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殊调查令一出，当地警方和政府都要配合行动。
演唱会在开始前一个小时突然发布了中止通知，之后的赔偿、安抚和解释工作，都交由主办方、之江警方和政府处理。
楼连霄押着新嫌疑人向鸣回到酒店，关在萧沉暮隔壁当邻居。
两人看到对方时第一反应是面面相觑。
傅瑾感叹：“调查处这两周抓的人比没案子的时候几个月抓得还多。”
钟九倾好奇地关心起他们的薪酬：“调查处的工作这么有弹性，那你们平时工资怎么算？”
“这就得问领导了。”傅瑾眼神移到楼连霄身上，示意他回答。
领导接到信号，解释道：“平时按一般黎都市级公务员的工资标准发放，每个大案子顺利结束后都会有奖金，也有几天带薪假期。”
钟九倾“哇”一声：“你们这个单位还挺人性化的，听得我都想跳槽了。”
楼连霄半真不假地替祝长清挖墙角，笑说：“钟所长要来，老师肯定会很高兴。”
一听见老祝的名头，钟九倾就果断打退堂鼓：“那还是算了，我可不想被老祝追着送锦旗。”
他要是真的去调查处打工，估计会被老祝当成术法工具人和备用提款机……
傅瑾反问：“钟所长自己做老板不是更自由吗？难道不是想开多少工资开多少，想什么时候放假就什么时候放假？”
钟九倾想了想，摊手道：“小本买卖自负盈亏也不容易啊，自己没有保底工资，还得给手底下的人发工资。放假又得看委托人的情况，而且他们也不常给钱哪。”
他啃老啃得心安理得，用钟灵留下的钱包揽了事务所的全部花销，成员包吃包住。
委托人一般都会给些术法界的硬通货，现在事务所的仓库里还有一堆用不上的法器和术法造物。
“原来如此，看来两边各有利弊。”
傅瑾直觉他的话不能只看表面意思，事务所的条件和调查处相比肯定不差，转头顶着青耕干活去了。
幸好这次任务量不大，只需要带着青耕去向鸣房间里摁着头啄一下，影响数万人的术法就会被解除。
赵哥每隔一段时间都要给他喝一杯“水”，说明转移到普通人身上的术法储量有限，会自然衰减，喝下水的人不能永久使用术法。
警方给姜望做了笔录，对外通报情况宣称她将被拘留十五日，同时进行精神状态评估。实际是将她转送到调查处的临时驻地进行下一步的调查。
傅瑾治完萧沉暮的粉丝，接着就是帮狐族少主吊命，帮向鸣解除术法，还没来得及喘口气，新病患又送过来了。
姜望忘了很多东西，但还没丢掉对陌生人的防备，冷声说：“你们看起来不像是警察。”
傅瑾：……
之前接治的都是嫌疑人，他都忘了出示调查证的流程，在自己身上摸索了半天都没找着，最后还是青耕帮忙从房间里叼出来的。
“特赦调查处，傅瑾。”
楼连霄在一旁说：“我们部门不在明面上存在，你可以理解为专门应对怪异事件的警察。”
姜望手里拿着傅瑾的证件，看着两人难以隐藏的军人姿态，毫无阻碍地接受了事实：“这么说，警方说我持刀伤人，但我完全没有记忆，我是不是中邪了？”
傅瑾顺着她的话说：“也许可以这么理解。我帮你看看失忆的原因，可以吗？”
姜望认真看了公章，把证件还给他，才半信半疑地点头。
傅瑾深吸一口气，闭目再睁开，借用青耕的视觉查看她的状况。
充盈的精神力环绕在头部，没有任何受损，比大多数人都健康。
但其中似乎少了一种色彩，和此前失去愿望的人症状相似。
傅瑾喃喃道：“奇怪……术法失效之后，差点被夺走的愿望就会返回大部分，怎么还是缺少一些东西？”
青耕只能治疗精神力枯竭后的伤痛，无法无中生有让缺失的部分再生。
他不得不承认，这种症状是极少数治不了的情况。
钟九倾过来看了一眼，沉吟：“难道不是术法的效果……”
脑中一直阻塞的关窍突然通畅，他蓦然想到了另一种可能：“或者，是另一种缺失？”
两道目光同时落在他身上，等待他说完自己的猜测。
而局外人姜望听得满头雾水，本就失忆的大脑更加过载。
“如果对方想借演唱会收集大量愿望，那对这件事的重视程度未免有些低得不正常了。竟然没有任何防备，就让我们轻易抓到了向鸣……
“这样总让我觉得，对方的目的其实早就已经达成，演唱会只是个混淆视听的幌子。”
如果他们有办法更精细更难以察觉地夺取愿望呢？
如果他们只需要从人的愿望中得到某种东西呢？
如果他们的计划开始得比预想中更早呢？
也许在向鸣抵达之江机场的那一刻，愿望的收集就已经完成。
遗落的纸条上写着“道具已链接罂粟”，并非行动开始的信号，而是任务完成的宣告。
而且以赵哥的谨慎程度，应该不会让一个棋子捡到重要线索——那张纸条可能是对方刻意透露的信息，不能尽信。
御苑那栋房子的登记信息楼连霄也让燕以乐查过，户主并不姓赵，试探过后发现就是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普通人。
至今为止他们抓到的嫌疑人、治好的受害者，还有被当作术法供应源的狐族少主，难道都是对方用完就扔的道具？
他们一步一步走到现在，却好像没有查到任何关于幕后者的线索。
钟九倾屈着两根手指轻敲着自己的太阳穴：“但也不算什么收获都没有。起码我们现在知道对方想收集一些普通人大脑里的东西，使用术法时百无禁忌，而且可能存在某种分工。”
赵哥背后肯定还有一个为他提供禁术的帮手，收集到的愿望也必然有一个隐秘的去处。
楼连霄按下心中的挫败感，跟上他的思路：“我们还发现了疑似新术法影响下出现的症状，还有那枚形状奇特的戒指……”
钟九倾将目光轻轻放在远处的向鸣身上，说：“所以演唱会很可能就是对方的一次挑衅，那下一步他们又想收集什么呢？”
被注视的向鸣对此毫无知觉。
演唱会取消的消息刚传出去的时候，社交媒体上的舆论还主要是忠心耿耿的粉丝在为他说话，替他辩护，担心他的身体状况。
等术法一失效，被营造出来的喜欢就转瞬退去，只留下眼前难以理解的大笔开销账单。
所谓的“双向奔赴”“彼此陪伴”“从不缺席”，都是人凭借内心的天秤，为某事某人某物附加的意义。
为此，他们可以心甘情愿地付出远超事物本身价值的代价。
就像钟九倾为寻找钟灵甘愿守住界域门，甘愿走入调查处的视野，甘愿跑来跑去寻找线索。
如果这种意义能持续存在，所有的付出就仍然值得，换来的幸福就仍能给人触动。
而一旦意义破碎消解，记忆淡去、幸福褪色，留下的就只有潜滋暗长的后悔和一句疑问——
真的值得吗？
演唱会开场前一个小时主角突然失踪，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事。
花费大量金钱和精力只为看一场演唱会的人纷纷要求退钱。
网络上很快就骂声一片。
各方接力发布通知，门票钱全部退还，让闻风而动的营销号们嗅到了大八卦的气息，却什么都挖不出来。
而最应该站出来表态的人也迟迟没有回应，仿佛突然人间蒸发。网友们都在猜测他到底遭遇了什么。
“向鸣”这个名字，很可能会以本人不太喜欢的形式，永远地铭刻在娱乐圈的历史上。
身处舆论中心的本人此刻却游离在网络世界之外。
他只能偶尔从酒店的电视上听到一些关于自己的报道。
刚被关押的那天，向鸣整个人周围仿佛绕着一圈低气压，心中蓄着怒气，却不知道向谁发泄。
赵哥单方面切断联系后销声匿迹，显然已经将他弃置，对着术法界条子他又不敢有情绪。
不过这都是他自找的。
如果当初听了忠告，找个地方躲好，演唱会还是办不成，但起码人现在还自由。
这下萧沉暮倒是成了过来人，开始反过来安慰向鸣——只是话术明显得了某人真传。
这几天时间里，他一边干饭一边沉思，想好了自己未来的出路，成功走出失落的情绪。
他将每天的外卖改为两份，每次都要拉着自己的“狱友”一起吃，顺道再灌点鸡汤：“哥们儿你想，咱们当什么明星啊，吃力又不讨好，每天患得患失的还老是被骂。”
向鸣掰开一次性筷子，来回摩擦去掉木茬，斜他一眼：……谁跟你是哥们儿。
“要我说，还不如拿着攒下来的钱，去找个旅游城市开饭店，每天也能赚不少钱。再找个视频平台注册个账号，搞搞直播，也不算白费了这张脸。”
这想法还挺有创意。
他从手机上扒拉出一个直播切片，指着屏幕说：“你看，连一只只会吃饭的小鸟都能直播，还有这么多人看呢。”
青耕：？谁说我只会吃饭。
他好像完全没发现这只直播的小鸟之前啄过自己，而且就是傅瑾头上顶的青耕。
还当是傅瑾追赶潮流，已经搞上周边了。
钟九倾路过时听了一耳朵，觉得他病是治好了，但智商好像丢了。
不过人看着倒是开心了不少，也挺好。
向鸣：这不就是刚刚啄我的那只鸟么？
他猜想直播也是那什么调查处的布局，但看萧沉暮完全没意识到的样子，默然片刻还是没有点破真相。
*
向鸣被抓后，敌方不再有任何动作，安分得让人有些不习惯，也隐隐印证了此前的猜测：对方已经转移重心。
楼连霄见缝插针开始梳理任务报告的内容：要上报剩余的疑点、分析下一步的重点关注方向，还要给四位涉案者安排合适的惩罚。
术法界有一条默认的铁律，即无论如何争斗都不能影响到普通人。
此前调查处接手的案子大多仍遵守共识规则，但这次的案件却将矛头直指普通人。
对手掌握了提取和转移术法的能力，似乎想在人间界收集某些东西，肯定不会就此停手。
如今敌在暗我在明，对方似乎对调查处也有所了解和防备，但调查处还不知道隐于幕后的究竟是什么势力，又有什么目的。
姜望表现出的新症状一时无法确定原因，与此相关的新案件很可能已经在某个地方发生了，还不知道会有多少人受害……
他一想到这些，头就开始隐隐作痛，左手呈八字撑住额头，右手握着的笔却还没放下。
钟九倾从萧沉暮的外卖里顺了两杯奶茶，在后者敢怒不敢言的目光中溜溜达达走过来。
他把其中一杯挡在正在冥思苦想的人面前。
楼连霄抬头：？
钟九倾打趣道：“楼处长，好不容易有机会休息，你怎么还在工作？简直像是那种又有天赋又努力的别人家的孩子。”
“别人家的孩子”被自己心里的“别人家的孩子”夸赞，忍不住再次确认：“在你眼里，我算是有天赋的人么？”
“你才二十四岁就已经能把法器用到这种程度，还想怎么样才满意，毁天灭地吗？”
——就差扯着他的耳朵说不要妄自菲薄了。
钟九倾把他手里的笔抽出来，再把奶茶塞进去：“我没见过老祝用法器的样子，但他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肯定没你厉害。”
远在黎都的老祝喝茶突然呛了一口，感觉有人在念叨自己。
楼连霄被他踩一捧一的语气逗得一乐，将吸管插进去喝了口奶茶。
萧沉暮还挺会点，他喝的这杯是之江一家著名奶茶店刚出的新品。
钟九倾深知他这个优等生在烦恼什么，继续说：“整个人间界那么多人，你一个人就能管得过来吗？
“别忘了你身后还有很多同事、朋友，术法界那么多前辈和同辈也不是吃干饭的，有时候也要适当寻求一些帮助嘛。”
他话音一顿，笑道：“当然了，还有我不是吗？”
这话说得像句玩笑，却实在让人安心。楼连霄心中那点儿微妙又难以察觉的褶皱，好像有一双手轻轻将其捋顺抚平。
心里喊得最响的话从来都是“还不够好”“还要更好”，直到现在，突然有一个人对他说“你已经足够好了呀”。
楼连霄隔着奶茶匆匆瞥他一眼，又快速敛下了目光，顾左右而言他：“之后……我会先把姜望带回调查处观察，钟所长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
钟九倾知道他这是要转移话题，轻笑道：“把狐族少主带回去交差，再查一查我到底在哪里见过那个红色星球图案吧。”
*
赵静观站在几十层的高楼上，透过落地窗俯瞰下方的灯火。
调查处的临时据点就是其中的一幢建筑。
默认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一通没见过号码的匿名电话打过来。
对面语气轻快：“第一部分原料清点完毕，超额完成任务。你那边怎么样了？”
他慢悠悠地说：“别担心，一切顺利，第二部分原料也已经开始收集了。啊对了，我本来想找人给你递个纸条的，但不小心让调查处捡去了。”
对面嗤笑一声：“你做事总是瞻前顾后，我可不信你是真的不小心出了大错。”
赵静观敲敲窗户：“好吧，纸条其实是给那位看的，希望能顺利传递到吧——你的识海怎么样了？”
“还是那样呗，不会影响我们的事业。不过要是她下手再狠一点，直接把我的识海废掉就更好了，可惜啊。”
对面依旧笑着，全然不像识海受损的样子，语气中满是真情实感的遗憾。
赵静观话音一顿，轻叹道：“罂粟，你就不能放过自己？”
对面大笑起来。
他挂断电话，抬手看手腕上的时间，喃喃道：“要赶飞机咯。”
之江的事已了，该回黎都了。
前方即将进入案件收尾复盘阶段，会变得轻松一些，但下一个案子也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
打压式教育受害人楼连霄默默内耗中，这时候就需要钟所长来开导一下啦~
还有在这一章里我们终于知道了赵哥的真名！但主角还不知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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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波推波浪叠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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