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子里的水很清，石子、游鱼，挺着的荷花，弯倒的莲蓬，水面倒影如画卷展开。
随意歪坐在假山旁，松垮的白色长袍铺在地上，衣料压弯草尖，侍奉的下人全都被勒令待在几米外的亭子屋檐下。
又是一枚石子投入水中央。
溅起圈圈涟漪，坠入湖底。
“江雾，不要不开心了。”
系统在识海里小声道，电子音里也多出几分人情味。
和江雾共事总计32个小世界，7988总是对这种时刻束手无策。
江雾是个很省心的宿主，不会随意撂挑子不干，也没有太多不满，随遇而安的性格让他在过去的世界中即便困难，也能走过。
烦闷的时候，江雾就会在哪里歇下，重复做些无意义的事，像之前现代世界不停地剥橘子、修真世界里不停擦剑。
他不说话，身上的孤寂与痛苦却仿佛有形有利，轻而易举扎穿江雾这颗足够澄清的灵魂。
“我回去后，帮你赚钱。”
7988还在试图建立起沟通的桥梁。
“我能留在这里吗？放弃回到主世界的资格。”
江雾忽然开口。
7988在识海里摇头，速度飞快带出电音，“不能的，时间一到，我们就会被弹出去。”
“江雾，你不要……”7988想说你不要沉溺当下，却也在旁观中看出万古笙对江雾的不同，他沉默一会，忽然道：“那孩子也不是个好人，至少在你这里和在别人那里，并不一样。”
“三皇子传信告诉我，虎符昨夜就已经落于他桌上。”
石子落进水面，一圈圈水晕落在江雾心间。
“他是个听我话的孩子。”
“就因为你带他逃跑过吗？”7988绞尽脑汁让江雾意识到他忧虑的人并非良善之辈，并不能担得起他的担忧。
7988越说越觉得自己发现了盲点，“他会不会有些太听话？和世界意识预言里的难度完全不符。”
如果万古笙是简简单单几句话就能劝服的人，世界意识也不会在15年前急着依靠天灾**除掉还未成长起来的有力反派。
来之前，他们的任务评级为S级。
可是，依他们的体验看来，这里的生活轻松惬意，几次刀光剑影也不过添添乐趣，最多只能评到B级。
“有一种可能，这位反派在谋划更大的事情。”
7988盯着江雾停掉的动作，慢慢松口气，总算把人劝住了。
石子硌着手心，江雾盯着恢复平静的水面，眉间净是烦闷。
为什么这么听话
江雾也寻不到这个问题的答案。
余光中突然出现一道步履匆匆的身影，江雾松开手心，任由石子滚落掉回花丛中不见踪影。
他拍拍手站起身，迎着焦急的声音站起身。
“怎么——怎么在这里？”
余光看到衣袍边糊成一片的血迹，江雾没有挣脱自己被握住的手，垂着眼睫道：“你想要什么吗，阿笙。”
他只能尽自己所能去满足对方。
黑色的眸子描摹着他的轮廓，似乎是在斟酌。
几息之后，万古笙有了判断。
“阿雾，我之前确想行至高位，但现在更想和你在一起。”
识海里刺目的倒计时让江雾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和我在一起之外呢，你想要什么？”
将人从池塘边牵离，万古笙没有回答这句话，他像是想起什么，说：“再给我捏个泥人，可以吗？”
已是成人的背影宽阔成熟，江雾走在他身后，嗅见空气中突如其来的潮气，淡淡的。
“啪嗒”
雨点落在他鼻尖上。
下雨了。
才走进小亭子，哗啦啦的雨珠倾盆落下。
江雾回头，雨幕将方才平静的湖面打得不见安宁。
搅和着雨声，他说：“我们一起。”
阵雨来得急待不久。
没过多久，江雾就带着人走上城中河沿，他踩着泥土细细感受，“要选质地柔软细腻的河泥，最好没有杂质。”
“这里。”
江雾点头，“可以。”
“反复捶打后，在泥土中掺些棉花，防止开裂。”
江雾回忆着过去的制作过程，带着万古笙的手掌按进泥土。
“要用劲。”
感受着自己无力的手腕，江雾把这项任务交给万古笙。
垂着头的人锤得正认真，锤头边溅起的泥土沾到衣角也没有任何反应。
“我能带他一起走吗？”
江雾忽然在识海中问道。
“就像当初我被带到主世界一样。”
“我可以不退休，也不要报酬。”
7988愣住一会儿，这才隐约认识到，江雾有多么看重万古笙这个人。
在海量的系统日记中翻找到资料，盯着幻化的白纸，作为一个系统，7988第一次有了违背系统宣言的冲动。
泥土还未锤好，7988的声音再次响起，“你可以带他走，世界意识也愿意让他走。”
朦胧青山水盈盈，雨后初霁逢彩虹。
一弯七彩桥挂在天边，郁结心底的烦闷终于散开了些。
“条件呢？”
如果带走万古笙是一件容易的事，事情早在一开始就解决了。
“条件有三个，一是能源上你要付出一半的健康，二是主世界要求你要保证万古笙不会再害人性命，三是世界意识要求在倒计时之前，确保万古笙死在你手里。”
听起来像是哄骗自己完成任务的诡计，江雾沉吟，“有什么协议保证吗？”
7988展开一份带字协议，“有的，但江雾，你要慎重。”
这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但用一半的健康去换一个人的性命，再也不会更值了。
江雾毫不犹豫签下协议。
这两天看紧一些，小孩应该不会再伤人……江雾看向泥土下依旧显眼的血迹，微微叹口气。
等到回去后，再谈谈教育问题。
“锤好了。”
双手捧着的泥土被托到面前，解决大问题的江雾又回到那副懒散的模样，他抓起泥土，点点头，“然后是初步塑形。”
“这步用手就可以。”
江雾拇指按上泥土，柔软的泥土很快初具雏形。
出乎意料的细致，比不上常年做来售卖的小商贩，却也颇具神采。
万古笙手上泥土未除，眼神微亮。
泥人长手长脚，外形宽阔。
不是15年前的翻版，捏的是现在的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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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说话算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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