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答应各位姐姐下次来找她们的要求,祈怜念额前蓄了汗,在那扇与别处无二致的房门站定,理了理衣衫,郑重敲了敲她的房门。
房门里响起娇娇媚媚的勾人嗓音,“郎君好礼节,快些进来~”
祈怜念无端又冒了汗,这位姐姐嗓音真是如黄鹂一般的动听,若是生在她的年代,演唱会肯定一票难求。
这楼当真如装了热气一般,她又不像楼里姑娘穿着又好看又清凉的夏日薄纱,祈怜念擦了擦鬓发的汗,边推门边垂眸道:“失礼失礼。”
将这一幕收入眼底,姬元光像是得了乐子,含笑看着“小郎君”的僵硬背影隐入门内。
刚进房内,祈怜念热乎的脑袋便被开窗的冷风吹开了,面前是色泽圆润的珍珠帘幕,珠帘后坐着个捧着书的小姑娘,小脑袋埋在书中。
听见她那边许久没了走过来的声音,小姑娘才将小脸俏生生的抬起,一双圆眸眨了眨,见是个比她小的郎君,小姑娘惊讶捂嘴,突然想到了什么扑哧一笑。
“要不郎君过几年再来?”
在小姑娘纯净的笑容里,祈怜念本就不好意思,脸颊快速红了起来,有些挂不住面子地撩开珠帘。
玉面小郎君快步迈进,学着外边男人大爷似的坐在榻上,本想更豪迈一点,但又不想让靴子弄脏她的榻,纠结一番,她就放弃了,反正她不是那些寻欢作乐的臭男人。
小姑娘生得白白净净,眉眼稚嫩却带着勾人的风情,一双水灵灵的圆眸含着三分天真七分狡黠,身上带着纯粹的灵动,半点看不出身陷污泥的境地。
坐在榻上的祈怜念再次望向低头折书做标记的人,才发现她和下边的姑娘一样,穿着夏日薄衫却大开着窗,白皙的脖颈处隐约有几分青紫。
往上仔细看,低头认真做事的小姑娘勾起的唇角也带着伤,但她却好像感觉不到疼痛,就这么晃着明媚的笑容乖乖把书放在一边,拄着下巴大大方方打量着她。
圆眸里闪着思索的光,嫩生生的胳膊上挂着银镯子滑落,和楼外的其他姑娘一样天真好奇看着她。
她这副明媚模样,祈怜念憋了一肚子的话——想劝她独善其身,别再管那个渣爹的话语如鲠在喉。
冷风吹过,小姑娘圆圆的眸子眨了眨,像是终于想到玉面小郎君要做的事情了,才熟练爬到窗边关窗。
祈怜念这才注意到她行动不便的姿势,正怔愣着望向裙摆下空空的地方,小姑娘已经晃着明媚笑容去扯她的腰带。
祈怜念红着眼“噌”地一下站起身,对上小姑娘疑惑的眸子,祈怜念扫过她嘴角的青紫,抿唇将趴在榻上的小姑娘扶起坐好。
在小姑娘怔愣的眸子里,祈怜念认真开口,“我不是郎君,我叫祈怜念,和你一样,是个姑娘。”
小姑娘呆呆“啊”了声,挠挠头,脑子还有点转不过来,“我,我没和姑娘……”
看着她因为无助而无措的小脸,像是大姐姐一般,祈怜念怜爱摸了摸她的头发。
她十三四岁的年纪在做什么呢?
似乎也在做着又累又脏的活,刷不完的盘子,扫不完的地,挨不完的骂。
在最热闹的街巷里收到了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她那天真的很开心,买了过年才舍得吃的奶糖,在寂静无人的凌晨一个人品味未来的甜。
她那个时候想,一个人吃糖太没意思了,要是有个朋友就好了……
一点都不贪心,有一个就好了。
思绪回收,祈怜念红着眼眶,刚刚让她发呆的不只是发现她的小腿处被齐齐截断,还有被风吹起波澜的书,是本《资治通鉴》,旁边还有好看的簪花小楷批注。
不是吸引顾客的卖弄笔墨,她是真的喜爱读书,这可能是她身在烟花之地的唯一慰藉。
就算身处燥热糜乱的楼里,她会敞开窗户,伴着春日的花,夏日的雨,秋日的风,冬日的雪,笑意吟吟做着自己喜欢的事情。
就像无拘无束的她一样,大家都应该这般生动而灿烂的活着。
这番乱七八糟的心情小姑娘自然不知道,小姑娘狐疑打量了她好几回,像是接受了她是个姑娘的事实,又露出明媚的笑容。
“你是个姑娘,怎的来找我?难不成你有朋友来过我这儿?”
本来打好一肚子草稿的祈怜念摇摇头,也不想劝她了,她若是这小姑娘,在这个时代背景下,保不齐也会拿钱买一份清净。
“我来找你,是想和你做朋友。”
……
半个时辰后。
实话实说,姬元光这身贵气皮囊,装起纨绔那真是十足十的像,折扇一展,大手一挥,银票一撒,就在老鸨满眼亮晶晶的捂嘴笑里买了这座青楼。
回想起刚刚的场景,祈怜念不禁闭眼平息这跌宕起伏的心情。
太颠了,她真没想到为了洗清自己来青楼不是寻欢作乐,刘巽居然能披着姬元光的皮囊干这么颠的事情。
买青楼改书院,祈怜念气笑了,他也是真敢想。
嘴上这么说,但是祈怜念倒是没阻止这看似发疯的动作。
这世上的可怜人多一个不多,少这个楼里的姑娘们也不少。
身旁的小姑娘歪头皱眉,神色迷茫看着站在楼梯上的姬元光大手一挥,用标准的播音腔深情款款地说:“哦!读书!多么美好的事情啊!既然我们亲爱的朋友爱读书,那就将这里改造成书院,这样我们就会有更多的朋友爱上读书。”
老鸨早就收拾包袱走了,留下和小姑娘一样神色迷茫的姑娘们窃窃私语,有个胆大奔放的姑娘调侃问道:“那这书院里是卖书还是卖我们啊~”
瞧着一大一小两个郎君耳根子腾一下都红了,姑娘们都笑着附和,“是啊,你既然买了这座楼,姑娘们是喊你东家,还是妈妈,又或是郎君啊~”
姑娘哄笑做一团,谁都没把书院当回事。
像是应付不来这般直白的姑娘,姬元光红着耳根子跳下正中央的舞台,不做声地拉她上去,躲到她身后,一副甩锅的模样。
“楼也买了,我也清白了,诺,剩下就交给你了。”
说完,姬元光探头出去,指着没好气瞪着他的祁怜念说:“各位姐姐妹妹稍安勿躁,是她让我买楼的,喊什么你们问她罢。”
祈怜念收回目光,看向个个面容姣好的姑娘们,在哄笑里缓缓认真开口道:“这里是要开书院的,这里也只卖书,不会卖…大家。大家当我们纨绔也好,虚情假意也好,这楼里的大家以后都是自由身。卖身契我交给了我的朋友书菁,大家可以依次去找她领。”
见她不作开玩笑的模样,哄笑声渐渐停止,姑娘们突然静了下来,听她温柔的嗓音带着安抚的意味。
“说起来也是我兄弟二人的一时兴起,导致各位姑娘丢了生计,所以,姑娘们若是已有好的去处,便可明日午时找我领十两银子,就此离去。若是没有好的去处,可留在此处经营书铺。若是有识字的姐妹就更好,此处若要成书院,必然少不得像阿菁这般有学识的女先生。若是不识字,也可以在此处干些零碎杂活。”
一番话说完,往日弦乐盛赞的楼里寂静无比,突然一个脆生生的女声问道:“为什么?”
是肖书菁,她并没有笑,也没有仰头看着宛如救世主的两人,小姑娘年龄在一众青楼的女孩里面虽小,但也知无利不起早的道理。
见惯了各取所需,肖书菁实在不明白他们这么做的理由。
做朋友?傻子才会信。
面对这么明明白白的施舍,肖书菁不愿意承认听见祈怜念认真说做朋友的一瞬间,先涌上心的不是冷嘲的嗤笑,而是迷茫。
她在想这是真的吗?
还是又是…贵人戏耍人心的把戏……
见她一改刚刚的温顺,姬元光挠了挠脑袋,也迷茫了。
“啊?这不好吗?我们是朋友啊……”
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肖书菁神色淡漠掀起空荡荡的裙摆,露出残败的小腿,凄惨一笑。
刚刚晃出来的明媚像是假象一般,如今的凄惨笑容烫得祈怜念眼眶一热。
“这双脚告诉我,和贵人做朋友,定要失去些什么。”
话音未落,底下有姑娘知道她的遭遇,都忍不住掩面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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