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劲松几乎是下意识地问：“说了一大堆，你想表达什么？”
林珏抿着唇，说：“我的意思是，高考加油。”
祝你前途璀璨。
对于杨劲松来说，这确实是一个逆天改命的机会，但从林珏口中说出来，多多少少会有点涩口的感觉，杨劲松体会到离别的意味了。
捅破窗户纸的两人早就过了揣着明白装糊涂的阶段，杨劲松沉着声问林珏：“你多久动身？”
“嗯？”
“出国。”杨劲松言简意赅。
“暑假吧。最快下星期，最迟一个月？”林珏的语气很不确定。
“不参加高考？”
林珏笑道：“你看到我后颈的纹身了吗？”
“我连那玩意儿都没卸，高考体检我都没参加。”
校方合作的缘故，只要出资到位，林珏连高考都不用参加。徐千雪和纪庭朝也是一样，他们甚至因为英语太烂而提早过去学语言，一样没参加高考。
杨劲松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应，现下他的脑子很乱，思考两人的关系比思考压轴题还要费解。杨劲松每晚烟不离手，彻夜难眠的时候总会想到林珏，有关于她的一切。
他知道这只是昙花一现。但刚刚那番话彻底动摇了他的内心，残存的理智也被消磨殆尽。
杨劲松毫无预兆地重新吻了上来。这次的吻更加缠绵，乃至冗长。
林珏感觉过了一个世纪。感受彼此带给对方的温度时间幸福的事，林珏双手抵在杨劲松的胸口处，触碰他的心跳。
一次，两次……快意的攀升让她头晕脑胀。恍惚间，杨劲松从她的舌间移开，林珏听见有人在她的耳畔低语。
“还会回来吗？”
这句话问懵了林珏。因为在她的设想中，两人不可能谈及以后。当下，他们能够恶语相向也能亲密无间，但未来这事真说不准。
林珏不知道杨劲松是搭错哪根筋，有些不知所措地问：“你说什么？”
“我知道你不可能留下，所以我问你多久回来。”
林珏当然不会像偶像剧中上演的为爱奋不顾身的桥段那样反问：“你怎么知道我不会留下来。”
相反，她沉默了。
因为她确实如杨劲松所说的那样，不会留下来。至少未来四年内，她不会在这里。
“林珏，我知道，从一开始，你只是想戏弄我。你和我所处的社会完全不同，你想看穿我，跻身进入另一个世界……”
林珏倒吸一口凉气。
“但这个世界的阴暗面远超你的想象。你今天对着艾佳艾聪和我都露出过鄙夷的眼神，我知道那并非你的本意。你曾经踏入过我的出租屋，感慨过我房间阴暗逼仄，我只能无言以对。但你无法想象，这已经是我独自行走这个世界以来最好的境遇了。”
“我曾经在孤儿院待过三年，后来因为不太合群跑了出来。我住在天桥洞半年，乞讨为生的日子过得比艾佳艾聪现在还要惨淡。”
“回想起那个难捱的冬天我现在都还会做噩梦，我怕饿怕冻，怕生命流逝，当然，怕是没有用的。”
杨劲松说完很长一段话，终于肯正视林珏：“因为从来没有人在意过我的生命。”
他的话字字珠玑，让林珏第一次感受到振聋发聩的力量。
第一次，她居然无法回应这份情感了。
但一个人愿意向你袒露不愿直面的过去，那么他将在你的面前卸下所有伪装。原始而又残暴的一面展露出来，你愿接受也好，不愿接受也好，从这天起，你拥有他的软肋，必要的时候一击致命。
这太危险了。杨劲松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从来也不是什么愿意以身犯险之人。
林珏此刻的心境并不好受。她脑海里开始迅速组织语言，但到了嘴边，那些汉字音符便乱了套。她又花很长时间整理好思绪。
“一开始，我或许是有你说的这种想法。但时间久了，也不是了……不对，是没那么单纯了。”
杨劲松很快回复：“我也是。”他在肯定后者，的确不那么单纯。
“一开始，我厌恶你，在你通过手段撤销了我的工作之后，我甚至有想和你拼命的念头。”
杨劲松很诚实地将自己的心境说出了口。也能理解，林珏一步步把杨劲松逼上绝路，最后不得不来向自己低头。她就是享受这个过程，天真的的上位者姿态。
“可是后来，我的想法逐渐变了。”
杨劲松今天状态很不对劲，一向沉默寡言的他居然有种豁出去的心态，想要把胸腔里的全部血液都倒出来给林珏看。
“可是后来，你喜欢上了我。”
杨劲松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你喜欢上了我，是不是？”
杨劲松模糊道：“感情这种事情，说不准，有些时候还真像是劫难。”
林珏讨厌一板一眼的杨劲松，她直接替杨劲松回答了，“我知道，你就是喜欢上我了。什么时候？”
杨劲松：“很多。或许你会觉得莫名其妙，但我们之间的确存在误会和一些没解释清楚的事。这些时日来，我做过两件亏欠你的事，我现在向你坦诚。”
“一是那次月考。我说过我没打算揭发你，我心里也是这样想的。但我被叫进办公室的时候，他们其实已经知道你作弊的事了。我不承认是罪加一等，如果我有像你一样的底气我肯定不会交代。但我没有。林珏，我什么都没有。我在瀚海小心翼翼就是为了赚钱，他们给的奖学金刚好够我还款，我没那笔钱，真的会死。”
“二是那次我生日……”杨劲松的话被打断。
“那天的蛋糕，你还记得吗？”
“记得。”
“我记得你的生日，想着专门来找你，和你一起过的。”
杨劲松很惆怅地皱皱眉，“谢谢你，林珏。”
“那个女人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和她只是在一起共事。”
林珏一脸不在乎，后来仔细想想，确实也没别的可能。就杨劲松那模样，摆这个臭脸就能拒人于千里之外了，小迷妹估计没那胆子。他自己就更不可能了，没那闲暇。
至于他们在共谋什么事，林珏就不得而知了。杨劲松有他自己的路要走，不是所有路都在与她同行，林珏允许他有秘密。
“因为你，白白浪费了一个蛋糕。”
两人的攀谈通过转移话题开始轻松起来，杨劲松闻言耸耸肩，“我可没有浪费。”
“你捡起来吃了？！”
“一部分。”
林珏觉得震惊又好笑，这种做派估计也只有他能干出来。不过他说的对，至少没有浪费。
“那是你的心意，我很感动。不过林珏我告诉你，我不是因为这些瞬间而喜欢上你的。”
“在遇到你之前，我的人生里只有生存二字，每天考虑的东西也很简单，除了温饱就是学习，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
或许是嫌站得太久，林珏从杨劲松的怀里挣脱，坐到了旁边的懒人沙发上。
“遇见你之后，我才发现我的心跳可以因为别的原因那样剧烈的跳动。我的喜欢源自本能。是控制不住的下意识反应，而并非你对我的好。这些或许会加深我对你的依恋，但不能够让我喜欢上你。”
“我喜欢你，不是因为你对我好，而是因为正正好好，我听从我心脏的指令，它告诉我的。”
林珏做出一个为难的表情，明显有些不习惯杨劲松的意外袒露，“你这样，我很难办的……”
“你知道的，我有一个目前来说怎么也断不了关系的前男友。他来找我我不能拒绝，我们两家的关系牵扯到利益，我不能做得太绝对。”
杨劲松继续聆听。
“你的喜欢对我来说毫无作用。你要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我爱慕虚荣、争强好胜，自私甚至自大，受不得一点苦，脾气怪心肠也黑，别人给我两巴掌我还他三巴掌。走在哪里都是耀武扬威的惺惺作态。”
“你满足不了我的虚荣，更不能给我嚣张跋扈的底气。”
林珏微微侧头，看见杨劲松在微光之下冷笑，好像不太认同林珏的说法。
“当然，你是个潜力股。我看人眼光一直很准，说不定以后，你就飞上枝头当凤凰，成了我高不可攀的人。这都有可能，万事没有绝对，我还是对你抱有希望的。
杨劲松俊眉一挑：“这么说，林小姐还是很认同我咯？”
林珏点点头，“认同你是个潜力股，将来指定发财。”
“如果我真的做到了，你会不会回头看我一眼？”
纠结来纠结去，杨劲松又将这场谈话绕回原点。林珏有些麻木，“等到那个时候，再说吧。”
杨劲松低下头，神色难明，“今晚是我情难自禁了，抱歉，以后不会再出现这样的问题。”
他很快走出林珏的卧室。当天晚上，两人都难眠。林珏被噩梦缠身，杨劲松却思考没有睡意。他知道一个道理叫做多说多错，表达欲越强越会引起人的抵触，但今天不知怎的，或许是意识到林珏的即将离开，这很可能是两人共同相处的最后一段时光，他的情感便开始不可控起来。
喜欢她，甚至自私地想过留下她，但考虑之后却问的是：多久回来。
多久才能回来呢？杨劲松没有得到肯定的答案，他知道自己现在没有资格。一向平淡如水的杨劲松又被林珏给激起涟漪。他知道自己不能被打败，要成功，只有成功。
三天后，北街的污水被彻底疏通，这场洪涝的最后一片灾区也开始逐渐恢复宁静。
杨劲松带着艾佳和艾聪一起回到北街。临行前的那晚，杨劲松抱着林珏亲了好几次，两人□□缠身，却什么也没做。
杨劲松问林珏高考完见不见。
林珏说行。
她思考一下时间，今天是6月2日，也就是七天后。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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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chapter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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