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假期连带着中秋假期一切结束了。
连续几天，除了外公外婆会问一问饮食情况，又顺带问了决赛时间。唐止下意识就回复了本月二十四号，也没怀疑到自己除了告诉那三个联系得上的损友之外，压根没有和任何人讲过。
两位老人闻言，让陈姨每晚的夜宵多加了一碗燕窝。
在家里不爱吃这些，会有“唐烨牌垃圾桶”解决。在这里，对上陈姨笑得和蔼的眼神，唐止每次都是捏着鼻子大口吞。
唐止一个不喜欢表达自己，展示自己的人，在一个很久没有答复的对话框里，发过好几次消息。
“初赛过了。”
“复赛理论过了，实验下周。”
“实验挺简单，稳进决赛。”
“24号决赛。”
“举旗。【图片.JPG】”
举旗的图片是姜晓给她拍的。唐止听说后全身上下身体力行表达对此提议的反感。但是当看到姜晓得意洋洋举着拍着角度奇奇怪怪甚至还有些逆光的照片时，唐止第一反应不是嘲讽他拍得丑，而是犹豫了半秒钟，让他把照片传给她。
在这之前的消息，几乎都是邵原发来的。如果随便给一个认识邵原的人看到，都会大吃一惊。一个平常就像三棍子打不出一句话的闷葫芦，竟然这么能自言自语。
其中一半的消息都是在问唐止喝不喝奶茶，然后得到“不”，或者干脆是没有回复，也没关系。
唐止对邵原对姜晓感觉是一样的，两个人都像是一只跟在她身后的小跟班。可又不完全一样。
姜晓有更多的朋友，他乐观又开朗，除了有时候的少爷狗脾气上来，谁都喜欢和他相处。可邵原不一样，邵原除了唐止之外，没有朋友。哪怕是他们五人里其他三个人，也都和邵原无所往来。哪怕一开始是姜晓作为媒介让两个人认识的。
也许是当初办公室里瞥的那一眼。
为什么有人会完全不在意别人的狼狈。
唐止对待邵原，更像是她在外面养了一只流浪狗。这只狗听话懂事，虽然话有些少，但是能显而易见地感受到，他的全世界就是她。可是这只流浪狗如今跑走了，谁也联系不到。
唐止也许会因为养不熟的流浪狗难过，也有可能情绪上头，掉几滴小珍珠。但这种情绪不会持续很久。
这只流浪狗已经失去了最值得让她喜欢的特性。
就算失去了这一只，也会有下一只。怪只怪在，时间地点太巧合，一切倒像是缘分天注定。
一个看不到未来、充满未知的人，和一只生存都困难，还背叛了主人的流浪狗，注定会散。
回到学校第一件事就是领成绩条，学校从来不会把成绩表格发到群里或者说家长群里，百分之百保护学生**。当然，如果家长有意想了解，班任也会客套两句，然后发出去。
领条的时候唐止去了卫生间，回来的时候姜晓已经给她放桌上了，纸条上还有一些疑似生前被蹂躏过后的不明折痕。
宋问鹤见她甩着手回来，递给她面巾纸。
又说道：“某些人怀着无比的嫉妒，狠狠对着你的条出了一通气。”
不用说明白唐止都知道是谁搞得鬼，嗤笑一声，道：“爱而不得，痛下杀手。”
唐止看了眼排名，攥成小球“咻”地抛进抽屉。
年级排名第二十八。
她没有太过慌张，毕竟一个月都没正经听课，一直在做竞赛的题。她语文生物一向比较拉分，做过最坏的语气是掉出年纪五十名开外。
至少在二十八名。
唐止安慰自己。哪怕等决赛过去之后，重新拾起课本也来得及。
唐止对待任何事一向游刃有余，虽然现在有些慌乱，但逼自己一把总是刻意的。
除了放假前两天在餐厅看到唐烨之外，这两天中午都没看到他。
平时大课间姜晓和宋问鹤总会拖着她一起，出去透透风，顺便去便利店买瓶水，偶尔路过球场，会正好看见唐烨和他的朋友们打篮球。
如果正好是中场休息看到她路过，唐烨就会隔着大半个场地喊一声：“姐，我要喝水！”
唐止开始会嫌弃地让他滚去自己买水，唐烨就会耍无赖，逐渐地，唐止养成了去便利店就会顺便买一瓶水的习惯，哪怕她自己每天早上都会带着保温杯。
场地上没有熟悉的人在，唐止扫视一圈后，抛了一下自己手里的瓶子，打算回去塞给姜晓。他天天不带水，一下课就必然缠着她或者宋问鹤去便利店买水。
只是正大步往回走地时候，却有一声突兀又耳熟的声音响起：“姐姐？”
唐止顺着声音源头望过去，是一位正拿着毛巾在擦汗的高大男生。
眼熟。
唐止皱着眉认真想了很久，才想起来这人似乎被唐烨带回家去很多次。
好几次唐烨还去敲她的门，非要她一起打游戏。唐止没点亮天赋属性，往往玩两把就跑路了。
平常在学校里和唐烨碰见一面，总能看到这人就在身边。尤其是当唐烨叫她一声“姐姐”之后，这人也会乖乖叫一声“姐姐好”。
唐止第一次见这人时，就觉得他人长得凶，实在不像是个听话的主。
抱着这样隐隐约约的想法，唐烨在校外跟人打架，唐止循着他同学的描述去捞人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人扣着对方一人的头往墙上撞，几乎不要命一般。
唐止厉喝一声，这人才停下。
双方都有些理亏，尤其是唐止扫视一圈，唐烨就蔫了。可是对方看不起一个女孩，上手推搡，却没想到唐止挽好袖子，解了领带缠了手指关节，以一敌七打了起来。
唐嬴处理明面上的事，唐止只负责把人捞出来。当时唐烨和这人伤得都不轻，唐止怀抱手臂，脸冷得要掉冰渣子，带人挂号问诊上药拿药，最后也是把这人送回家。
虽然这人下车时乖乖喊了一句“姐姐再见”，唐止也淡然点头回应，但一直没对这人留下什么好印象。
回家之后，唐止当时表面上一句话没说，实际上后面好几天没搭理唐烨。唐烨做小伏低好几天，才把人哄好了。后面这人也常常在唐止视线里冒出来。
“你是…那个…徐，徐什么来着？”唐止记起来些事，但忘记了名字，尽管这人在自己面前刷了很多存在感。
“姐姐，我叫徐任。”徐任乖乖巧巧，大高个低眉顺眼还别有一番洞天。如果忽略他曾经把人往死里打的记忆。
可能他装了这么久，唐止最后也就信了，只是这幅卖乖的样子，对她来说毫无作用，甚至觉得有点可笑，这么拙劣的演技。
唐止对他点点头，“嗯”了一声，转头欲走，又想起手里还有下意识买的一瓶水，见徐任手里只有一条擦汗的白毛巾，顺手就把水递了过去。
常温。
剧烈运动之后不能喝冰水，唐烨每次都耍会赖，得到唐止一句“再不喝我下次不给你买了”的威胁后，老老实实喝完。
从前也是，唐烨会在唐止去便利店的路上嚎两声，让她多带两瓶水。等到她真搬着一箱矿泉水走来的时候，又屁颠屁颠从大老远跑来，接过去后跑回篮球场。跟他的朋友们大声道：“我姐姐请你们这群弟弟喝水。”
见他们一拥而上抢个精光，又会笑着怒骂道：“一群白眼狼，不知道先孝敬朕，就不该请你们喝。”
然后他们拿完水往往会冲着唐止的方向参差不齐喊“谢谢姐姐”。
往往唐止都会加快脚步，离开这个丢人的地方。
果不其然，唐止随手递过去，徐任就接过去了。
“谢谢姐姐。”唐止点点头，转身要走，却被徐任一把抓住了手腕。
唐止看了一眼他抓住的地方，一股烦躁之意顿时涌上心头，克制着抽出手腕，没有直接不给面子的甩开。
对方似乎没太在意，道：“姐姐，你知道唐烨去哪了吗？”唐止一滞，转头对上对方的视线，示意徐任继续说。
“从中秋节那天之后，我就再也没联系上唐烨。”
对方表情不像作假，唐止与他对视许久，缓缓才道：“如果你和他很熟悉的话，应该早就知道我一个月之前就搬出了唐家。”
姜晓宋问鹤一边一个半拖半拽唐止就要往教室走，唐止顺着他们的力道，却又转头道：“我并不知道他在那，但如果找到他了，我会让他联系你。”
三个人身影越来越远，完全没有注意到徐任在唐止转头之后，倏然沉下去的脸色。
场上的篮球弹了几下滚到了徐任脚边，后面有人喊他：“徐哥，上不上？”
徐任面色不善，用力把球抛回场地，扯下脖子上的毛巾粗暴地擦汗，就往休息室走。路过垃圾桶时，顺手把毛巾甩进了垃圾桶。
这边姜晓嘟囔道：“什么没礼貌的家伙。”
宋问鹤不怀好意笑着，但没多说话。他不像姜晓一样，他心里憋得住事。
唐止在想徐任说过的话。
她掏出手机点到唐烨的对话框，上一条消息还停留在对方中秋节给她发了一个大额红包，并且祝她中秋节快乐。
转账没收。
唐止觉得自己怎么着也是个姐姐，怎么着也不能收来自弟弟的红包，但当时她也没回。因为那一晚唐止都在和唐诺一起看月亮。而昨天趁着假期最后一天，根本没看手机。
唐止想了想，发了条消息。
“你在哪儿？”
消息没回，唐止调成振动，把手机塞回口袋。
一天过去，唐止在车上反复刷新消息，也没有看到弹出来一条新消息。
回到家之后，依然是一个人的晚饭。
外公外婆至少还要半个月才能回来，他们那样说着，唐止只点头称知道。
等到作业写完，唐止摩挲着手机壳，犹豫许久，还是打开了和真真的对话框。原则上来说，佣人的联系方式他们不会加，而真真是原则之外。
真真回复很快，只说了一句：“你大哥不让说，但唐烨确实不在唐家别墅。”
而后补充道：“他在哪我不能说，但他是安全的，你就放心吧。”
唐止没再回复，但已经从真真的消息里凑出来一个大致的结果。
唐家别墅里的人的确是在捂真真的嘴，不让那边的消息传到唐止耳朵里，但是特意的叮嘱，反而适得其反。真真性子单纯，并不懂掩饰，唐止亲自来问，更让她有撒谎的心虚与惶恐。
她在撒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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