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后台要先经过一段体育场内部的廊道，再绕到舞台背后，进入临时搭建的钢铁迷宫。
一场两三小时的演唱会承载了无数人的努力和期盼，需要提前许多天勘察场地、搭建舞台，也需要服装、音响、乐队、中控等各方面的配合。
越靠近目标的地方，就有越多工作人员正在紧锣密鼓地检查各个环节。
这样的场景就像是在准备一场普通的演唱会。
钟九倾不由为他们感到惋惜：可惜他们并不知道向鸣开演唱会的真正打算，付出的心血和与汗水也将会随着演唱会的夭折而烟消云散。
只希望甲方不要拖欠他们的工资。
距离演唱会开场还有一个半小时。
为了防止引起对方的警惕，警方为调查处特派的引路人今日是便衣出勤。三人快步在各处穿行，完美融入了后台来往忙碌的人群里。
钟九倾试探着摘下眼镜瞥了一眼：“这次的术法痕迹很有条理，都在向同一个地方汇聚，我们现在走的方向大概正确。”
术法的痕迹规律了许多，开始有点像术法界的手笔了。
总算不像之前在萧沉暮的剧组里那样，混杂得像一团找不到头的炫彩毛线团，还会不停荡漾和扭动，每看一眼都是在霸凌他的眼睛。
他愈发相信幕后的人在探索术法的某种全新使用方式。
先是从狐族少主身上提取精神类的术法，接着用萧沉暮和田正则试验术法离体独立使用的可能性，再借助宋知微试验术法的精准操纵。
现在向鸣更像是三方的集大成者，既能使用术法，又能精准地从粉丝身上汲取需要的东西。
钟九倾思索时，不知不觉放慢了脚步，低头看着楼连霄的脚跟，落在了三人队伍的后面。
楼连霄侧头看他，知道他又有了新发现，提醒道：“钟所长，注意看路。有什么发现我们之后再讨论。”
钟九倾刚要抬头应一声，迎面走来的一个人没料到他突然改变动作，躲闪不及就直直撞上了他的左肩。
那人赶忙连声道歉。
她穿着最普通的演唱会应援T恤，手上什么都没拿，像是急着去取什么东西。
通道狭窄，人员流动又快，偶尔发生摩擦也是正常。
钟九倾没有在意这件事，眼睛却一直钉在那人的手上。
准确来说，是她右手中指的戒指上。
他被撞得踉跄了两步，索性靠在墙上让出路来，揉着肩膀说：“咦，这位朋友手上的戒指很独特呀。”
戒指看着做工一般，正中是一颗圆形的红色晶体，外围用银色金属绕了一圈，看起来像一颗带有星环的红色星球。
晶体在顶光照射下的反光闪了钟九倾的眼睛，他才好奇出声问。
那人微笑着用左手遮住戒指，说：“没什么，一个不值钱的小饰品罢了，在网上都能搜到的。”
不值钱的小饰品，又为什么下意识伸手掩盖呢？
钟九倾不再追问，只是又不动声色地在原地看了她的背影两秒。等她拐个弯消失在视野里，才收回目光，将眼镜戴回去。
楼连霄小声问：“那枚戒指有问题？”
钟九倾：“有问题。我肯定在哪里见过那个形状，但一时想不起来。”
其实他刚才还隐约在戒指上看到了微量的术法痕迹。
只是在术法过于丰富的环境里，晶体和矿石本就十分容易沾染影响，他也很希望是自己看错了。
楼连霄：“我会回去查一查调查处的官方资料。”
两人特意在记忆中强化了戒指的形状，把心中疑虑暂且压下，继续朝着向鸣所在的方向走。
场地搭建时，专门为向鸣预留了独立的休息室。
引路人将两人带到门前，板正地在门口一站，说：“我的任务完成了，祝你们成功抓获嫌疑人。”
她虽然没听说过特赦调查处的名号，但也知道今天自己参与的是一件大事。毕竟上级的命令和那张加盖了红色公章的调查令不会作伪。
楼连霄向她道谢，推门进去。
向鸣还当是来给他检查妆容的工作人员，语气随意：“快来帮我看看这个眼妆，我怎么觉得有一点不太协调，能不能再改一下？”
他坐在转椅上，面对镜子，侧对门口，手里正拿着一张纸条翻来覆去地看。
似乎没想到“条子”这么快就走到了自己面前，而且还是在演唱会开场前不久。
钟九倾轻笑道：“好久不见，还记得我们吗？”
向鸣从他轻柔的话音里听出了危险之意，猛地侧过头。
他对这两张脸还有些印象，以为是之前在飞机上闹得不愉快招来的黑粉，特意选在演唱会前混进来找茬儿。
他没花时间估计自己面对两个人的胜算，瞬间弹跳起身窜出去，想从另一头的出入口逃跑。
“放弃吧，你跑不掉的。”
钟九倾话音未落，楼连霄已经出手阻拦，在他眼中简直快成了一道虚影。
向鸣那一副弱不经风的小身板，自然跑不过身经百战的楼处长，挣扎了没几秒就缴械投降。
嘴上倒是还在硬撑：“你们是什么人，到底想干什么？不怕我叫保安来么？”
钟九倾乐道：“你叫呀，门口还站着个警察呢，你猜她会不会进来救你？”
向鸣扭动的动作一僵，这时才意识到不对，想起赵哥的叮嘱：千万要小心那两个调查处的人，他们肯定会在演唱会之前来找你。
一个小时前他还提心吊胆，防备各处可能出现的可疑人物。可惜没过多久，这句忠告就被他抛在脑后了。
向鸣的咖位虽然还比不过大火之前的萧沉暮，但心气却要高上许多。
他不觉得自己能吸引这么多粉丝是因为什么玄而又玄的术法，肯定还是因为自己唱得好、有魅力，酒香不怕巷子深嘛。
而且这可是他第一次开这么大规模的演唱会，外面那么多粉丝都千里迢迢为他而来，怎么能因为两个不一定会来的人就耽误了流程呢。
向鸣越想越飘飘欲仙，还是低估了调查处的效率和决心。
楼连霄按住他的手，说：“特赦调查处查案，走正规流程，请你配合。”
多么熟悉的景象，接下来又要进入熟悉的审讯环节了。
钟九倾难得体会到了狐假虎威的快乐，暗自感慨自己之前独自出委托时过得都是什么苦日子。
和调查处合作办案确实节奏更快更辛苦，但他真的很难拒绝一个有脑子会转弯、长得还不错的超强打手。
有楼处在，棘手的案子都多了些趣味。之后如果再回归个体户的工作日常，他一定会想念这个搭子的。
楼连霄不知道他在走神想什么，从向鸣手中夺走了那张可疑的纸条。
上面的内容语焉不详，只写了七个字，是“道具已链接罂粟”。
给出纸条的人很谨慎，用的是最常见的纸张和最普通的打印字体，也看不出什么术法遗留。
“没想到还有猜谜环节啊，反派总喜欢故弄玄虚说各种谜语。”
钟九倾走过去，俯身将收好的伞尖抵在向鸣肩膀上，问：“要不你来说说，这张纸条上的‘道具’是什么，‘罂粟’又是什么？这是你们的行动信号？”
向鸣尽量保持从容：“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这是我捡到的。”
“从哪里捡的？你也去过御苑？”
向鸣疑惑地重复他说的最后两个字：“御苑？那是什么地方，我没去过啊。这张纸条是我在机场捡到的。”
楼连霄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他沉声说话时很有压迫感：“你是怎么认识赵哥，怎么获得能力，又是怎么捡到这张纸条的，老实交代，不要遗漏。”
这些问题如同给向鸣乱哄哄的脑子输入了一道指令。他按照提问的顺序回想起自己过去一个月的经历——
当时他还只是娱乐圈最底层的小歌手。
在这个圈子里，那些光鲜亮丽红极一时的终究是少数，多的是像流星一样匆匆划过就被埋没的过客，或是从未被人看见的小透明。
但偏偏很多人都抱着侥幸心理，不停许愿，不停期盼：万一哪一天有个机会我就红了呢，万一下一个当红明星就是我呢？
在事业低谷期，没有作品、没有资源，没有人捧，也没有钱赚。
他只能参加一些街边路边的小商演，或是给人的婚礼唱唱背景音。
淘宝十几块钱的衣服能穿很久，每天都要省吃俭用，大部分时候靠吃泡面度日，偶尔才点一顿外卖。
每次活动都只有少数几个粉丝会来，总是那几张脸，他都记住了，也要看腻了。
直到有一天，演出结束后，向鸣和仅有的粉丝告别，准备奖励自己一顿好吃的。
有个蒙着脸看不清身形的男人走过来，指着大屏幕上的某个明星问他：“我有办法让你登上那个屏幕，你想不想一炮而红？”
向鸣觉得他不像什么正经人，但不管是诈骗，还是有什么不良嗜好的金主，只要说话算话他都认了。
他嗤笑一声，说：“行啊，那就试试呗？”
那个男人让他称呼“赵哥”，后来联系他做的第一件事，是到某个咖啡厅去喝下桌子上的一杯水。
向鸣心想，真会玩儿。
他毫不犹豫地喝了，味道就是最普通的水，但谁知道里面加了什么？
他原地坐着等了一会儿，什么也没发生。
赵哥叫他把杯子销毁，扔在路边的垃圾桶里，给出下一个指令：“最近××台有个选秀节目在招人，去报名，你会被选上的。”
那个节目他早有耳闻，选人是出了名的眼光高。
向鸣不相信自己能被选上，但赵哥或许是有节目组的关系，竟然真的把他塞进了名单里。
赵哥说：“你只需要好好参加这个节目，自然会有人喜欢你。”
向鸣问：“你要砸钱捧我，为什么？”
赵哥：“不是砸钱捧你，我给你的是更珍贵的能力。在这种能力的作用下，没有人会不喜欢你。”
大概就是在那个时候，他隐约从赵哥的话里猜到了某些事。
也是从那时候起，真的开始有越来越多粉丝向他聚拢。
有一天，他突然想问问赵哥想要什么。
赵哥沉默两秒后回答：“你去之江开一场演唱会吧，我需要很多愿望。”
向鸣不明白他的意思，但还是依言照做。
前几天乘飞机到达之江后，他在约定的地方与赵哥见了第二面。
赵哥依旧蒙着脸，看不清年龄和身形，给他带来了第二杯水。
“喝下这个，整个体育场的愿望都会向你汇聚。”
赵哥走时落下了一张纸片，不知是要送给谁。上面只印了七个字，他怎么看也看不明白。
那两杯水是什么能实现愿望的奇迹泉水吗？
赵哥到底图什么？
这一切是真实的，还是他想红想疯了捏造的一场梦？
向鸣什么都不知道，只是为了自己的夙愿，义无反顾地一头扎进了赵哥描画的蓝图里。
钟九倾听完他的讲述，摘下眼镜再度看向他。
以他的身体为起始，无数条闪着光的细线向外延伸到体育场各处，连接着每一个怀揣愿望为他而来的粉丝。
他们还不知道，自己心心念念的偶像想在演出时夺走他们的愿望。
钟九倾仿佛已经能看见无数星星点点的愿望，在歌声中慢悠悠飘向舞台正中的那一个人影。
那个人影一会儿是萧沉暮，一会儿是向鸣，一会儿又是一个看不见脸的男人。
楼连霄的话打断了他的想象：“这场演唱会就此终止，跟我们走一趟吧。”
小钟战斗力低到被人一撞就会踉跄，而且真的很容易疼，打架只能喊黎姐或者狐假虎威放楼楼，嘲笑一下（bushi）
两位主角现在的形象已经变成了蛮横的双恶人：
钟九倾：做掉他！
楼连霄：（冲出去）（模糊残影）（快刀斩乱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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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终了虚妄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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