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断电话后，杨劲松和艾佳于一个小时后出现在林珏的面前。
林珏坐在沙发上，半昏半沉间听到门铃声。她是易惊吓体质，本来还处在混沌的梦魇之中，一道门铃的声响将她拉回现实世界，林珏不情不愿地开门。
杨劲松和艾佳站在她的面前。
两人一大一小，一高一矮，浑身湿哒哒的，空气黏腻，林珏看见杨劲松膝盖以下全湿的裤子，看见艾佳向上的恳求的双眼——她的心莫名被戳中了。
“进来吧。”林珏给他们让出路。
大雨还在倾泻，林珏此前从来没想过自己能被淋湿，但就在刚刚，这场大雨落在了她的心上。她很不是滋味，不仅是对杨劲松。
小女孩牵着杨劲松的手，将他攥得紧紧的，似乎天然对这个气场强大的同性有着畏惧之情。
而杨劲松却松开了她，表情一脸淡然地说：“去吧。”
林珏冷眼旁着着，看见艾佳在暴雨中不经意瑟缩了一下，站立在她面前。
“放心，姐姐不是坏人。”杨劲松替林珏解释道。
林珏觉得好笑，勾唇：“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坏人？”这话是对着艾佳说的，尽管林珏长得靓，让人心向神往，但气质总是与旁人格格不入——她是一个不好接近的主。
哪知，艾佳屏息三秒，将杨劲松的话重复了一遍：“姐姐不是坏人。”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林珏暂且将这句话认作艾佳的不得已而为之，没多在意，朝她扬了扬头，不仅脸上是嫌弃的表情，说话也很直接。
“站这别动，我给你拿鞋拿衣服，你浑身泥点点那么多，进来得把地板弄脏。”
艾佳没有露出委屈的表情，很乖地照做了。林珏指着台阶，那里刚好可以躲雨，艾佳就站在她指的那个小点上，一动不动。
接着，林珏将视线转化到杨劲松的身上，一副好整以暇的样子，仿佛在说：“你怎么办？”
“我去接艾聪。”
之后，林珏“嘭”的一声关上了门。要想听到杨劲松一句恳求自己的话是很难的，林珏当然不要收留他，即使他再怎么可怜，也是条养不熟的野狗。
她看着对方越走越远，走进雨中，连绵不断的潮湿雾气仿佛将杨劲松包裹在了梦中。林珏盯着他就失神。
杨劲松在雨夜中撑起一把伞，伞的边缘形成巨大的水帘，雨势真的很浩荡，林珏看见——杨劲松的肩膀湿透了。
她呼出一口气，逼着自己转移目光，落在了面前的小女孩身上。
这是她们的第三次见面，但林珏却觉得这个小女孩带给她的亲密感不亚于那些见过很多次的人。
不过她天生臭脸，或许习惯了摆谱，就算内心是柔软的，也绝不会表现出来。
林珏环抱双肩，“喂。”
艾佳蒲扇似的睫毛眨了眨，浑圆的眼睛盯着她。
“在这儿等着，不许动，不许进来。”林珏好凶。
然后小女孩却笑了，露出天生灿烂的笑，笑眯眯地点点头，和第一次见面时怯懦是不同的。
“好！”
林珏觉得莫名其妙，露出稍微嫌隙的表情，捂住鼻子，因为艾佳身上的味道不太好闻，有脏水的味道，林珏不自觉做出了这个动作。
“你为什么要笑？”
林珏问完，艾佳又一脸可怜兮兮地嘟着嘴。
林珏选择不看她，进去给她拿衣服。她在衣柜里翻箱倒柜了半天，找到一些露脐的夏季短袖和几条舒适的运动短裤，稍微斟酌了一会儿，林珏给她拿了一件小碎花的短袖和黑色运动短裤。
走到半途，林珏突然想到艾佳那么瘦的小不点儿怎么可能穿得上这裤子？她又只好折返回去，找出一条T恤。
林珏把毛巾和衣服一并递给艾佳，又指了指地上的拖鞋，命令艾佳：“你先换上拖鞋，然后去一楼浴室洗澡。喏，”林珏手指向右边，“就是那里，进去就行。”
艾佳接过林珏给她的衣物，轻声道：“谢谢姐姐。”
林珏又提醒她：“注意别把地板弄脏了。”
“嗯。”
因为艾佳这一身……说在泥地里滚过的也不夸张，林珏无法想象北街现在的情形，于是她问：“你身上为什么弄成这样了？”
“洪水淹到一楼了，我下去的时候地面太滑，不小心摔了一跤。”
“那你和杨劲松怎么过来的？”
艾佳很平淡地说：“哥哥背着我过来的。”
想来也是。北街现在洪水都没退下去，车辆根本无法通行，再加上刚刚林珏看到的情形，随后很自然地想象到那个画面了——
杨劲松背着小孩，穿过充满脏污的洪水，一步一脚印，走到她的身边。
十五分钟后，艾佳从浴室里走了出来，她湿湿漉漉的头发就耷在背后，从头发上滴落下来的水珠印在后背的棉布料上，林珏看见她的后背湿了一大片。
“你不吹头发吗？”
艾佳摇头，解释道：“我家里没有吹风机，平时都不吹头发的。”
这段时间骤雨连降，捎带着A市的热浪都退了些，现在是特殊时期，林珏害怕艾佳感冒又惹出什么大麻烦来，还是好心给她说了一声：“厕所里面的柜子里有吹风机，自己拿来用，感冒了麻烦。”
艾佳很迅速地点头，一溜烟儿就跑进了厕所，很快吹风机的声音响起。
真是一个很听话的小女孩。林珏继续惬意地坐在沙发上，想着等会杨劲松过来。
“走了那么久的路，应该很渴很饿吧？”
这么一想，林珏又马不停蹄地跑向冰箱。她打开一看——冰箱里是一点食材没有，但从上到下摆得饮品倒是不少。除了她减肥期间爱喝的椰子水以外还有几瓶和杨劲松一起逛超市买的果饮。这些都被林珏打开过，因为她喜欢调酒，心情好了或者心情不好了就给自己在家里来一杯，这些果饮调出来就挺好喝的。林珏拿起其中一瓶荔枝味果汁，左看看右看看，很遗憾地发现这瓶百分之九十都还未被品尝的果汁已经过期，她只好耸了耸肩，将它丢进垃圾桶。
接着是橙汁、青苹果汁、桃子汁……这些无一例外地都被林珏扔进了垃圾桶。
“果汁的保质期都这么短吗？”
林珏无奈，只好将玻璃杯取来，倒了两杯椰子汁。之后她像是想起什么，又去取了两个玻璃杯倒满。
因为停过电的缘故，冰箱里的冷度一时间还没有降下来，林珏从冰箱里翻出一包速冻饺子，大概计算了一下份量，准备煮两包下锅。
林珏很少下厨。准确来说，这应该是她今年来第一次下厨。因为长期减肥和控制饮食，林珏的果腹之欲很淡，再加上从小的训诫，她已经养成饿瘦的习惯。晚饭以酸奶沙拉为主，午饭少吃，早饭就是黑咖啡加全麦，人很难从这些食物里获得幸福感。
林珏就是这样吃出胃病的，后来才开始慢慢改善，到现在，林珏已经对自己不那么苛责了，但食量依旧很小。
不到十分钟，艾佳从厕所走出来，她没有发出声音，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但林珏家的厨房是开放式的，她走出来就被林珏看见了。
“你要是想看电视，可以自己打开看。”
艾佳连忙回复，还是那么标准的四个字：“谢谢姐姐。”
接着，她将目光投射在了林珏家的大电视上。眼睛像是磁铁一样被吸上去了，因为这还是她第一次见这么大的电视。她和她弟弟现在住的家里也有电视，不过是年岁已久的老电视，她和弟弟从来没有打开过，因为付不起那么多的电费。
要说娱乐方式，她倒是想起一种，就是去逛公园。有些时候她们会换着地方要钱，在北街的那个十字路口来来往往全是形影匆匆的人，注意到他们的其实很少。但公园就不一样了，公园里有香气喷喷的爆米花、永远飞在天上的大风筝、已经尖叫声此起彼伏的大摆锤。艾佳最向往那里了，那里的人们大多数是带着笑容的，路过他们停下来给的钱也多，运气好的话姐弟俩一天赚的钱够他们吃几天饭，想到热气腾腾的米饭就会饥饿……
艾佳闻见厨房飘出来的香气了，回头看的时候发现林珏也在看她，她手里还拿着一个四四方方的盒子。
林珏朝她笑了。艾佳在原地发懵。
“想吃吗？”林珏招呼艾佳。
艾佳依旧忘记回答。
“这可是我好朋友专门从比利时带回来的巧克力哦，很好吃的，要不要尝尝？”
听完这一大段话，艾佳才猛然回神，想起来要点头，她于是点头。
林珏将那盒巧克力递给她。艾佳望见那些圆滚滚的黑球像是看稀奇一样，很难想象巧克力原来还可以做成这种形状，外面还可以画成各式各样的花纹图案。
这真的可以吃吗？
艾佳心中充满疑惑，忍不住要将一颗巧克力送入自己的嘴中。可还没品尝到味道，她的动作就因门铃很停止。
“你弟来了。”
很快，艾佳很快将那颗巧克力放回盒子里，脸上充满窘态，像是一个偷吃却被现场抓包的孩子。她满脸通红。
林珏三步并做两步去开门。
杨劲松和艾聪在外面候着，同样是浑身淋湿，不过林珏却发现了异样——杨劲松的手臂受伤了，有一片不大的血痕。
都是小苦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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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chapter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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