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诺默默举手，在其他人看向他时，他才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道：“但是我们存在的地方，一直都存在黑暗。”
他指向衣柜：“关上门的衣柜就是一个完全密闭无光的空间。”
所非看着衣柜，说：“我的房间里没有衣柜。”
不仅是所非没有，越辰和聂若明也没有。这个衣柜似乎只存在于丛诺的房间。
于是所非问道：“我能进去吗？”
丛诺点点头，主动打开了衣柜门：“当然可以，不过里面很黑，有幽闭恐惧的话还是不要进为好。”
所非随口问道：“你进去过吗？”
丛诺很正常地说道：“进去过，我的影子在里面是完全没有的，符合规则。”
听到这句话，所非的眼睛下意识地看向丛诺，丛诺还是那副温和的样子，见到所非看他，他还安慰道：“不用害怕，需要我陪你吗？”
所非的嘴角轻轻扬起：“不用，谢谢你，我自己进去就可以。”
所非走进衣柜，衣柜是空的，里面空间很大。
他坐在里面，丛诺在外面给他关上门，越辰不放心地说：“有事记得叫我们！”
“嗯，我会的。”
聂若明靠在窗边，他神色复杂地看着越辰和丛诺，最后将目光停留在衣柜门上。
这里确实是纯黑，所非连自己的身体都看不到，只有黑暗笼罩。
这种感觉很不好受；狭小的空间，目之所及的黑暗，连声音都不存在的静谧。
等等，怎么可能会没有声音？
就算没有人声，也会有风声；这个衣柜有那么隔音吗？
还是……他现在已经不在衣柜里了？
所非尝试地说道：“你能听见我的声音吗？”
并没有人应答他。
“你是代表黑暗的那一面吗？”
沉默依旧。
这时，所非忽然伸手试图推开衣柜门，然而从外能打开的柜门此时却一点推不动。
所非眉角一抽，他用力地敲打着柜门，然而门外仿佛没有人一般，无人回应他。
所非拿出冰刀，在准备暴力拆开时，他忽然触碰不到柜门了。
此时此刻，他置身于真正的黑暗当中。
而这一切门外的三人毫无所知，在他们的视角看来，现在连半分钟都没过去。
越辰掐点计算十分钟，这是所非在户外阳光下失去理智的时间，如果十分钟后所非还没有任何反应，他们就会强制开门。
等待期间，越辰习惯性问道：“最近有什么发现吗？”
他倒也没指望丛诺回答，但是丛诺却开口说道：“我和商铺老板交流过，他的回答虽然模糊不清，但是应该很有用吧？”说着，他回忆道：“如果把他的话往反方向翻译的话，应该是这里的女王性情大变。黑天也存在，黑暗中还有光源。”
“光源……应该是指月亮吧。”越辰说。
“但是女王性情大变又代表什么呢？”聂若明说：“而且用上这种词来形容，那她之前的性格又会是怎样呢？”
越辰也是接触过女王，他说：“我们今天去王宫遇见女王了，她是个典型的外柔内狠的角色，看上去很好说话，实际上不允许任何人拒绝她的想法。”
丛诺接道：“反过来应该是外狠内柔，面上冷若无情不近人情，实际是会为人考虑的人？”
聂若明欣慰地点点头：“确实如此，所以这会导致一个问题。”
“是谁的表象，更吸引人呢？”
所非在里面已经不知道待了多久。
黑暗本就让人失去对时间的控制，更何况他现在已经不确定自己是否还在衣柜之中了。
他试过向前行进，但是越走越没有安全感；而且他无法回到他最初所在的地方，现在的他连方向感都无法掌握。
所非的手再一次碰到眼罩上，他单方面给嵇昭禁言了，如果没有他的主动呼唤，嵇昭无法知道他的状态。
当然，他也不打算现在叫他；碰眼罩这件事已经成为了他的习惯，每当触碰到熟悉的布料时，他总会安心一些。
所非缓缓坐下，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既然眼睛看不见，那么就只能依靠声音和气味来提供线索。
时间无声流逝，所非闭上双眼，放松身心，直到他的耳朵听到了滴答、滴答的声音。
所非循着声音前进，他的眼睛仍旧紧闭，水滴声不断放大，滴答滴答地敲在他的耳膜上，黑暗中似乎下雨了，又滴答滴答地落在他的衣服上。
衣服没有湿，耳膜没有破。
就在所非睁开眼的一瞬间，黑暗消失了。
呼啸而来的巨浪把他卷进洪流之中，所非连呼救的时间都没有，就彻底失去了意识。
……
伊念将匕首上的血擦拭干净，随后收回刀鞘中。
岁瑜的眼镜上蒙了一层水雾，她将眼镜擦拭干净，重新戴在鼻梁上。
“真是麻烦。”伊念有些烦躁地叹出一口气，顺着手上残留的血迹一点点滴落在地上，她的脚下倒着几个早已经没有生命意识的人。
“倒不如说……这也是发现之一。”岁瑜的眼睛遇到强光就会流眼泪，她攥着绷带，擦掉眼角的泪水。
“所非他们应该也有发现。”两人站在河边，刚刚天气突然阴沉下来，一群机械人凭空出现在两人面前。
她们有经验，不过上次她们处理完机械人后就匆忙找地方避险去了，然而这次太阳出来得更快，于是她们眼睁睁地看着死在手下的机械人变成了这里的居民。
金属零件变成人体组织，切割断裂的电线变成迸溅温热的血液；两人都懵了，就这样看着眼前失去行动能力的机械人变成没有生命的尸体。
伊念不怕杀人，但是这一幕太荒诞了；荒诞到在她擦净匕首收回刀鞘的一瞬间，有一种梦回她第一次杀人的画面。
“你不是和他聊崩了吗？”岁瑜说：“我们也会找到的。”
“嗯。”伊念收起情绪，她恢复冷淡的神情，说道：“走吧，还有很多谜团没解开。”
岁瑜因为眼睛的问题，走路只能低着头往前走。刚走没多久，伊念忽然拦住了她。
“声音不对，快往回撤。”
岁瑜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伊念拉着走到旁边低空地里。没多久，原本平静的小河忽然波涛汹涌，隐隐有翻腾上岸的趋势。
多亏伊念提前听到声音撤走，不然两人此时极容易被上岸的河水冲袭带走。
“这种河流怎会有如此大的浪？”伊念感觉不对，她让岁瑜在原地等她，自己前去观察情况。
这一观察不要紧，她发现河流里飘过一道漆黑的影子，像是人的模样。
伊念当即捡起地上的尸体拦住了人影，尸体头朝地，乌黑的头发在河里不断舞动，所非的意识还算清醒，他感觉小腿那里麻酥酥的，很痒。
随后有人一把拽起他的衣服，把他拎了出来。
“是你？”所非听这声音有点印象，随后他感受到那人不断按压着他的胸腔，呛在喉咙的水被这几下按了出来，他咳嗽不止，眼睛也终于能睁开。
是伊念。
这人……好大的力气。
“醒了？”伊念拍拍他的脸：“能看清吗？”
所非一度发不出声音，他缓了很久，才沙哑道：“……能。”
伊念站了起来，所非也勉强坐起身，随后发现身旁全是人。
都死了，脖颈上有一道干净利落的切口，上面的血已经凝固了。
所非倒是没有什么感觉，他只是问道：“都是你杀的？”
伊念面无表情地点点头，随后问道：“你怎么掉到河里的？”
“我说我其实是在衣柜里……”所非看了一眼伊念一言难尽的表情，了然道：“你不会信的。”
“从未听过衣柜还能和河水链接在一起。”伊念说。
“正常，在没经历这件事之前，我也不相信。”所非缓缓站起身，他身上彻底湿透了，狼狈至极。
“你先回宾馆吧。”伊念这次连绷带都没有，“我们还有其他线索要查。”
“再往那边走也没有东西了。”见证了伊念的杀伤力，所非计上心来：“你们发现了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吗？我们可以交换。”
伊念冷笑一声：“可是你认为没有必要的。”
所非擦干脸上的水珠，毫不在意她的嘲讽：“你救了我一命，或许也不需要交换。”
不等伊念再说话，所非平静地看着她的眼睛，说：“黑暗，这场游戏里最重要的是黑暗。就如游戏所说，真实只能存在于黑暗里。”
伊念：“……这都是我们知道的共识。”
所非继续说：“我可以与黑暗里的人对话。”
伊念一脸疑惑地看向他。
所非身上的水分在阳光的照耀下逐渐蒸发，他察觉到如果再不躲起来，他可能就要当着伊念的面发疯了。
“你做好准备了吗？”所非说。
“什么准备？”伊念狐疑。
所非的大脑又开始迟钝：“一会就一个要求，别把我打死就行。”
伊念忽然福至心灵：“你不会见不了光吧？”
所非扯起嘴角笑了笑：“差不多。”
随后他的理智逐渐失控，眼神涣散，所有代表所非的一起在光芒下彻底隐藏，变成了不知名的黑暗之物。
伊念看着他的变化，岁瑜还想过来帮她，被她制止了。
“恪……恪……恪……”所非的喉咙里发着呼隆不清的水音，像溺水之人求救一般，嘶哑难听。
伊念抽出匕首，就在刹那间，所非手执冰刀突现在她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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