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知乔的车后座稳稳地放着一束新鲜的向日葵,向日葵被简单地包裹成了花束。
陆鸢坐入后座的时候,差一点儿就坐在了那束花上,好在并没有。
她一转头目光不偏不倚地落在这束橙黄色的向日葵上,车内并没有令人不舒服的皮革味道,反倒是清新的薄荷味。
虽然正逢霜冷时节,但是车内的薄荷味却是晕车党的福音。
向日葵的香味被冲淡了不少,陆鸢顺手拿起闻了闻,味道很轻。
“我陪你一起去吧,你自己去我不太放心。”
哐的一声,谭知乔关闭了驾驶座的车门,抬眼望着后视镜中的人。
“谢谢。”陆鸢没有回答谭知乔的问题而是选择默认地道谢,她将那束向日葵放回了原来的位置。
穿窗而进的风,与清凉的薄荷缠绕到了一块,萦在陆鸢的鼻尖,她静静地躺着。
车速匀缓,不疾不弛。
连带着灌入车内的风也变得柔和。
车程并不算远,不过十分钟就已经到达了目的地。
这是崇临一家有名的KTV,熙熙攘攘的人群络绎不绝,这里较大的包厢几乎都是需要提前预订的。
当然,刚刚在饭桌上气焰嚣张的男人早已订好了包厢。
这种密闭的环境陆鸢并不喜欢,只是静坐在一旁的沙发上,桌子上摆着各式各样的酒水,瓜果,她一概不问。
谭知乔坐在她的边上。
包厢内的酒味儿很冲,以至于让陆鸢蹙眉偏头,尽可能不让酒味儿直冲面门。
“鸢鸢啊,我记得你应该是能喝酒的吧。”阿谀奉承的夏果端着一杯清酒递到了陆鸢的跟前。
陆鸢狐疑地瞧了瞧泛着莹绿的酒水,又仰头看了看一脸嬉笑的夏果,抬手接了过来,握在手里。
见陆鸢没有要喝的意思,夏果不满意地撇了撇嘴,“你不喝这是对我们的安排不满意啊,怎么就这点儿小事儿都非得揪着不放啊。”
“我今天为什么来,是你软磨硬泡求来的,我也是为了同学情谊,这杯酒我喝了,时间也不早了。”她语气阴阳,随后将杯中的清酒一饮而尽。
谭知乔抬手都没来得及拦下,那酒杯就已经空了。
酒的味道很冲,她不免被呛得干咳了两声,嘴角处残留的酒水让她抬手随意擦了擦。
“以后这种活动就别叫我了。”
酒杯被她攥得很紧,砰的一下摔在了桌子上。
猛地起身时,一阵晕眩让她脚下虚浮,不禁踉跄两步。
见状谭知乔眼疾手快地将人扶稳,“我送你回去吧。”
这种情况下陆鸢也不好推脱,似愿非愿地点了点头。
或许是刚刚那杯酒喝得有些猛了,往常能喝上几杯的陆鸢,竟被这一杯酒撂倒。
她出了包厢后的每一步几乎都是在谭知乔的搀扶下才迈出的。
谭知乔的手臂处挂着陆鸢的包包,两只手尽可能地将人扶住,他一只手臂将人半揽进怀里。
在一步一倒的过程中,有无数次她都险些整个人都嵌进谭知乔的怀里。
可每次她整个人跌到谭知乔的身上时,谭知乔都会慌措地将人重新扶起。
“陆鸢……”
摇摇晃晃中,两人走了不过十几米,就连包厢所在的长廊都没出来。
听到有人在叫自己的陆鸢,迷迷糊糊地抬起头,看向站在身侧的谭知乔。
昏暗的灯光中,她看不清楚面前人的面貌,下意识地想要将人推开,可就在她用力的时候却觉得双臂有些发软,险些跌倒。
“陆鸢——”
这次谭知乔明显提高了声音。
原本还在抗拒谭知乔触碰的陆鸢冷静了下来。
沉稳有力的声音不禁让她想起了儿时的一句玩笑话。
“以后我们结婚好不好,这样我们就能一直做邻居了!”小女孩儿稚嫩的声音却说着天真的话。
她带着婴儿肥的小脸被冻得有些发红,手中紧紧攥着那串甜滋滋的冰糖葫芦,眨巴着晶亮的眼睛看着高出自己一个头的男孩儿。
男孩儿将厚厚的手套摘了下来,将暖融融的手附在了小女孩儿的脸上,认真地回答着,“好——”
两种声音虽然有很大的区别但是陆鸢还是下意识地觉得说话的就是同一人。
她贴着墙慢慢地转过身,眼神有些迷离地瞧着眼前的人,手不自觉地抬起摸着谭知乔的脸,凉凉。
“我们一直做邻居好不好……”
她小声嗫嚅。
话音未落整个人就失重地向前倒去,整个人落进了谭知乔温热的怀中。
像是睡了,又像是没了力气。
谭知乔的双臂护着怀中的人,不敢太紧,也不敢太松,只是堪堪能将人环住。
陆鸢软趴趴的一直窝在他的怀里,警惕心不知在何时竟是不见了踪影,她两条胳膊无力地垂着,这几日的疲惫一拥而上,压得她直不起腰。
“陆鸢,我可以抱你回去吗?”他既期待又小心翼翼地问着。
直到感受出趴在怀里的人点了点头。
得到同意的谭知乔一把将人拦腰抱起,陆鸢的头歪倒紧贴在他的怀里,一只胳膊软弱无力地搭在他的肩膀处,另一只则是被他抱进了怀里。
陆鸢被他放进了车的后座,又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披在了陆鸢的身上。
彼时的陆鸢已经睡了过去,感受得到动静的她微微皱起了眉头,耸了耸肩膀。
见状,谭知乔将手扶了上去。
意外的安稳让陆鸢蹙起的眉头舒展开来,紧缩着的身子也松懈了下来。
与此同时她的手攥上了谭知乔外套的衣角,攥得布料发皱。
启动的动作与声音,谭知乔尽可能地放轻,在行驶之前,他扭过身子查看了陆鸢的状况。
并没有醒,反倒睡得很熟。
他也放下心来,平稳地驾驶着车辆,离开了KTV.
睡梦中的陆鸢只觉得这一觉睡得异常安稳。
她本是习惯于晚上睡觉的时候手上攥着东西的,或者说有东西陪在自己身边。
晨曦已至,四下里的黑全然被白昼覆盖,阵阵鸟鸣声伴随着冷露坠落在这座早已喧闹的城市。
湿润的风在寒气中像是长了刺似的刮着。
陆鸢躺在陌生的床上缓缓睁开了眼,窗帘被拉得很严实,一丝光亮都不曾透进来。
卧室内漆黑一片,完全清醒时她放开了手中一直攥着的东西,紧接着又将怀里的东西搂了搂。
黑暗中有些看不清。
那是一只两米多的深棕色大熊,它同陆鸢一起躺在宽大柔软的床上,享受着此刻的安详与沉寂。
这只大熊与她在国外家里的那只一模一样,要是非说哪里有什么区别的话,那就是这只是一只全新的,并且它的身上没有熟悉的沐浴露味道。
在国外的时候陆鸢一直都是抱着那只大熊睡觉的,以至于它身上的味道与陆鸢身上的味道如出一辙。
抱着熟悉的大熊,陆鸢下意识地以为自己是在国外的家中
可就在她抱着大熊呼吸的时候,忽地察觉出了不对。
这让原本放松下来神经再次提了起来,她的手在大熊的身上胡乱摸索了一阵后,猛地坐了起来。
这时候的她身上像是有股电流穿过,手脚变得酥麻,她警惕地打量四周,一片漆黑让她本就打着颤的心更加慌乱。
“这哪儿啊……”她小心掀开了被子,身上的衣服除了羽绒服之外其他都还原封不动地穿在身上。
她推了推躺在边上的大熊,确认没有其他人后蹑手蹑脚地下了床。
摸黑中,她找到了一面墙,一只手摸索着墙壁,另一只手紧紧地我这自己胸前的项链,她一点一点地朝着一个方向挪着。
终于……她摸到了门把手。
口唇发干的陆鸢仍紧张地空咽了口唾沫,顺着门框她又细细地找寻了一番,在身边不远处摸到了灯的开关。
咔嗒——
突然袭来的光亮,晃得她有些睁不开眼。
她所在这间卧室是一个套房,她庆幸自己没有摸到卫生间去。
随后她扫了眼床上自己刚刚抱在怀里的东西。
令人惴栗的是,那只躺在床上的熊真就和她在国外家里的一模样,并且熊的下面好像还压着什么。
陆鸢站在门口处眯着眼睛看了看,那像是一件男士外套。
这个念头跳出来的时候不禁让她心死,自己让一个男人带回家了?
为了验证自己的想法,她转身,扭动了门把手。
外面天光大亮,到处都是陌生的景象。
陌生的挂画,陌生的装修风格……
她光着脚,试探性地向前挪动着。
距离刚刚所在的房间越来越远,她也终于听到了一些其他声音,那是滚开的水……不,里面还有其他东西。
眼前的光亮面积越来越大,暖洋洋的感觉让她紧绷着的心,愈来愈松。
“你醒了……”
听见这熟悉的声音,她突然愣在原地。
不远处站着穿着围裙的谭知乔,她手上的动作松了下来,项链重新落回胸前。
“谭知乔……你……”陆鸢不可置信的眼神将谭知乔上下左右都打量了一遍。
那围裙好像并没有起到什么实质性的作用。
“我还想着一会儿去看看你醒没醒呢?”他的唇角依旧挂着标准的软笑,让人看了就觉得心安。
无人在意时他的眼睛向下瞟了下,随后便转身回去了门口,从鞋柜里拿出了一双毛茸茸的拖鞋。
不明所以地陆鸢光脚上前几步,还不等她看清谭知乔去了哪儿,谭知乔就已经重新回到了自己的面前。
谭知乔俯身,将手中的东西轻轻放下,又起身看向陆鸢,示意她看向脚边。
“穿上吧,地有些凉。”他慢条斯理道。
下一秒,陆鸢再低头时她的脚边就多了一双藕粉色的拖鞋。
这双拖鞋明显跟他这里的装修风格格格不入,事实证明这双拖鞋绝对不属于这儿。
陆鸢想着什么有些迟疑。
“放心吧,我新买的,没人穿过。”谭知乔转身离开,去了西厨那边。
恰巧水已经烧开。
陆鸢闻言,扬唇轻笑了下,穿好拖鞋,“谢谢。”
这时,她也渐渐想起了昨天同学聚会的事情,骤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她回过身看了看正在倒水的谭知乔,舔了舔干涩的唇,故作不经意地上前。
岛台边上的椅子早早就被拉开,她顺势坐了上去,眼睛眺向别处,“昨天麻烦你了,还收留我。”
杯子中蜂蜜水被冲散,汤匙在里面搅了搅,完全融化后,谭知乔将蜂蜜水顺着岛台推到了她的跟前。
谭知乔眼眸低垂着,“这有什么,毕竟我喜欢你嘛。”
“喜欢”这个词,谭知乔总是能脱口而出,好像这就是一件十分寻常的事情。
就像是……习惯。
“不过你放心,我绝对没有乘人之危。”
谭知乔突然补充的一句话成功逗笑了正在喝蜂蜜水的陆鸢。
一阵呛水笑后,她顺手接过谭知乔递过来的纸巾,擦了擦嘴。
笑道:“我知道。”
从小到大,陆鸢都能看得出谭知乔虽不善言辞,但人品绝对不差。
他从始至终都保持着该有的尊重。
就真的是喜欢陆鸢是他的事情,并不应该因为他的喜欢而给陆鸢造成困扰。
瞧着陆鸢的窘状他却是满脸严肃地点了下头。
“哦,对了,床上那只熊挺特别的,我记得好像需要预约吧,还挺有童心的。”她双手捧着杯子,故作不经意地提起。
“你说那个啊,原本是想送给你的来着,说来也巧了,一会儿你要是回家的话,我就直接把你们两个一块儿送回去。”谭知乔转身又倒了一杯热水,仰头喝着。
陆鸢若有所思地点着头,眼底染上轻佻,“那还真挺巧的,你定的这只跟我原来家里的那只一模一样。”
谭知乔喝水的动作顿了下,水面擦过薄唇又落下,水珠凝在上唇,他的手握着杯子放回到岛台上,双瞳倥偬。
“是吗?那正好让你找一找家的感觉。”
咕嘟咕嘟的声音越来越大,谭知乔这才想起锅里还煮着粥,他等不及陆鸢的回答,就赶忙放下手中的杯子马不停蹄地冲进了厨房。
好在粥并没有煳底。
陆鸢坐在岛台旁看着他刚有些手忙脚乱的背影,同样放下手上的杯子凑了上去,她靠在厨房边上瞧着他忙碌。
“你还会做饭呢?”
她有些新奇地张望着。
“没办法毕竟年纪大了,要是再不会做饭就真没人要了。”
转眼,谭知乔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包菜瘦肉粥从陆鸢的身边路过。
闻上去很香,很勾人,这让饿了一天一夜的陆鸢味蕾忍不住颤了颤,鬼使神差地跟着谭知乔走到了餐桌边。
她眼睛几乎一直扒在那碗热腾腾的包菜瘦肉粥上。
谭知乔递过来的勺子她几乎都没有抬眼看,就接了过来。
“尝尝看,味道怎么样。”
陆鸢早已经饥肠辘辘,馋虫被勾出来的时候,她就想直接将碗抱起来,但是迫于形象压力她还是忍住了。
她盯着白粥里面裹着的配菜,不由得发问,“你这里面都放得什么。”
“包菜,瘦肉,你要是想吃别的也可以,就是要委屈你再多等一会儿了。”谭知乔坐到陆鸢的对面,目光稳稳地落在她的身上。
陆鸢没有再多问,而是秉持着心中的疑虑与猜测喝下了第一口粥,仅仅这一口她就笃定这就是上学时每天早上被塞进包里的那份包菜瘦肉粥。
她瞳中闪过光亮,咽下了口中的食物。
热腾腾的食物划过喉咙,暖流直达全身各个角落。
“上学的时候……我包里的东西是你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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