魂一般瘫倒在座椅上，“时间怎么就过得这么快，我感觉昨天才刚放假，今天怎么就开学了呢。”
“行了，下车。”君谦踢了他一下，才开门下车。
季星来跟在后面慢吞吞地走，好半天才消化完开学这个消息，又开始蹦跳，“万一他真不记得你了，你怎么办？”
君谦正低头回消息，冷不丁被撞一下，皱眉道：“不记得就不记得，还能怎样，玩强制？”
“……”季星来无话可说，听到有人叫他，翻个白眼走了。
君谦走到教室门口，就被周至贤看到了，他大喊：“谦哥，你终于来了！”
“嗯。”他淡淡点头，视线越过他径直向后排望去。
程榭听见动静，抬头直直对上了一双沉寂的眸子，这双眼睛的主人正盯着自己，或许是错觉，他眼里好像有眷恋存在但眨眼消失不见。
君谦收回视线，在心底暗暗告诉自己：别太明显，人家不一定会记得你，慢慢来。他迈步走到自己的座位，邻桌，跟他隔了一个走道，“程榭？”
“嗯？”程榭朝声源看去，“有事？”
“我是君谦，你妈妈让我在学校多照顾你，你以后有事就找我。”他像是想到什么，试探性询问，“你还记得我吗？”
程榭想起做的那个梦，脱口而出：“记得，哭着叫我小媳妇别忘记你那个。”
“……你不能记点好的？”
“本来是忘了的，才想起来。”程榭神色平淡，语气毫无波澜。
君谦觉得此刻有点莫名的心梗，立刻转移话题：“你一个人坐？”
“应该是吧！”
在得到肯定的答案后，君谦长腿一迈，坐到了他旁边，动作一气呵成，给程榭看得一愣。
见他盯着自己，君谦辨解：“这样方便点。”
程榭只看了几眼，低下头去看消息，身边的人又用手戳了戳自己的腰侧,他不耐烦地放下手机,正想问他到底有什么毛病,眼前出现的是对方的手机屏幕,他不解地偏头看对方。君谦解释道:“我还没有你的微信。”
程榭叹口气,无奈地打开手机加了好友,他刚才在回方知染的消息方知染让他下午跟君谦一起，叫了人去接。他回了个“好”后，转头准备跟对方说这件事，结果毫无预备地对上了他的双眼。
也不知道他看了多久。
不得不说君谦长得是真好看，简直是照着程榭审美长的，凤眸凌厉，鼻梁高挺，脸部轮廓棱角分明。
对视良久，程榭别扭地挪开视线，不自然地开口：“你下午……”
“跟你一起，我知道。”话还没说完，就被君谦接过去，“不过你可能要等一会儿，学生会有点事。”
“嗯。”他视线偶然瞟到君谦的手机显示屏上,声音陡然拔高,“你给我备注打的什么？”
程佐佐。
好久没听到这个名字，他都快忘了有个小名。
“改了。”程榭面无表情地看着对方，“你还说我？你不也没记点好的。”
“这不挺好听的？不改。”
“行……”程榭点开微信，当着君谦的面输入“君佑佑”，点击确认后得意地看着他，眼里写着：来啊，相互伤害呀。
君谦笑着移开眼。
“咦？”季星来抱着书包回教室，坐回自己的位子，“君谦你怎么坐那边去了，快上课了你不回座？”
班里安静了一秒，爆发出哄堂大笑，有人调侃道：“星哥～你同桌不要你喽～”
看到这情况，季星来明白了个大概：君谦这浑小子追媳妇儿去了。他转头瞪着君谦说：“好啊！你个见色忘友的昏君。”那表情活像一个被人抛弃的怨妇。
“哦！”君谦眼里毫无愧疚。
见君谦那平静的态度，季星来气不打一处来,他看见在座位上看手机、一脸与世无争的程榭，笑嘻嘻地说：“这位是新同学吧，你好，我叫季星来。”
“嗯，你好。”程榭认真回答。
上课铃声响起，从门外走来一个端着玻璃杯的中年人，杯里是起伏的茶叶，他把杯子放在讲台上，发出“咚”的一声：“同学们，你们假期玩得开不开心？”
大家异口同声：“开心。”
“范老师，你是不是去爬山了？我看见你朋友圈都发了。”
范老师叫范烨,是1班班主任兼语文老师,他闻言笑道:“是啊,累死了，我回家腰和腿痛了几天。”
室内一片笑声，他目光落在后排，“我们班来的新同学上来做个自我介绍？”
程榭起身神色自然地走上讲台，黑白校服被他穿出了高级感。他眸色淡淡，“大家好，我叫程榭，希望以后好好相处。”
君谦看着他，嘴角微勾，眼底是温柔，季星来看到君谦那表情，嫌弃地翻了个白眼：看看他那不值钱的样子，啧啧啧，以后这班怕是没法消停咯。
范烨本来还想让他再说点，但看到了孩子眼中的抗拒之情，只好让他下去:“这个……程榭同学是以728分的成绩考进来的,所以你们不仅是多了位同学，还是多了位可以竞争的目标。收假回来了就该收心学习，咱们该玩的时候，放心大胆的去玩，该学的时候就踏踏实实地学。”他又讲了些开学的相关纪律，下面的人多多少少有点疲倦了。
范烨看出他们疲倦的状态，停止了碎碎念，大声说：“行了行了，打起精神，来几个男生跟我下楼拿奶茶和零食。”
“哦～好耶，老范万岁。”众人欢呼。
分完吃的，程榭拎着空盒，环顾教室没看见垃圾桶，正打算问问君谦，便看见一个女生拿着刚刚分到的零食向站在前排的君谦走去，低声跟他说了什么，对方摆手表示拒绝，抬步向自己这边走来，“看什么？”他问。
“空盒扔哪儿？”
“先放墙角，待会有人会扔。”想到他刚朝自己的视线，补充道，“刚刚那个女生问我要不要零食，我拒绝了。”说完又觉得自己是个傻逼。
程榭点了点头，他为什么要解释？
下午放学时间，高一高二的人陆陆续续走了。程榭倚在墙边等君谦，天际夕阳正对着走廊，将它映红。
“这位同学，你怎么还没走？”身后传来一个年轻的声音，是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
他的胸前有名牌——亦光医生，程榭淡淡瞥了一眼，回：“我在等人。”
“哦……好，同学，你帮我把这份资料送进去一下，我有点急事。”他把手里的一份复印件递给程榭后，一溜烟冲进了厕所。
嗯……着急上厕所怎么不算急事呢？
程榭抿了一下唇，推门进去。会议室在他进来的时候安静了一瞬，君谦挑眉问：“刚刚不是不进来吗？”
程榭把手里的复印件递给他：“亦光老师让我把这个送进来，他上厕所去了。”
“嗯。”他接过纸张，随手放在桌上，对他说，“外面热，你先随便找个位置坐着吹会儿空调，我马上好。”
程榭点头，转身坐在了离他不远的椅子上。嗯……怎么感觉这种桥段有点熟悉呢。
君谦说的马上就真的是马上，程榭这边椅子还没捂热，他就提着书包过来了；“久等.我们走吧！”会议室里的其他人在出门前，都往他们这边看了一眼，目光里有探究。
“嗯。”
到校门口，程榭看了看方知染发给自己的车牌号，抬头找寻。
“君谦，这儿呢！”朝声源看去，一个女生站在车边冲他们招手。
君谦拉着程榭向那边走去，手腕上的触感很奇怪，君谦掌心温度很烫。等靠近了才发现驾驶位上还有一个女生，“这是我表姐祁宴。”君谦介绍道。
“Hi.里面那位是我对象沈易。”祁宴笑着向他介绍着自己对象，语气里满是自豪。
车里原本冷着的人闻言宠溺地笑了一下，“上车吧！”
程榭简单打了个招呼后跟着君谦上了后座。
“是去天雅间，对吧？”祁宴歪头问沈易。
沈易点点头，伸手把她的头按回靠背上说：“嗯，把安全带系好。”
程榭愣愣地看着她们之间的互动，眼神懵懵的。君谦发了条消息问：怎么了？
程佐佐：没什么，她们真的是同性恋？
君佑佑：嗯，前年出的柜。怎么，排斥？
程榭皱了一下眉，回：没有，这不挺正常的？
君谦回了一个微笑。
不排斥就好。
汽车平稳地行驶在小道上，周遭景色愈发葱绿，天雅间在一个邻边小镇上，小镇清雅静谧，倒真符合天上人间之境。
君谦他们到的时候，门口有服务生迎接，看到有车辆来了，她微笑询问：“您好，请问是君先生吗？”在得到肯定的答案后，她礼貌提示：“您的汽车可以停在我们的停车场。”
沈易让他们先下车，自己去停车。
服务生领着他们走到一个包厢门口，隔着门可以听见里面的欢声笑语，推开门，程榭才看清，方知染和温疏梧都在，其他人……不认识。
方知染看见程榭来了，冲主座上的一个老人说：“爸，这就是佐佐。”
“……”程榭冷不丁听到自个儿小名，转头看见君谦忍笑，没忍住冲他翻了个白眼，走到方知染身边，乖乖喊人：“外公好！”
“哎！”方父和蔼地应答，“佐佐，回来就好！”说着塞了个红包到程榭手上，这是外公给你的见面礼。”
方知染示意程榭收下，毕竟是老人的一份心意。
“老方，不带你这样的啊。”坐在方父旁边的老人坐不住了，“自己先把红包给了。”说话的人是君谦的爷爷。
方父笑着看了看他说：“我给我外孙。你自己动作慢还怪我了？”
眼见着两人又要开始斗嘴，某位社会精英人士出来打圆场说：“好啦，两孩子刚放学，估计都饿了，我们先上菜边吃边聊。”
君谦冲着那人笑，说：“爸，不愧是你。”
“亭澹，我放你后备箱那盒子呢？”君父朝他喊道。
君亭澹会意，转身把放在柜子上的礼品盒拿下来递给君父，方父看着那盒子，冷笑：“君归鸿，你个心机老头，说好一起给红包的，你虽然背刺我。”
君父气定神闲：“这叫用心。”
说着把礼盒递给了程榭，笑咪咪道：“佐佐，爷爷不知道送什么，就随便买的，希望你会喜欢。”
程榭双手接过，道谢：“谢谢君爷爷。”
“你小名叫佐佐?”刚才一直没开口的祁宴,笑着说,“巧了,君谦小名叫佑佑，佐佐佑佑，好像一对儿啊。”
“闭嘴，”坐在她旁边的祁父吼道：“你以为人家跟你一样？”
“我怎么了吗？感慨一句还有错了？跟我一样又怎么了吗？我真是服了，你能把你那封建思想收一收，多看看外面的世界。”祁宴毫不客气地回怼。
祁母尴尬地劝慰：“好了好了，你说你吼孩子干什么？”她回头冲君父笑笑，“爸，让你见笑了。”
君文淡淡夹了一筷子菜放在碗里，平缓地开导：“小祁啊，看开点，其实喜欢同性也没什么，只是性别一样而己，又不是犯啥天条。”
“您说的是。”祁父喝了口水说。
桌上气氛渐暖，重新恢复成本来的样子。方老爷子一直拉着程榭问东问西，结果导致他饭菜没吃两口，家底儿差不多透完了。
等君父找放谈事情时，程榭才有空多吃几口饭，抬头与对面的君谦对视，他笑着看他。“听说附近有个庙会，你要不要去玩玩？”他问。
一桌子人的视线对准两人，君谦就这么看着他。
“庙会？”温疏梧疑惑地看向君谦，“这附近有庙会吗？”
“有。”君亭澹把一只剥了壳的虾放她碗里，代儿子回答道，“这小镇山上有座寺庙，香火挺旺的。”
“哦，那你们几个小辈去呗，估计你们都不喜欢跟我们几个上了年纪的呆一块儿。”
“去不去？”君谦征求程榭的想法。
程榭下意识地看向方知染，“想去就去吧，没钱了妈发给你。”方知染，温柔一笑。
他起身，君谦也跟着起身，两人一齐向门外走去。
“果然，还是一个年龄段的人能容易玩到一块啊。”温疏梧感叹。
君亭澹皱眉，看向方知染的目光中带上了几分愧疚：他儿子他最了解，君谦这小兔崽子分明是看上人家了。人小榭一看就不是同，依自己儿子那性格……他突然间想到之前疏疏看过的一篇小说，目光移向正和君父相谈甚欢的方老爷子，完了！他儿子不会变成折叠屏吧！毕竟方老爷子年轻时也是个狠角色。
温疏梧不知道在丈夫心中，儿子埋哪儿都已经想好了。她看自己跟他说的话，对方一句都没听进去，一脚踩在他鞋面上。
君亭澹一阵吃痛，急忙认错：“老婆，对不起。”
“哼！”温疏梧不理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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