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阳光透过木匠铺的雕花窗棂,在刨花堆里投下细碎的光斑。许棠握着刻刀的手顿在半空中,紫檀木屑落在她月白色的工作围裙上,像撒了一把碎金。顾沉舟坐在对面的旧木凳上,笨拙地打磨着一块紫藤花书签坯体,腕间的银质袖扣与砂纸摩擦,发出细微的声响。
"这里的弧度要顺着木纹走。" 许棠放下刻刀,走到他身后,指尖轻轻覆上他握砂纸的手,"像这样,感受木头的呼吸。"
顾沉舟身体微僵,随即放松下来,雪松味混着檀木香气将她包围。"难怪你外公说,木工是跟木头对话。" 他转过头,阳光落在他睫毛上,映出细小的金粉,"不过我这书签,怕是要做成歪脖子紫藤了。"
许棠看着他手下那块坑洼不平的木料,忍不住笑了出来。这是考察期第三个周末,他推掉了日内瓦的钟表展,专程来木匠铺学做书签。她想起三年前制定的 "钓系" 计划 —— 接近顾沉舟,利用他的资源调查父亲破产与顾家的关联,拿回母亲被夺走的设计手稿。可此刻看着他认真打磨木料的侧脸,那些冰冷的计划像被阳光晒化的糖霜,黏在心底发疼。
"在想什么?" 顾沉舟放下砂纸,指尖蹭过她围裙上的木屑,"脸色这么差。"
"没什么。" 许棠避开他的目光,拿起自己刻好的紫藤花书签,缠枝莲纹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只是想起母亲以前说,紫藤花要缠绕着支撑物生长,否则会倒伏。"
顾沉舟接过书签,指尖划过细腻的纹路:"就像你母亲的设计,需要被看见才能绽放。" 他顿了顿,从西装内袋拿出一个信封,"沈砚之文献展的策展人找到了这个,据说是你母亲当年的设计初稿。"
许棠的心脏猛地一缩。信封里是泛黄的硫酸纸,上面用钢笔勾勒着 "枯山水" 系列的雏形,落款处有母亲娟秀的签名。纸页边缘贴着一张便签,是沈砚之的字迹:"棠棠此稿意境已达化境,可堪传世。"
"谢谢。" 许棠将图纸小心翼翼地收好,指尖触到信封内侧的暗纹 —— 那是顾氏集团专用的信封纸。三年前,父亲的建筑公司突然破产,所有证据都指向顾氏的恶意收购。母亲的设计被盗用,父亲不堪打击病逝,临终前只留下一句 "去找顾氏要说法"。
"许棠," 顾沉舟忽然握住她的手,眼神认真,"我知道你还在查当年的事。"
许棠的指尖瞬间冰凉。她猛地抬头,撞进他深不见底的眼眸。壁炉里的火噼啪作响,映着他腕间与她成对的袖扣。"顾沉舟,我......"
"不用说。" 他打断她,拇指摩挲着她手背的青筋,"我父亲当年确实参与过你父亲公司的并购案。"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但我保证,我查过所有文件,没有恶意收购的证据。"
许棠的心沉了下去。她想起昨晚在顾氏庄园书房,趁顾沉舟洗澡时打开他的笔记本电脑,搜索栏里赫然是 "许国栋 破产 1998"。原来他早就知道她的目的,却一直假装不知。
"所以你接近我," 顾沉舟看着她,眼中没有质问,只有一丝受伤,"从一开始,就是为了这个?"
许棠看着他眼中的痛楚,想起这两个月他为自己做的一切 —— 推掉应酬陪她看展,熬夜研究设计理论,甚至在她面前暴露童年伤疤。母亲的戒指硌着掌心,那枚刻着缠枝莲纹的银戒,此刻像烧红的烙铁。
"一开始是。" 许棠抽回手,走到窗边,看着院子里的老紫藤,"我父亲破产后没多久就去世了,母亲说是顾氏集团搞的鬼。" 她顿了顿,声音发颤,"我需要知道真相。"
顾沉舟站起身,走到她身后,却没有像往常一样拥抱她:"所以木匠铺的偶遇,招标会的惊艳,都是设计好的?"
"不全是。" 许棠转过身,阳光在她眼中碎成星子,"但最初的接近,是有目的的。" 她看着他紧绷的下颌线,强迫自己说出真相,"我调查过你,知道你对传统工艺感兴趣,所以故意在招标会上提‘异想天开’......"
"够了。" 顾沉舟打断她,拿起桌上的紫藤书签坯体,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所以这两个月的考察期,也是你计划的一部分?"
许棠看着他眼中的失望,想起昨晚电脑里未发送的邮件,主题是 "顾氏 1998 年并购案漏洞"。她原本打算拿到母亲的设计稿后,就将收集到的证据发给财经记者,此刻却发现自己连鼠标都点不下去。
"顾沉舟," 许棠深吸一口气,"对不起。"
顾沉舟看着她,忽然笑了,那笑容里带着自嘲:"我母亲去世后,我父亲说‘感情是最无用的投资’。我一直不信,直到遇见你。" 他顿了顿,将书签坯体放在桌上,"原来他说的是对的。"
许棠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她看着他转身走向门口,背影萧索得像深秋的孤舟。"顾沉舟,你听我解释......"
"没什么好解释的。" 他没有回头,声音平静得可怕,"你想要的真相,我会让陆屿整理好给你。"
门被推开,阳光涌了进来,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许棠看着他腕间的银质袖扣在阳光下一闪,忽然想起第一次在招标会上,他说 "你的设计缺了点人情味"。原来人情味不是设计出来的,是心换心的真诚。
傍晚的雨丝敲打着棠韵设计的玻璃窗,许棠坐在工作台前,看着母亲的设计稿发呆。屏幕上是顾沉舟的未接来电,从下午到现在,一共十七个。她拿起手机,想拨回去,却看到邮箱里新收到的邮件 —— 发件人是 "顾沉舟私人助理",附件是 1998 年顾氏并购案的完整档案。
档案里详细记录了当年的收购流程,每一笔资金流向都清晰可查。许棠逐页翻看,手指冰凉。直到看到第 37 页,一个熟悉的名字跃入眼帘 —— 林氏集团的时任总裁林正德,正是当年诬陷母亲的主谋,而他在并购案中扮演了 "白手套" 的角色,将责任全部推给顾氏。
"所以不是顾氏......" 许棠喃喃自语,想起顾沉舟说 "没有恶意收购的证据" 时的认真眼神。她猛地站起身,抓起外套冲向电梯。
顾氏庄园的书房里,顾沉舟靠在皮椅上,指间的威士忌已经冰凉。壁炉里的火快要熄灭,映着他腕间的袖扣 —— 那枚刻着 "棠" 字的扁舟,此刻像在嘲讽他的愚蠢。
"顾沉舟!" 许棠推开门,雨水打湿了她的头发,"当年的事,不是你想的那样......"
顾沉舟抬起头,眼中没有惊讶,只有疲惫:"我知道,陆屿刚查到,是林氏动的手脚。" 他顿了顿,看着她手中的档案,"所以你的‘钓系’计划,落空了。"
许棠看着他眼中的疏离,想起这两个月他为自己做的点点滴滴,喉咙发紧:"对不起,我......"
"你没有对不起我。" 顾沉舟站起身,走到她面前,雪松味依旧,却多了一丝苦涩,"你只是做了你该做的事。" 他顿了顿,伸手想拂开她额前的湿发,却在中途停住,"考察期到此为止吧。"
许棠的心猛地一沉。她看着他眼中的决绝,想起母亲说 "不要相信男人的承诺",此刻却发现自己早已不信承诺,只信眼前这个人。"顾沉舟," 她抓住他的手腕,"我承认一开始是利用你,但后来不是了!"
"是吗?" 顾沉舟抽回手,拿起桌上的相框 —— 里面是母亲在紫藤花架下的照片,"那你告诉我,昨晚为什么要动我的电脑?"
许棠看着他手中的相框,想起昨晚自己鬼鬼祟祟的样子,忽然觉得无比羞愧。"我......"
"许棠," 顾沉舟看着她,眼神里有受伤,有失望,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在你心里,我到底算什么?"
许棠看着他眼中的星光一点点熄灭,想起木匠铺里他笨拙学做书签的样子,想起音乐厅里他努力分辨音符的侧脸,想起他在书房崩溃时的脆弱。那些画面像潮水般涌来,冲垮了她所有的伪装。
"你不是算什么," 许棠的声音带着哽咽,"你是......" 她顿住话语,从脖子上摘下母亲的银戒,放在他掌心,"这枚戒指,母亲说缠枝莲纹代表执着。我执着于真相,却差点错过了......"
顾沉舟看着掌心里的银戒,与母亲戒指上的刻痕一模一样。他想起许棠在书房为他擦拭相框的温柔,想起她在音乐厅为他讲解乐理的耐心,想起她在木匠铺说 "我教你做书签" 时的笑意。
"许棠," 他抬起头,眼中重新燃起光芒,"你知道我最怕什么吗?"
许棠看着他,泪水滑落:"怕我像你母亲一样,因为你而受伤。"
"不。" 顾沉舟握住她的手,将银戒重新戴回她的无名指,"我最怕的是,你对我的好,全是假的。"
许棠看着他眼中的认真,忽然笑了,泪水却流得更凶:"顾沉舟,我以前执着于真相,现在才知道,真相是......" 她顿了顿,深吸一口气,"真相是,我好像真的喜欢你了,不是计划,是真的。"
顾沉舟看着她眼中的坦诚,那些积压的委屈与失望瞬间烟消云散。他猛地将她拉入怀中,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声音带着一丝颤抖:"许棠,你这个骗子......"
"我不是骗子。" 许棠埋在他怀里,雪松味混着雨水的清新包围着她,"我只是...... 害怕。"
"怕什么?"
"怕你知道真相后,就不要我了。"
顾沉舟笑了,轻轻拍着她的背:"傻瓜,我怎么会不要你。" 他顿了顿,拿起桌上的紫藤书签坯体,"不过作为惩罚,你得把这个歪脖子紫藤书签刻完。"
许棠抬起头,看着他眼中重新亮起的星光,破涕为笑:"那你得跟我去给我父亲扫墓,告诉他真相。"
"好。" 顾沉舟点头,握住她的手,指尖传来温暖的触感,"不过现在," 他顿了顿,眼神温柔,"我要收回刚才的话。"
"什么话?"
"考察期没有结束," 顾沉舟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因为我决定,延长考察期,直到你再也离不开我为止。"
许棠看着他眼中的狡黠,忽然觉得,这个深秋的雨夜,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温暖。她想起母亲的话,原来真正的爱不是算计,是明知前方有刺,却仍愿意赤脚前行。而眼前的这个男人,让她愿意放下所有的秘密与隐忧,坦然走向他。
窗外的雨渐渐停了,月光透过云层洒在两人相握的手上。许棠看着顾沉舟腕间的袖扣,忽然觉得,那些曾经的秘密与计划,都已化作尘埃。此刻最重要的,是身边这个人,和他掌心传来的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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