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溯嚼着野莓凑近陆筱:"褚先生刚才看你的眼神,活像我家老爷子盯蟋蟀——"他忽然模仿起老者眯眼的模样,"就等你这只'铁冠将军'露破绽呢!"
叶颖噗嗤笑出声,杏花枝子颤巍巍掉下几瓣。奚玉却注意到陆筱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袖口——那里沾着一点特殊的红泥,与书院常见的黄土截然不同。
"蒋兄慎言。"陆筱随手将石子抛向溪水,这次故意只打出两个水漂,"先生不过恰巧路过。"
水花溅起的刹那,她余光瞥见上游灌木丛中银光一闪——是那个书童落下的裁纸刀,刀刃沾着同样的红泥。
观音洞内,萧珩用刀尖挑开火漆封印。密信上的北境暗语写着:"粮道已改,三日后经黑松峡。"
"周家这是要断前线的粮啊。"他吹了声口哨,转头却见褚墨正对着洞壁出神。岩缝里嵌着半片干枯的杏花,花瓣背面隐约有针孔排列的痕迹。
"殿下?"
"查查今日后山有哪些人采过野杏。"褚墨碾碎花瓣,"尤其是...摘了花又丢弃的。"
回程路上,奚玉故意落在最后。他弯腰从草丛拾起一枚带齿痕的果核——是北境特产的雪岭梅,书院根本不可能有。
前面传来叶颖清脆的笑声。陆筱正帮她扶正发间歪斜的杏花,侧脸在夕阳中柔和得不可思议。奚玉想起药王谷的训诫:最致命的毒,往往裹着蜜糖般的壳。
"奚兄!"陆筱突然回头,"你的药篓..."
七叶莲从松开的系带中滑落。奚玉接住药草,却见她瞳孔微缩——那正是可解"落雁沙"剧毒的奇药。
远处传来蒋溯的大嗓门,喊他们过去,一起吃新鲜采摘的野果。
晚上油灯下,陆筱将红泥摊在皮纸上。北境军用密图的标记手法,她再熟悉不过——母后曾用绣花针在绢帕上教过她。
窗外忽然传来三长两短的鸟鸣。她吹灭灯,从床板暗格取出一支细若牛毛的银针。针尖在月光下泛着幽蓝,那是晏国暗卫独有的"夜莺"。
但这次,她将银针重新藏了回去。溪畔蒋溯塞给她的酸莓还在袖中,带着少年人炽热的体温。
晨钟刚响,陆筱已在书案前临完三页《北境风物志》的摘抄。墨迹未干的宣纸上,几处河流走向的标注看似随意,却恰好与晏国旧部传来的密信对应。
"陆兄!"叶颖的声音伴着敲门声响起,"厨娘新做了桂花糖糕!"
陆筱迅速将密信夹进《论语》注疏中。开门时,她脸上已换上恰到好处的困倦:"叶姑娘早。"
叶颖端着漆盒挤进来,发间沾着晨露:"我偷听到褚先生今日要考校《水经注》!"她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重点在'黑水河'那段..."
陆筱指尖几不可察地颤了颤。黑水河渡口,正是晏国旧部约定的联络点。
褚墨端坐讲席,手中玉戒尺轻敲《水经注》卷七:"今日论水战。陆筱,若敌军据黑水河北岸,当如何?"
堂中霎时寂静。这问题远超书院课程,分明是边关将领才需考虑的战术。
陆筱起身执礼,心跳如擂鼓。她刻意让声音带上一丝迟疑:"学生浅见...当借雨季水位上涨,佯攻上游浅滩,实则..."
"错。"戒尺"啪"地打在案上,"你漏了北岸三丈高的石灰岩壁。"褚墨眼神锐利如刀,"那岩壁,《雍山地势考》第三卷有详述。"
陆筱背后沁出冷汗。她确实借阅过那本书,但绝不该表现出对军事的异常关注。
"学生惭愧。"她低头时瞥见褚墨案头——那本《雍山地势考》正翻在"观音洞"一页,页角有她昨日留下的折痕。
散学后,陆筱在药圃边"偶遇"采药的奚玉。
"七叶莲长势不错。"她状似随意地蹲下,"听说能解瘴气之毒?"
奚玉剪药的手微微一顿:"也能缓解心脉郁结。"他忽然递来一株,"陆兄夜里翻书,不妨泡些喝。"
陆筱接过草药,发现叶脉间缠着极细的金丝——正是晏国暗卫联络的标记。她猛地抬头,对上奚玉平静如深潭的眼睛。
"前日有商队送来北境雪岭梅。"奚玉语气平常,"酸得很,倒合蒋溯口味。"
陆筱捏紧药草。雪岭梅是晏宫特产,奚玉这是在暗示什么?
三更梆子响过,陆筱正在灯下对比密信与《水经注》。突然,窗外传来重物落地声。
她吹灭灯,从枕下摸出防身的银簪——这是离宫时带的唯一武器。门缝下缓缓渗入一道黑影,伴随着淡淡的血腥气。
"谁?"
"姑娘莫怕。"沙哑的女声响起,"老身是...药王谷弃徒。"
月光照亮门外老妪血迹斑斑的衣袍。她颤抖的手举起半块残玉,上面刻着晏国皇室的青鸾纹!
"长公主...还活着..."
陆筱浑身血液凝固。母后临终前确实说过,她的大姐当年被药王谷所救...
三更的梆子余音还在梁间缠绕,陆筱的银簪已经抵上来人咽喉。月光从窗缝漏进来,照见老妪手中残玉——青鸾衔珠的纹样,正是晏国长公主陆蘅的私印。
"姑娘且看..."老妪哆嗦着扯开衣襟,露出心口处狰狞的箭伤,"这'落雁沙'的毒,只有药王谷的七叶莲能解..."
陆筱瞳孔骤缩。这毒她太熟悉了,三年前宫变那夜,御林军统领中的就是这种剧毒。簪尖稍稍撤回半寸:"谁伤的你?"
"雍国...黑骑..."老妪突然剧烈咳嗽,血迹从指缝渗出,"三日前...老身在观音洞...见到长公主留下的..."
话音戛然而止。院墙外突然传来靴底碾碎枯枝的声音。陆筱立刻吹灭残灯,借着月光将老妪拖到床下暗格——这是她入书院第一天就改造好的藏身所。
"咚、咚"
敲门声不紧不慢,却让陆筱后背绷成一张弓。她迅速将染血的帕子塞进《论语》夹层,银簪重新绾好发髻,这才哑着嗓子问:"何人?"
"奚玉。"门外人声音清润,"方才见陆兄窗上有黑影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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