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畔轰然响起多年前那个雨夜,女子蜷缩着身子告诉自己那个只会一遍遍用柳条殴打她,一次次想把她卖入青楼只为了换一些白面,还有为了他的儿子想将她卖掉的人与此刻跪在地上的模样重叠,就像刀子一样在心里凌迟她。
她死死咬住下唇,尝到血腥味才惊觉自己几乎要瘫倒在地。
这个人他欠阿乐的,若不是她和阿乐做了交易,阿乐早已死在那个被她亲生父亲殴打的雨夜。
一只冰凉的手抵着后腰,透过纱衣刺得她猛地一颤。
晏乐安抬头就对上一双蒙着灰翳的眸子,萧玄凛不知道何时来到了她的身后,一只手牢牢的撑住她几乎瘫软的身躯。
那只手明明冷得刺骨,却固执地扶着她的腰,她的指尖不自觉的抓住身后之人的胳膊。抓住这个目前她唯一可以抓住的支柱。
恍惚间,她闻到若有似无的血腥味,混着一丝药气,在喉间酿成酸涩的苦意。
寒意顺着腕骨攀上来,晏乐安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震得耳膜生疼。
是心痛,也是害怕。
眼前跪着的是让阿乐倍受欺凌的生身父亲,身后站着的是随时可以要她命的阎王。
萧玄凛骤然俯身,冰凉的呼吸裹挟着铁锈味拂过耳畔。
“我可是千辛万苦才找到他的。”
微微的低语像是毒蛇吐信,擦着滚烫的耳垂落下:“看你这表现,这么害怕?”
他的下颌几乎要蹭上她泛红的皮肤,指节隔着衣料掐进她腰间。
既是警告,也是支撑。
晏乐安早已僵住,哪怕她知道她的身份已经万无一失,可心中的害怕到底还是油然而生。
“我不想见到他。”
“杀了。”
萧玄凛听见晏乐安说的话,冷声道。
“不要,不要,阿乐,救我,救救我。”
“我可是你父亲,是生你养你的人,你得救我。你难道要背上害死父亲的罪名吗?”老人见晏乐安没有任何反应,恶狠狠的威胁她。
“生我养我?”
“呵呵……”
“阿爹,你说这话不觉得可笑吗?是谁嫌弃我是个女儿便整日打骂?是谁因为阿娘只是偷偷给饿了三天的我吃了一个红薯就被你打到奄奄一息?是谁为了你那个整日无所事事,只会吃喝玩乐的儿子几次三番把我卖掉?”
“生我养我,你怎么好意思说得出这种话。”
晏乐安的声音已经沙哑,眼睛也已经通红。
“你根本不配为人父亲,亏的阿乐喊你一声阿爹。”
晏乐安靠近挣脱掉身后男子的桎梏,靠近面前跪着的老人,用只有两个人可以听到的声音冷身道:“你到现在还以为我是从前那个任你随意欺凌的阿乐吗,可真好笑。哦,对了。你那个宝贝儿子想来不久后也会和你在阴曹地府相聚的。到时候你们父子二人可要好好团聚啊,也要好好看着阿乐离了你们是如何在这世上痛快的活着。”
老人听完恶狠狠的看向晏乐安,
“逆女,你...你把安儿怎么了?”
“阿爹说什么胡话呢?弟弟不是离家三月未归了吗?”晏乐安故作柔弱,后退几步躲在萧玄凛身旁。
“逆女,逆女啊!!!受死吧。”
老人不知从哪里掏出一个匕首一个跨步就要朝晏乐安过来。
萧玄凛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玩味,递给了楚瑾一个眼神。
霎那间,老人已倒地,鲜血从脖颈间流出来。
这时出来几个穿着黑衣的暗卫将尸体装在箱子里抬出去,又出来几个人有条不紊的处理场地。
晏乐安缓缓转过头,此时的厢房已经恢复原样。她装模作样的挤出几滴眼泪:
“大人,可不可以不要扔在乱葬岗。”
一般像这种死去的人,都会被丢去乱葬岗,无名无姓,孤魂野鬼。
“阿乐,我知你恨他,但也知你心慈手软,就当是全了你与他最后的亲情。”晏乐安在内心默默对着那个瘦弱的女孩子说。
她眼角的泪水仍有残留:
“虽然他待我不好,但也是阿乐的父亲,至少生我一场,阿乐实在是不忍心看他死后无法入土为安。”
说着,她还掩面擦了擦眼泪。
“既如此,我自然不会阻挠。”
“只是我发现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情,你那位弟弟去哪儿了?整个青石县都未找到他的身影。”
“阿乐早已与他们恩断义绝不知,自然也不会在乎他会去哪儿,亦或是是死是活。”
“看不出来阿乐还是一个睚眦必报的性格,既如此,便罢了。”
楚瑾早已随着处理尸体的人离开,此刻房间里只剩下了他们二人。
她在颤抖,没错。
她害怕,这已经是她第二次目睹萧玄凛杀人了。
更何况这个人还是她名义上的亲生父亲。
可她不能退缩,当她看见楚瑾在离开时递给萧玄凛画像时就知道,这次才是真正坐实她身份的机会。
利用阿乐父亲来试探她之前所说的话是否为真,毕竟一个从小虐待她的人,再次相见的第一反应是最好判断的。
更何况是对她这样一个满口说要为母亲报仇的人来说,嫉恶如仇才该是她的本性。
毕竟只要稍一打听便会知道她从小极受父亲虐待,甚至差点失手杀了她,那么对着一个虐待她多年的人,哪怕是亲生父亲,也不会手软。
萧玄凛从来都没有信过她,留着她也不过就是想看看她的真实目的。
之前的试探只不过是闲来无事随口一提,这次才是真真正正的第一次试探。趁着她一心想着如何接近张良郑言,给她一个措手不及。
晏乐安再次扭头看向已经坐在躺椅上的萧玄凛,桌上的两杯茶是刚刚他沏好的。
还好,她赌对了。
“愣着干什么?过来坐。”
萧玄凛朝晏乐安做了一个手势,示意她坐下。
晏乐安没有丝毫犹豫,径直走过去坐下。
要知道,能和萧玄凛这样的人坐在一起,是一件压力极其大的事情。
大理寺卿,一个冷酷无情的刽子手。这是同僚对他的评价,朝堂中人对他更是又怕又没办法。
毕竟,他有个镇守边关的王爷爹,任何一个朝代,但凡是手里有兵权的,都是多少人想要拉拢的对象。
更何况,那可是萧家军,大名鼎鼎的大乾战士,据说其军中士兵各个可以一挡百,凶悍无比。
在战场上更是悍不畏死,冲锋时如猛虎下山,锐不可当;防守时也是磐石屹立,坚不可摧,让多少敌人闻风丧胆。
可惜,偏偏这位爷,一丝脸面也不给外人。
但凡是他主动邀请,那必定被他抓住了什么把柄。
可晏乐安不同,她本就没有什么可以失去了的,如今只有这条命还算值钱。只要萧玄凛不杀她,自然没什么好怕的。
厢房中,他们二人静静坐着。
萧玄凛一直没有开口说话,晏乐安也不敢贸然开口,只好乖乖的坐着,顺便思索一下该怎么把郑言和张良两人在酉时三刻引入二号厢房。
萧玄凛喝完手里的茶水,见对面小姑娘一直拧着眉头冥思苦想。
不用猜他也知道她在想什么。
这是连装都不想装了。
该怎么求他呢?
晏乐安偷偷瞄了一眼眼前这人。
他到要看看她能忍到什么时候才开口。
萧玄凛又抬手倒了一杯茶,喝茶的间隙看向晏乐安的表情。
两个就这样默契的对视上,宴乐安顿了一下,立马扯出一抹笑容。
萧玄凛仍旧没有表情,仿佛刚刚对视的另有其人。
晏乐安试探性开口询问:“大人,您可不可以帮我把郑言引到二号厢房。”
“这才刚过一会儿你就忘记我说的话了?”
他指的是他说张良今夜不能死。
可是,凭什么?
他一个强抢良家女,不知道残害了多少无辜人性命的罪魁祸首。
要不是因为他有个钦天监的爹,德妃的姑姑,早就该被物理阉割,然后受尽大理寺一百零八道酷刑。
晏乐安强忍着恨意:“大人又说笑了,谁要杀他?”
“我只是想给他一些教训。”
“什么时间?”
晏乐安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萧玄凛这是在问她引郑言的时间。
“酉时二刻。”
她立马回答,笑容满面,露出一口大白牙。
“大人简直就是阿乐的救星。”
“不过,大人为何说张良今夜不能死?”
晏乐安得寸进尺的追问,萧玄凛怎会在意区区一个张良的性命,这其中一定有什么缘由。
“鱼儿没有饵,会一直藏着。”萧玄凛冷声说。
“所以,今夜这个饵是张良?”
“聪明!不过,现在又多了一个人。”
晏乐安看着他,忽然感到浑身冷飕飕的。
“大人,不会多的这个人刚好是我吧?”她用手僵硬的指了指自己,扯出一丝勉强的笑。
萧玄凛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你说呢?”
“从你入京之日,就不断打听那枚玉佩的主人。既然已经知道了是我,以上京城打听消息的速度。你不会不知道我是一个怎么样的人,但是,你还是想法设法接近我。”
萧玄凛停顿了一下,视线落在晏乐安的身上。
“楚瑾就是你遇到的第一个契机,你知晓我与他之前的关系,于是借着乐安公主进宫顺势让楚瑾注意到你的玉佩。见到我,不就顺利成章了。”
“不过,你有没有想过。楚瑾怎么敢把一个陌生女子随意带到大理寺密室,你以为你看到的那一幕是偶然吗?”
萧玄凛声线慵懒,唇角却噙着三分玩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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