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阎王怀里怎么这么暖和呢，夏凡远秉承着死前目睹一下阎王真容的心微微睁开了眼。
好白。
他在心里感概了一句，往人怀里一歪脑袋彻底睡死过去。
冗长的梦里有好多人，过世的爷爷奶奶，爱他的爸爸妈妈，甚至还有……裴知恪。
夏凡远甩了甩脑袋，想跳过裴知恪这一部分，谁知道一甩把自己给甩醒了。
这怎么不算跳过了呢。
消毒水味淡淡的，房间里很暗，只有角落里绿色的逃生通道的指示灯亮着。
这阎王殿怎么长的跟病房样。
他刚想起身，又被浑身的疼痛压了回去。
“你醒了？”趴在病床边的裴知恪抬起头来看着夏凡远，“麻药劲应该刚过，会有点疼，过会就好一些了。”
他的声音很小，平日里冷冷的金属音调也多了份温和。
“我没事。”夏凡远鼓住了劲想从床上坐起来，头刚脱离枕头便又被裴知恪按回床上。
“先别起身，”裴知恪替夏凡远掖好被子，又检查了一下输液管，“你睡了一天一夜，直接起来会很晕，我去找医生。”
“知道了。”夏凡远把往被子里缩了缩闭上了眼，直到听不见脚步声才缓缓睁开了一条缝。
外面的天气似乎不怎么好，没有一丝月光撒进病房。
隔壁床的是一个小孩子，太暗了看不出是男孩还是女孩，只能隐隐看出雪白的被子下四五岁孩子大小的轮廓。
两个床边上各有一个用来放东西的桌子，两个桌子之间有一段距离。
夏凡远这边的桌子上堆满了各种水果和花还有……一堆练习册，相比之下，另一个桌子就显得冷清了。
上面只有一个水杯和一个四四方方地好像相框一样的东西。
脚步声再一次靠近，夏凡远慌忙闭上了眼。
“不是说醒了吗？”医生小声的问道。
“夏凡远。”他的胳膊被人轻轻推了两下。
夏凡远皱了皱眉头，装作一副刚睡醒的样子睁开了眼。
面前的裴知恪把脸凑的很近，月亮正好出来了，他鼻子上细密的汗珠被月光照的闪闪发光。
夏凡远这才感觉到被这一床厚被子捂着有多热。
医生指挥裴知恪把夏凡远扶了起来，并开始对夏凡远做一些简单的检查。
“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夏凡远坐在床上抬眸便对上裴知恪有些紧张的神色，轻轻摇了摇头。
“那就行，你失血过多，头磕到了有点轻微脑震荡，这两天有点晕是正常的，”医生转头又对裴知恪吩咐道：“药见底了去喊门外巡逻的护士，还有那个孩子也麻烦你了。”
“嗯。”裴知恪低低应了一声。
夏凡远用头一下一下的点在墙上，后腰处有一个枕头，是裴知恪给他塞的，他转头看着正给隔壁床小孩掖被子的裴知恪。
动作很轻，掖好被子还轻轻拂了一下小孩的刘海，像个老父亲。
夏凡远刚在心里点评完，便措不及防地撞入那双墨色的眸子。
“那是别人家的孩子，有点自闭症，他家长给医院了钱就不管他了，小孩不知道为什么挺亲我的，医院就让我帮忙看着点，”裴知恪重新坐到夏凡远床边的矮板凳上，“你要躺着吗？”
“不用，”夏凡远别过视线，心里已经对裴知恪这种不打自招的聊天方式习惯了，“谢谢。”
裴知恪没有回应，病房里顿时安静地落针可闻。
“裴知恪。”
“嗯，怎么了？”
“谢谢你照顾我，医药费多少钱？”夏凡远低垂着头，看着印着市第一人民的被子，“我转给你。”
市第一人民医院是小城最好的医院了，平时来看个感冒发烧都要三、四百，这次直接住上院了，不知道自己手里能动用的钱够不够还。
“我不缺这点钱。”
什么霸道总裁语录，夏凡远看着裴知恪一向面无表情的脸，竟品出一分骄傲，颇有孔雀开屏的意味。
裴知恪看夏凡远一直盯着他看，以为他不信，便打开手机给他看银行卡余额。
开头两个九，后面个、十、百……十万，九十九万。
“假大款”竟然真是有钱人家的少爷。
夏凡远靠着墙就这么坐着睡了一晚，病房的窗户外有几颗梧桐树，一只喜鹊在上面叽叽喳喳叫个没完。
耳边传来塑料袋的声音，他下意识转头看去。
“我吵醒你了吗？夏凡远病床边桌子上的鲜花都不见了，桌子上空出一大片，裴知恪正把手里的一大堆早点往上面放。
“不是，我早醒了。”
“那吃饭吧。”
夏凡远缓慢地转了下身，手臂上的伤口立马疼的他龇牙咧嘴。
“你别动了，吃什么我给你拿。”裴知恪把每一个塑料袋都敞开口，香气立马充满了整个病房。
“都行。”夏凡远手里立马就多了一个奶黄包。
他不是很喜欢吃甜的东西，但是自己说的“都行”，也只能硬着头皮吃。
裴知恪低头看着手机上张明瑞用周恒手机发来的消息。
zouhen：都行啊，但是别给他吃太甜的。
zouhen：你问这个干吗？
周恒的微信是头天他回学校张明瑞让他加上的，顺便连三人的小群张明瑞也让周恒把他拉进来了。
心各：没事。
裴知恪看着夏凡远一小口一小口咬着手里的奶黄包，全是溜着边咬的，吃了半天也没吃着馅。
他当即从一众早点里挑了个胡萝卜肉的包子，把夏凡远手里那个咬了一半边的奶黄包换走了。
夏凡远看着自己手里的包子褶上的胡萝卜迟迟下不去嘴。
手里攥着的手机振动了一下，裴知恪打开了手机。
zouhen：还有啊 远哥从来不吃胡萝卜。
裴知恪看着夏凡远手里刚被自己塞进去的胡萝卜馅的包子，头上冒出了一排黑线。
他给夏凡远又换了一个纯肉的，床上的人才开始大口吃了起来。
病房门口突然传来一阵撞门的声音，吓地夏凡远手一抖，包子的肉馅掉在被子上晕出一片油渍。
“我靠。”夏凡远抬手去扯桌子上的卫生纸，一不小心又扯到了伤口疼的他倒抽气。
“你别动，我去看看。”撞门的声音还没停，裴知恪抽了两抽纸把那一块肉从被子上揪起来扔进垃圾桶里，然后把那一袋子纯肉的包子和一杯烫好的八宝粥放到夏凡远盖着被子的腿上，起身去开门。
门一打开，一个小轮椅慢慢滑了进来进来了，但轮椅上的小孩一看到床上的夏凡远又默默退了回去。
“哥哥给你买了豆沙饼，红色的绿色的都有，我们进去吃好不好。”
裴知恪的声音从病房外面模模糊糊的传来，透着前所未有的温柔。
过了好一阵，裴知恪才推着轮椅上的小孩走进病房。
谁知裴知恪刚转头准备关门，那小孩就一下子转着轮椅朝夏凡远扑了过来。
腿上的一袋包子全被小孩掀翻在地，胳膊还肘到了夏凡远裹着纱布的手臂上。
他闷哼一声，红色的血从纱布里渗出来。
坐在轮椅上的小孩看到血又开始大声尖叫，叫的人心慌。
“许禄！”裴知恪冲向小孩，抓着她的肩膀，“闭嘴，这里是医院。”
尖叫声慢慢停了下来，同时一群医生护士也推门走了进来。
病房里乱哄哄的，夏凡远紧皱着眉头，直到还在低声啜泣的小孩被推走。
裴知恪也跟着走了出去。
没一会儿，一个小护士推着小推车来给他换纱布。
“不要沾水啊，纱布最少要两天一换，幸好没有割到大动脉，但也割的不浅，你朋友前天把你送的时候半个衣服上都是血。”小护士一边收拾换下来的纱布一边和夏凡远描述哪一晚的场景。
“我们都还年轻，没必要寻死觅活的，恋爱还能再谈嘛，别再自杀了，那天晚上吓的你朋友一夜没睡。”小护士苦口婆心的劝阻道。
“啊？什么恋爱啊？”夏凡远脑门上冒出了一串问号。
“你朋友说的啊，刚开始他不愿意说，但是我们一个医生怀疑你的伤要报警，他才肯说你是因为失恋了又是撞墙又是割腕的。”
“啊，啊啊，是，我不会在这样了。”夏凡远随口应下，在心里默默骂了裴知恪一千万遍。
一直到下午裴知恪只回来了一次来给他送午饭，期间还有一个护工来给隔壁床的小孩收拾东西去住刚空出来的单人病房。
手臂上的伤经过一整天的折磨，已经疼到麻木了，夏凡远在桌上给裴知恪留了个字条，上面写着：
走了，我呆在医院里浑身不自在，钱我会还你的，替我给老马请几天假，谢了朋友，失恋割腕的账我回头找你算。
他瘸着腿给自己办了出院，顺道还问了一下这两天两夜花了多少钱。
没有手机，叫不了网约车，这么远的路也没有直达的公交车，好在兜里有不知道什么时候揣进去的五十块钱。
以前坐网约车三十来块就行，虽然出租车贵了一点，但五十应该也够了。
夏凡远手里握着护士帮忙打印出来的小一万的缴费记录，一边后悔说要还钱，一边靠在电线杆上等出租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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