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运气坏到一定程度就会好起来,夏凡远坐在等了不到五分钟的出租车上,在心里给这句话磕了两个头。
窗外的景色不断向后飞去,茂密的树林里有一条弯弯曲曲的小溪,往前走了一段,又出现了一条小溪。
第三条小溪出现时,他才终于察觉出了不对劲。
“师傅,还有多远才到啊。”夏凡远看着飞快转走到记时计,手里死死地攥着五十块钱。
“快了快了,别着急啊小伙子。”司机透过后视镜瞄了他一眼,才将车开上正轨。
“一共是一百五,微信还是支付宝。”
“我先付五十,剩下的一百我回家拿了给你。”夏凡远看着往常坐公交导倒车都只需要一个小时多点的路,硬生生让司机走了俩小时,在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朝驾驶座递了五十块钱。
“那怎么行呢,你得压点东西在我这才行。”司记接过那张被攥得皱巴巴的五十块钱,手却没有马上收回而是顺着这个角度摸上了他的大腿。
“我操。”夏凡远当即坐到了另一边去开车门。
“别费力气了,又不是小姑娘,让我好好摸你一把抵那一百块钱,你又不亏。”司机“咔哒”一声按下了锁门键。
刚才闪的太快,受伤到那条胳膊在车门框上狠狠擦了一下,鲜血再一次从纱布里渗了出来。
被惊出的汗一浸,火辣辣的疼。
夏凡远缩在后座的一侧,死死闭上眼睛,嘴上却不饶人,司机的祖宗十八代都被他给骂了个遍。
直到后座的车门被人拉开,司机的咸猪手也没有再伸过来,夏凡远慢慢睁开了一只眼。
白铮正用“你是傻逼吗?赶紧下来”的眼神盯着他看。
夏凡远从后坐慢慢爬了出来,右脚踝扭伤让他出来的姿势显得格外狼狈。
那个试图猥/亵他的司机正蹲在车前面,警车的红蓝/灯把他的脸照的姹紫嫣红的。
白铮看着他一身的伤什么也没问,只是轻轻扶着他坐进了警车里。
七天进了两趟派出所,夏凡远觉得自己应该是被脏东西缠上了。
派出所里的女警给他还了纱布,问到伤的问题时,夏凡远用失恋自残的裴式回答搪塞了过去,警察也没有过多询问。
出来的时候,白铮依旧扶着他,夏凡远被扶的不自在,几次想抽回手,都被他按住了。
派出所门口不远处停着一辆黑色的奔驰,白铮把人塞进后坐,紧接着自己也坐了进去。
“这就是夏凡远吧,看着挺乖啊,哪有你说的这么皮。”坐在前面的司机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头发用发蜡搓出了造型,脸也是长的十分标志。
深邃的眉眼,高挺的鼻子,典型的大帅哥,长的还有点面熟。
“哦,”白铮瘫在后坐上随手拿起两包薯片,拆开,扔给夏凡远一包,自己抱着另一包咔嚓咔嚓的嚼了起来,“那他身上的伤是摔的?”
“小裴不是说……”
“你让他自己说,”白铮打断了帅哥司机的话,“伤怎么来的,详细点。”
末了,他指了指司机,又指了指自己的头,说道:“他脑子不好,听不懂。”
夏凡远把那天夏正民回家拿钱,两人大打出手,夏正民不小心把他划伤一五一十的全交代了。
“那你那个缺德爹应该伤的不轻,你这力道,他那身板,肋骨不得断。”白铮点评道。
前座转来一阵很低的笑声。
白铮停下了吃薯片,朝前面喊道:“小理子。”
“到!”
“再笑缝嘴。”
“小理子”司机将拇指和食指捏在一起放在嘴上,从右嘴角滑到左嘴角。
夏凡远被两人逗地也破了功,笑声怎么也停不下来。
“你再笑,伤口蹦开,疼死你。”白铮嫌弃地拆了个小面包塞在他嘴里。
夏凡远吃下小面包,学着“小理子”的样子给自己的嘴也拉上了拉链。
三人走到居民楼底下,夏凡远刚想上去就被白铮拉住了胳膊。
本来就因为扭伤站不稳,被人猛的一拽,他差点一个踉跄栽到地上,还是“小理子”司机上前扶了一把,才让他没摔个人啃水泥地。
“你搁这待命。”白铮说。
“我不想在这挨蚊子咬。”小理子委屈巴巴的小声嘟囔道。
“那你回你爹那?”
“我还是挨蚊子咬吧。”
夏凡远看着一个一米九的人的低着头撒娇,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
“太丑了,快闭上。”白铮给他大张着的嘴一巴掌合上,拖着他上楼。
客厅被收拾过了,地上乱扔到东西都回到了它该呆着的位置,茶几上还多了一盘瓜子和一盘糖。
“家暴的事小裴跟我们说了,怎么处理看你,”白铮抓了一把瓜子,咔咔咔嗑了起来,“你有什么要问的吗?”
“不是家暴。”夏凡远低着头小声嘟囔道。
“那是互殴?”白铮快被他气笑了。
“那个‘小理子’司机是谁?”
“你们英语老师秦现廷的儿子,秦理,”白铮顿了顿,又磕了两个瓜子,“同时,也是我男朋友。”
“啊?”夏凡远的下巴又掉了下来,白铮看着心烦,给他合上了。
“很奇怪吗?如果不分开的话今年是我们在一起的第十年。”
“啊,”夏凡远“啊”了半天,最后吐出两个字,“祝99。”
“土不土?”白铮转头一脸无语的看着他,“算了,下一个问题。”
“那个想猥/亵我的司机……”夏凡远把猥/亵两个字说的特别快,生怕人能听清。
“他是个男女通吃的惯犯,”白铮停下了磕瓜子的动作,“秦理的朋友是警察,他们在那个老/色/批的车上装了定位,那天看到他往这边过来,因为我对这边比较熟,所以把我请出来带路,我们跟在车屁股后面能看到有个人,没想到是你,本来还打算明天提个大果篮去医院看你的。”
“不过万幸,没让你也成为受害者。”
“谢谢。”夏凡远低着头看地上没有擦掉的一滴血。
“嗯,夏正民的事你想怎么办?”
夏凡远不傻,白铮已经把秦理的朋友是警察的事搬出来了,就说明只要他想,就能把夏正民弄进去。
“就这样吧,赌/博加……家暴顶多让他蹲三、四年监狱,等出来他只会更恨我。”
“你确定……”
“叮铃铃”一串急促的手机铃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白铮掏出手机看了眼来电人的备注,扔给了夏凡远。
“白哥,秦哥说夏凡远他……”电话一接通,裴知恪大喘气的声音便透过话筒传了过来。
“我没事。”
对面静了好一会,在电话挂断前说了一个字。
“好。”
那个“好”和“嘟嘟”电话挂断的声音混在一起,模糊不清。
“这就挂了?我以为你们要聊好久呢,”白铮意味深长地看着夏凡远,“我看他挺紧张你的。”
“啊?啊……没有吧,”夏凡远把地上那滴血用鞋尖搓了两下,“我们才认识不到两个月,不熟。”
如果从那次打架乌龙说起到现在别说不到两个月了,一个半月也不到,一起说过的话不超过一百句。
“这样啊,”白铮轻轻叹了一口气,“医药费多少钱?小裴也是学生,一下子拿出这么多钱家里人要问起来,不好解释,咱还给他。”
医药费一共八千多,爷爷奶奶和妈妈留下来的钱应该还有几万,除去以后可能用到的一部分钱不动,他现在每月应该可以花1000块钱,一天30块,一个月900块,一个月可以剩下100,他还可以去游戏代打,去发传单……凑来凑去一个月总能还上1000块钱的。
他在心里盘算了半天,试探着说道:“3000。”
“我要听实话,最好小数点后两位都告诉我。”白铮出言嘲讽道:“3000连你这脚踝和头都处理不了吧。”
“8000多……小数点我记不清了。”
“那就转一万。”
夏凡远抬起头来看着他,眼里的不可置信要逸出来了。
“转一万”这三个字居然从白铮这个平时扣扣搜搜只为攒钱买吉他的铁公鸡嘴里说了出来。
“看我干嘛?”白铮摊了摊手,“花秦理的钱,他是大老板,浑身上下穷地只剩钱。”
“哦对,还有一个东西给你。”白铮把手里的手机扔给夏凡远。
“我不要。”夏凡远看着自己怀里白铮才用了几个星期的手机,连忙推了回去。
“你不要去换大盆,秦理给我买了新的。”说着他便从牛仔裤的兜里掏出了一个最新款的iPhone。
“试试呗,刚好剩了买手机的钱。”白铮又变戏法似的拿出一个手机卡和卡针放到夏凡远手里面。
手机卡是他原来的那张,但通话记录都没有了。
他点开拨号页面,输入了一串早已背的滚瓜烂熟的数字。
手机的彩铃刚响起他便把手机放到了耳边,直到“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的机械女音响起,他也没有放下举着手机的那只手。
“给谁打电话啊?”白铮凑过来去看手机屏幕上那一串没有备注的号码。
“没谁。”
夏凡远又输了一串数字进去,下一秒白铮手里的iPhone响起了惊天动地的彩铃声。
“孩子能惹事怎么办,砸钱,孩子学习不好怎么办,砸钱,孩子不喜欢沟通怎么办,砸钱……”
“喂,”白铮懒洋洋的声音从身边和听筒里传来,“伸个手就能碰到,非要花那两三毛钱话费,败家子。”
“你不是要给我砸钱吗?我当然得败家点。”夏凡远对着话筒轻轻笑了一声。
“嘴毒的人格终于换回来了,再不回来我就要给你上电击疗法了,”白铮挂断电话,对着夏凡远比划了一下怎么个电击法。
“你今天老实的过分,我以为我要把新彩铃换回去了呢。”
确实有点老实了,夏凡远回想自己今天一天居然过的这么窝囊,不说早上小孩来扑他的时候他高低得给小孩扑回去,就拿那个司机来说,那手刚伸过来搁平时也早被他拧成麻花了。
“不会是脑子撞傻了吧,”白铮抬手胡乱摸了摸夏凡远的头发,“还是说被人照顾的变娇了?”
“你才是嘴毒的那个吧,抿一下嘴都得倒地口吐白沫,”夏凡远把头上那只手拍掉,“我撞头了,反应慢点怎么了?”
“好,没意见,”白铮看了眼手机,从客厅沙发上站起身朝门外走去,“小理子牌血包要被蚊子吸干了,我先走了。”
“不送,记得关门。”
“没礼貌。”白铮翻了个白眼,把门给带上了。
客厅里瞬间安静下来,连个蚊子嗡嗡的声音都没有。
身上穿着的衣服让他莫名感觉有点扎的慌,短裤和T恤加上鞋都是裴知恪买的。
上面都有个标,耐克。
夏凡远见过这个标,那次张明瑞考试考的挺好那一回,他爸爸给他买了一双带这个标的鞋。
要1200块。
有钱人家的少爷都这么大手大脚的吗?这一套衣服少说也得3000了。
夏凡远看着床上刚被他从身上扒下来的牌子货,不禁有点肉疼。
“咚咚咚”门外响起了一阵敲门声,夏凡远慌忙把那一身衣服塞进被子底下,生怕被人发现似的,反应过来后又从被子下拿了出来。
自己藏什么,又不是偷的。他想。
“谁啊?”夏凡远打开门锁小心地探出一个脑袋。
经过出租车上的那件事,他悟出了一个道理,单身男性出门在外也要保护好自己,不出门在外也要。
“送衣服和药。”裴知恪站在门口把手里的两个袋子递了过去。
“谢了啊,”夏凡远从门缝里又伸出一只手把袋子接了过去,“你买的那套衣服我洗干净了再给你送过去。”
“不用,本来就是给你买的,”裴知恪摆了摆手说道。
“那太贵了。”
夏凡远的头发又些乱,看起来蓬蓬的,让人忍不住想摸一把。
“没事,”裴知恪暗暗捏了下拳头,“已经很晚了,早点睡。”
“嗯,晚安。”夏凡远很轻地笑了一下,好像只是下意识地弯弯了唇。
贴满小广告的门被关上,裴知恪站在门前也笑了一下,同样很轻。
轻到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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