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虽说清雅别致，但江路远还是愿意回慕小九的老房子住,虽说条件差了些，但草垫和兔毛枕头着实让人睡得安稳。
所以拿到银盏函的当天，她就带着主人家送的灵石离开小院。
那位管事模样的人送她出门时江路远才知道，每年京城都会有几户富贵人家让出别院给参加比武的修仙者住，换一个进场观看比武的资格。
“一来是仙君们招式有趣，看着新鲜爽利，”管事说，“二来若是有幸让仙君满意，留下信物，今后如果家中有难，还可请仙君相助一次。”
江路远摸了摸腰间，满身上下除了玉壶和被飞镖划烂的袖口布条，没什么能摘下来的东西。她索性把发绳扯去一半，存了一丝真气。
“给，找我的时候扯断就行。这是哪家的院子？”
管事笑得谄媚。这信物来自能踏足百花宴的仙君，说白了是为主家请来了一道保命符，至少周围三城的来犯之敌都不在话下。
此功一出，不仅自己，她子侄后辈都吃穿不愁了。
“哈哈哈，仙君胸怀无量，修炼之道必定坦途啊！回您的话，这是三皇子多年前置下的，点名要您住呢。”
特意要自己住？“多谢三皇子，费心了。”江路远在记忆中努力搜寻关于这个名不见经传的皇子，无果。
早知道当时去上两天学了。她摆出一副“竟然是三皇子特意邀请早听闻三皇子大名受宠若惊失敬失敬”的表情，和管事拉扯了几个回合的客气话，好容易才出了门。
钟尧棠早些时候已经离开，和慕小九去武馆挑趁手的武器，江路远思忖一番，也去了武馆。
京城的武馆一共有两座，分别在延祚城的东西两市中，兼卖功法和武器。此外，武馆每年春秋两次收徒，教授修炼入门的内容。
江路远读着武馆门口告示牌上的内容，忽然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转过身，是小九和抱着个盒子的钟尧棠。“棠棠！你挑好啦？让我瞧瞧你选的什么武器。”
“都试用了一遍，还是用剑顺手。”钟尧棠抽出盒子中的武器舞了几个剑花，剑柄上鸟羽精光熠熠。“这剑还配了一本功法，不算强，勉强能用。”
她在剑刃上灌注真气向前连刺，鸟羽蓦然变作一只精铁铸就的红隼站在钟尧棠肩上，对其他靠近的人虎视眈眈。
“红鹞子！真有气势。”江路远试探着戳戳鸟儿胸上的羽毛，虽然是铁做的，但极其精细，活灵活现。
钟尧棠意念一动，红隼飞到她小臂上。“其实还能变作其他鸟儿，不过这个耗的真气最少。”
三人逗着鸟玩了一番，江路远说了三皇子别院的事，其余两人也没有什么头绪。
“这三皇子向来没什么志向，只想舞文弄墨过贵公子生活，身边都是文人。不过他们这些人的想法本就变幻莫测，只是一时兴起也未可知。”
从武馆离开，钟尧棠直接去了邢城的客栈。本来也有人邀钟尧棠去住自家的别院，但她喜欢清静，还是去了张家帮她定好的房间。
房间在一座小院的厢房，这个院子只有两间房，公用的天井随意放了两把竹躺椅。对面的房门紧闭着，不知道有没有住人。
这客栈因离着邢城的一个小宗门近，经常有修士暂住，房间里各种修炼用的辅助器具一应俱全，除了打坐修炼的密室，甚至还有专门锻造武器的地下室。
钟尧棠没管那些杂七杂八的物什，径直走进密室，在门上的凹槽处放入一块下品灵石。
密室的墙中走出一个虚影，手把流星锤，身上气息狂暴，如火如风。
“吼——”
虚影怒吼着甩锤冲来，钟尧棠召出红隼，那鸟儿如闪电飞出，叨在虚影的眼球上。
剑尖同时向其腹部突刺，虚影上下两处受敌，哀嚎一声消散。
练气五层，没有威胁。
她又放入三块下品灵石，密室吸收的时间长了些，半柱香时间又凝出一具虚影。
这密室中收录了成百上千在这家客栈住过的修士自愿留下的气息，用以和后来人切磋。不过大部分都是修为低些的虚影，到了练气后期，反应的时间不短。
这具虚影气息黯淡，让人几乎察觉不到它的存在。
钟尧棠一瞥地上的黑影，剑锋一扭，整个人从虚影中穿过，虚影在身后的剑光中寸寸碎裂。
是障眼法，它的实体在地面还能投下影子。
这么看来，自己以练气九层大圆满的修为，对付练气七层也没问题。
她思索片刻，直接放入两枚中品灵石。
“嗡嗡——”密室墙壁上的幽幽蓝光疯狂闪动起来，整个小院都在随着光芒明灭震动。
钟尧棠在衣摆上擦掉手心的汗水，握紧剑柄。
一具青年的虚影缓缓出现在面前，面目明晰，闭着眼在蒲团上打坐，身上的气息无限接近练气期大圆满。
“她在……突破！”钟尧棠深吸一口气，不敢轻举妄动。
那人身前悬浮着一枚丹药，此刻在她一指之下没入口中，不到一息的时间，周身气息暴涨。
然而她的动作并未停下，而是又拿出三枚丹药，其中一枚光洁无瑕，散发着沁人心脾的药香。
“筑基丹！她要一举筑基吗……”钟尧棠已经被震撼到说不出话来。
虽然对她和江路远来说练气期突破比吃饭喝水难不了多少，但筑基还是慎之又慎，至今她也没让江路远尝试筑基。
眼前这人刚达到练气期圆满，身上的气息便雄浑沉淀下来，其基础之坚实非常人可比，冲击筑基也并非没有可能。
青年吞下两枚弹药，身上的气息节节攀升，浑身的肌骨都“咔咔”作响，皮肤上渗出不少黑色的杂质。
气息攀升到极限，青年的白衣已经被汗水浸透，骨骼的响声更加剧烈，似乎承受不住这样的威压。
钟尧棠也随她紧张。这人的肉身已经到达极限了，如果再不控制住经脉内乱窜的真气，恐怕会落得爆体而亡。
青年眉头微蹙，但依然端坐未动，捏碎那枚筑基丹吸入口中。
她身上渗出的已经不只是汗，还有细细密密的血珠，白衣被染成了血衣。
钟尧棠听着虚影那边隐隐约约传来的雷声，心如擂鼓。突破筑基时有天雷，筑基后必定实力不俗。
不知此人是谁，若能看到她气海内的意象就好了，不知是什么样的意象能有这样的潜力。
几万年以前，天地灵气尚充沛的年代，青古大陆有位修仙强者首次在气海中容纳了“意象”，实力大增，从那以后，“意象”就成了修仙者实力的一部分。
意象可能由修炼的功法而定，也可能根据此人天资来分。
江路远的意象就是一弯淡如水的月牙，钟尧棠估摸着是由于开始修炼时，阿远印象最深的就是那晚的月光。
雷声渐渐变弱，看来青年突破时的声势还不足以引来雷劫。
她经脉中暴走的真气逐渐稳定下来，运气间产生了一股筑基期初期的威压。
钟尧棠剑锋对敌，紧紧盯着比自己高了一个大境界的敌手。
一炷香的时间过后，青年突然睁开眼，异色的妖异瞳孔射出精光，手中成人大腿粗的蛇骨鞭狠狠一挥——
“呃！”
钟尧棠被一鞭打翻在地，翻滚起身后一蹬墙壁，自上而下剑指青年头顶。
青年并未回头，并指一抬，肩膀上蓦地爬上一条吐着猩红信子的斑纹大蛇，蛇嘴大张，几乎要吞下钟尧棠的整根手臂。
钟尧棠硬生生逼得剑尖停下，向上一挑，把蛇腔划出一道大口，勉强保住了手臂，扶着剑落在地上。
那人目中无物，蛇骨鞭看似随意地甩出，却鞭鞭指向钟尧棠的要害。
“啪啪啪！”
又是连续几鞭，钟尧棠应接不暇，已然微微力竭。
蛇骨鞭速度很快，精准度也高，那条蛇也不是好对付的，似乎可以在那人周围任何地方出现。
她召出红隼，扔给它几块中品灵石。红隼吞下灵石，身形暴涨数倍，外形愈发真实，啸叫着冲向花斑大蛇。
鸟主人甩掉剑上的蛇血，专心对付青年。
“落！”
她左拳虚握，对付张家老二时用的青色玉柱凌空而将，那人第一次抬头正视钟尧棠。
这玉柱她当初没有认出来，后来回想，想起这其实是她在九台任职时用的印章，只是不知为何这么大。
对敌有用，也就管不了这么多了。
拳头再次下落，印章加速下压。青年虚影那双异瞳闪了闪，空挥了一下手中的蛇鞭。
那鞭子从根部开始一节节裂出紫红色的倒刺，整条鞭子更加狰狞可怖。
她盯着名章向上劈去，倒刺挂住印章底部阳刻的名字，逼得青玉柱停滞了一瞬。
钟尧棠握紧拳头，咬咬牙使出九成九的真气注入名章中，心焦地注视着敌我的动向。
只不过蛇鞭终究只是使它停了一瞬。片刻后印章缓缓旋转起来，甩掉了勾在自己身上的倒刺，似是被激怒了一般，重重向青年砸去。
一声巨响过后，虚影没在青光中，化作点点亮光消散。
钟尧棠慢慢坐到地上调息，门框闪动着浮上一个人名。她仔细辨认着已经磨损不少的字迹，轻轻吸了一口气。
“云游子，王笃慷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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