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沈景奚很早之前便跟杨若温打了招呼，八月十五不加班。
杨若温当然知道他是什么意思，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而后大方地批准了。
但沈景奚在慕舟平时下班的点站在洲辙楼下给慕舟发消息时，对方并没有回复。
几番斟酌下，他给杨若温发了消息询问。
没过多久杨若温给他发来一个地址。
“忘说了。舟舟今晚有酒会，你直接去这找她。”
沈景奚开着找陆即白借的车过去，到了之后只见酒店会场灯火交错。他猜测慕舟应该还在应酬，因而并不着急。
他找了个停车位将车停好。随后在街边找了一家咖啡店，点了一杯拿铁坐在靠窗的位置等了起来。
暮色沉沉，没过多久就开始下起了淅沥小雨。
在雨还未下大之前，沈景奚看到酒店门口出来一个中年男人，和几个保安在拉拉扯扯。那人正是刘建平。
沈景奚很难说那一刻他在想什么，只是一股难以言喻的直觉涌上了心头。
他将手里的咖啡扔进垃圾桶，拿了一把咖啡店门口的共享雨伞撑着过去了。
雨势渐大。雨点打在伞面上噼啪作响，在这嘈杂的背景音中，沈景奚听到那人大声嚷着“慕舟”，话语中夹杂着一些污秽的名词。
沈景奚听到的瞬间只觉得浑身气血翻涌，他捏着伞柄的手背青筋乍现。
他拿出手机对着刘建平拍了一段视频，这个范围正好能够将他那些不堪的话语收音下来。
保安们把刘建平请到门口后劝了几番无果，随后无奈地离开，只留他一人谩骂，直到没有人再理会他，他才愤愤地走下楼梯。
沈景奚这才收起手机撑着伞缓慢地走上台阶，跟那人擦身而过，沈景奚步履未停，好似没有看见旁边有人一般。
而后身后传来□□滚过石阶的声音，随后便是哀嚎声，但都被磅礴的雨声盖过，不甚分明。
他始终没有回头。
沈景奚站在檐下，等着慕舟。在此期间，酒店的工作人员发现了躺在雨幕里哀嚎的刘建平，赶忙联系酒店里的医疗团队来把人抬走。
而后，一片寂静。
不多时，慕舟和江韫，以及还有一位容貌清隽的男人一起出来。沈景奚没有立刻上前，只站在原地看着慕舟。
看她眉眼生动，笑靥如花，自信而又恬淡，永远不为他人的闲言碎语撼动。
他们说了几句话，江韫和男人撑着同一把伞走进雨幕。
慕舟在他们走后不久，缓步往雨里走去。沈景奚轻皱了眉，他总觉得今晚的雨实在是太大了，若是慕舟真的走进雨里，会如同入水的墨画一样消失不见。
于是他终于上前去，为慕舟撑了一把伞。
.
“你怎么来了？”慕舟笑了笑，但笑并不达眼底。
沈景奚低垂着眼眸看着慕舟，她的发丝被雨水打湿，面颊上也凝了几颗水珠，眼里蒙着一层薄薄的雾气，眼尾是红的，嘴唇也是殷红的。
像夏雨落了满身的芙蓉花，惹人喜爱却不可怜。
他眉眼仍有几分沉郁，轻声道:“你在难过。”
“嗯？有吗？”
“嗯，你的眼睛不会骗人。”
慕舟愣了一下，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睛，然后笑道:“你还是第一个说我不会骗人的。”
“嗯……你开车了吗？”慕舟问，“刚才江韫和何青淮，就是迅筵的总裁，他们两一起去开车了。但是我不太想当电灯泡。”
沈景奚此刻无比庆幸自己找陆即白借车的行为。
“开了。不过是陆即白的车。”沈景奚伸出臂弯，“跟我走吗？”
慕舟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眉眼弯弯，“走吧。”
慕舟穿的黑色高跟鞋，雨天路滑，她搭上沈景奚的手臂，往台阶下走去，走得缓慢而优雅。
黑色的雨伞在大雨中为他们隔绝出来一个小世界。
沈景奚先将慕舟送上了副驾，拿出车上备用的伞。
随后他说:“稍等，伞是咖啡店的，我去还。”
慕舟点点头，“快去吧。”
沈景奚还了伞，又去旁边的便利店买了两条毛巾和一瓶水回来。他拉开主驾驶车门时，慕舟正在打电话。
沈景奚并不打扰，只打开了车载空调的暖风。
慕舟在给江韫打电话。
“江韫，你先开车回去吧，我和沈景奚在一起。”
“好的，慕总。”江韫没多说。
何青淮的声音倏忽拉近:“我和你一起，这么大的雨，你一个人开车我不放心。”
慕舟疑惑:“你作为东道主，提前离场不好交代吧？”
“我走了他们更自在。”
行吧，那慕舟不管了，“江韫，回去路上注意安全，到家给我报个平安。”
“好的。”
挂了电话，沈景奚递过来一条毛巾，“擦擦头发，不然容易感冒。”
慕舟道谢，伸手接过，“你也稍微擦一下，刚才撑伞的时候大半都在我这边，你肩膀湿了。”
说完，她将头发捋到一边垂下，开始细密地擦了起来。
沈景奚转过头，直视前方，“我送你回家？”
“嗯，好啊。”慕舟将用过的毛巾叠起来，放在一边，扣上了安全带。
随后接过沈景奚递来的纯净水喝了两口。清水润过嗓子，稍稍掩盖了红酒味的清苦气。
雨水顺着车窗蜿蜒落下，慕舟开口问道:“怎么突然来找我？”
“原是来祝你生日快乐。”沈景奚斟酌了一番，还是道，“但现在说这句话似乎有些不妥。”
“不。挺好的。也很及时。”慕舟没想到他不仅专门记挂着自己的生日，还特地过来祝自己生日快乐，“谢谢你，沈景奚。”
雨水模糊了前方的路，因此沈景奚必须得开得专注。
他说:“储物格里放了送你的礼物。抱歉，没法亲手递给你。”
慕舟依言看过去，一个墨绿色礼盒静静躺在那里。
她伸手拿过来，问:“我现在可以拆开吗？”
“当然。”
慕舟拉开包装盒，里面是一张贺卡和一枚首饰盒。首饰盒是金属质地，摸起来凹凸不平，上面似乎刻着图案。
慕舟摁亮车载灯，看向手中的首饰盒。一只纯白色飞鸟展翅，它的前方是层叠盎然的翠绿色山峦，远处天空如碧水旷远。
飞鸟的下面刻了一行字:
“THE MOUNTAINS ARE CALLING.”
慕舟很惊喜，“这个首饰盒是定制的吗？”
“我自己设计的，用周边组的3D打印机做出来，又自己上了颜料，时间有点赶，因此成品还有点粗糙。”
“亲手做的？已经很厉害了。”慕舟惊讶。
沈景奚被夸的有些不自在，“首饰盒里还有东西。”
慕舟摁下盒子侧边的暗扣，掀起盖子。
里面是一条古巴绿的宝石项链，没有繁复的花样，只是用简单的细银链串起来，青翠欲滴。
贺卡上只有手写的一句话，清润的行书:
“你当像鸟飞往你的山。” *
沈景奚好半天没再听到旁边人的回应。路口红灯亮起，他轻踩刹车，抬眼往旁边望去。
暖黄色的车载灯下，纤长的睫毛颤动，而后一滴清泪划过慕舟的脸颊，顺着下巴滴落。
沈景奚一时愕然，颇有些手忙脚乱地递过纸。
慕舟被他的动作逗得笑了起来，轻轻吸了口气。
她接过沈景奚手里的纸，轻压住下眼睑，纸巾很快濡湿一片。
而后她语气郑重地道谢:“谢谢你沈景奚。这是我收到过的最好的生日礼物了。”
不知道是不是氛围太好，又或者是这个雨夜的路程如此漫长。沈景奚突然决定向慕舟讲述一些往事，关于他的。
沈景奚问:“你想听吗？”
慕舟轻挑眉，就如同她并不喜欢和别人倾诉一样，她也极少地扮演过倾听者的角色。
倒不是说没有耐心或是其他，只是因为她并不能很好地共情和安慰别人。
但她并不抗拒别人与她倾诉，如果不介意她没什么回应的话。
“当然，如果你愿意和我说的话。”
然而沈景奚却沉默了。车内的隔音很好，外面的风雨交加并不能影响到车内沉寂的氛围。
慕舟并不催促，也许不是一段愉快的经历，如果让她和别人剖白自己的过去，她是做不到的，不论是谁。
她拿着手机刷了一会博客。
“台风要来了。”慕舟说，“今年的台风来的有些晚。”
话音刚落，沈景奚终于开口。
“我初二的时候留级了一年。那年，我父母去世。”
沈景奚自诩并不是不能直面过去的人，但真当他一时脑热跟慕舟剖白自己的往事的时候。
他才恍觉，他是紧张不安的，那些独自一人成长的经历，说出来是否有让她觉得自己在卖惨的嫌疑，是否会让她有所顾虑而远离自己？
但沈景奚的内心还是在叫嚣着，告诉她吧，不论慕舟有什么反应，他甘之如饴。
“那段时间，不断地有亲戚冒出来，说和我父母多么亲近，多么的同情我。我当时的心情是诚惶诚恐的，因为他们表现得如此亲近，却又不对我父母的离世感到一丝难过。但当后来抚养权被我大伯争取到时，我才知道，他们只是为了我家的房子和父母的赔偿款，我大伯也是，只是他的关系更近一点，所以他成功了。”
“好在因为法律效应，大伯不是真的放任我不管，至少高中三年的学费他们帮我交了。在我高中意识到了大伯一家的用意后，我就申请了住校。”
慕舟问:“你们高中的学费包含住宿费吗？”
“不包含，大伯也不愿意再额外承担一笔住宿费。但是初三那年暑假我去网吧帮人做游戏代练，赚了不少钱。”
慕舟讶异，“你那个时候还没成年吧？”
沈景奚笑了笑，他当然知道慕舟指的是什么。
“没有。那是一家黑网吧。”
慕舟点点头，笑起来。
“我猜你一定在想，沈景奚看起来像个好学生，私底下却偷偷上网吧。”沈景奚瞥她一眼，嗓音含笑。
还好，还好，慕舟并没有露出任何同情或者抗拒的表情，她只是很平常的和自己对话。
慕舟轻笑出声，“我可没这么说。”
沈景奚也笑，“我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好人。”
“哦？你有找大伯要回属于你的钱吗？”慕舟睨他一眼。
“没有。他们帮我交了三年的学费，让我不至于没学上，那笔钱就算抵了。”
“嗯，你真是好人。”慕舟有意揶揄道。
沈景奚:……
慕舟看到他露出一片空白的表情，颇为好笑，“但你的选择不得不说是明智的。用钱来抵过这么多年的人情，会少很多麻烦。”
沈景奚点点头，继续道:“考上洲迹大学的时候已经成年，我从大伯家里搬了出去。住宿和学费要自己想办法，我就去网咖打工，还有KTV。”
“那段时间我不再做游戏代练，因为消磨时间却没什么意义。我开始自己学着写编程，结果太难了，我就放弃了。又尝试着学建模，一开始是3D MAX，后来是Maya。”
“你为什么会学计算机？”慕舟问。
“总归不是喜欢。”沈景奚说，“单纯是因为觉得好就业。”
慕舟肯定道:“嗯，朴实无华的理由。就像我也不喜欢金融。”
“那你为什么还会学？”
“秘密。”
高架上车辆比平时更少，路面上渐渐涌起雾气，不甚分明。沈景奚摁亮双闪，不再过问慕舟的事情。
已经很好了。
沈景奚并不奢求慕舟也和他一样，将自己的家庭同等地剖白给他看。
太早了。沈景奚想。他和慕舟拢共才见了几面，也许对慕舟来说他们的关系只是刚刚熟到可以互相叫对方名字的程度。
他深谙所有道理，却无法克制。遇见她，如同找到灵魂的出口。
“你的父母应该很爱你吧？不然也不会给你取‘景奚’这个名字。”
沈景奚点点头，“他们很相爱，也很爱我。印象里我犯了错也从不会责备我，他们只说我能够平安安逸地长大就好。”
慕舟看着他露出清浅的难过的神色，决定转移话题。
“那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在兼职？”
旁边没了声音，慕舟转头望去，却见沈景奚耳朵都红了。
“嗯。你走了之后我才意识到，后面去找经理换了岗。”
“那第二次？”
沈景奚彻底不说话了。
慕舟一边觉得好笑，一边又想着照顾一下青年人的自尊心。她用手抵住嘴，笑得肩膀都颤抖了。
沈景奚有点无奈，更多的是窘迫。
他问:“还难过吗？”
慕舟摆摆手，咳嗽两声，终于收住了笑。
“本来也没什么好难过的。”
“那可以跟我说说发生什么了吗？”
“遇到个傻……”慕舟下意识道，却堪堪止住话头，不再说，“不好意思，不能对小孩说脏话。”
沈景奚:“……我二十二岁。”
“那不好意思了，弟弟。我二十八。”
沈景奚:……
慕舟的嘴，向来没饶过人。
“你准备怎么做？”
慕舟睨他一眼，“你怎么知道我有这个打算？”
沈景奚微微抿唇:“第一次见面时，你和人谈合作的样子，很好看。”
慕舟回想了一下，想起来她耍陈立方的时候，沈景奚那一声笑。好似玉珠落盘。
“但凡跟我打过交道的都说我是坏女人，你说我很好看？”
沈景奚沉思了一下，“是坏女人，但很好看。”
以前慕舟和杨若温都还没现在这么忙的时候，杨若温有空就窝在她家，一边用她的智能音响放歌，一边写着小说。
杨若温这人有个坏毛病，喜欢一首歌就要不停的单曲循环，直到再也不想听了为止。
有一年夏天，慕舟被迫跟着她听了一首歌整整一个星期。
里面有一句歌词，时至今日，慕舟仍然记得。
“有人骂你野心勃勃，有人爱你灵魂有火。” *
“我喜欢你这个评价。”慕舟颔首。
公寓到了。沈景奚将车停在公寓楼下。
他抽出伞，“你待会撑着这把伞上去。”
慕舟没有动作，也没接伞。
沈景奚看过去。她的头发已经烘干了，长发如瀑般披散在裸露的肩处，显得面容更加精致小巧。暖色灯光下，如荔枝般清润的眼睛一瞬不瞬地望着他。
如同神明垂怜。
“雨太大了，今晚在这住一晚？”
沈景奚大脑宕机。
但他还是拒绝，“没关系，我可以去青年……”
他止住话语。果不其然，慕舟惯常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
“所以你上次还是没去那家酒店。”
沈景奚破罐子破摔，“嗯，需要把钱转回给你吗？”
“……那倒不用。我给你转钱是我的事，你住哪是你的选择。”
慕舟说完，拿出手机点开微信里和沈景奚的对话框。
“如果你不愿意跟我一起上去，那我只好再转你一晚的酒店费用了。”
说着，她真的点开了转账页面，输入数字一千二。
旁边伸来一只瘦削而纤长的手按住了慕舟的手腕，慕舟垂眼望过去，指甲修剪的圆润干净，净白的手背能隐约看到青色的血管。
而后又迅速回撤。
“好。”
沈景奚道。
他调转车头停进附近的停车位。没再停地下车库，怕雨太大了水位上涨第二天车库会淹水。
沈景奚下了车，走到副驾驶，将伞倾向车门边，拉开了门。慕舟抱着沈景奚送的生日礼物下了车。
两人快步走向公寓楼里。
慕舟用手机刷开门禁，领着沈景奚进去。
这边公寓常住的人并不多，很快电梯“叮”的一声，到了。
沈景奚伸手拦住电梯门，待慕舟进去后他才进去。
慕舟站在电梯内设的镜前，看着沈景奚垂着头的样子。电梯的灯光是冷白的，因而他左边眼睑下的小痣更加晃眼。
她当然知道把人直接邀请到家里来并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
但今晚的雨太大了，再加上沈景奚的那份往事的陈述，让她无端地觉得沈景奚像个被雨淋了满身的小狗，浑身上下散发着寥落的气息。
她心里也是有些微微忐忑的，但看到沈景奚有些手足无措的样子的时候，她只觉得好笑起来。
“还在呼吸吗？”
沈景奚:“？”
他抬起头，看见慕舟浅勾着唇透过镜子望着自己，沈景奚脖颈侧边霎时漫了一片红。
电梯停靠在16层。
慕舟先他一步走了出去，沈景奚这才浅浅地舒了一口气。
公寓是一梯一户的格局，门扉前放着鞋柜和置伞架。慕舟指纹解锁开门。
她示意沈景奚将伞放进伞架中，从鞋柜里拿出一双一次性拖鞋递给沈景奚。
而后领着他进去。
客厅主体色调是原木色，但东西不多，显得很空荡。
“两年前才搬过来，住的次数不多，很多时候还是睡在公司。”慕舟将手上的礼盒放在茶几上，看到沈景奚打量，解释了一句，“你今晚睡客卧吧，杨若温偶尔来住，客卧会定期打扫。”
沈景奚点头。
“你先去洗个澡，至于衣服……”慕舟看了一眼沈景奚已经淋湿了的棉质T恤衫，“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待会换下来的时候我帮你拿去烘干。”
沈景奚眼睫颤了颤，“好。”
他感觉自己好像成为一个出现故障的机器人，大脑完全无法思考，只盲目地跟着慕舟的指令进行下一步。
直到进了浴室，沈景奚才如梦初醒一般。虽是客卫，但里面未拆封的洗漱用品一应俱全。
慕舟站在半阖的客卧门前刷着手机。
江韫不久前发来消息，已经安全到家。慕舟让她通知一下大家放两天的台风假，好好休息。
而后她又从列表里面找出一个许久不联系的大学同学。
慕舟:19号有事吗？
楚新: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慕大小姐找我？
慕舟:……出来吃个饭
楚新:啊？七夕节约我？
慕舟:不来算了。
慕舟不想再管。
楚新大学时候就是个性子跳脱的，慕舟一直以来都不喜欢这种性格的人。但他现在在下次竞标会的对手公司工作，她有事找他帮忙。
客卫传来水声，她等了三秒钟推门进去，沙发上一套衣服叠的整整齐齐。慕舟拿起来，只有上衣和外裤。
而后她拿着去了洗衣间。
慕舟将衣服塞进洗烘一体机，设定洗烘一共四十五分钟。
在洗衣机的嗡鸣中，慕舟重新拿起手机。
楚新已经自顾自地发了十几条消息。
她挑了一条回复，发了餐厅位置。
洗衣机响了两声，停止了运转。慕舟将衣服拿出来，已经洁净干燥。
客卫的水声堪堪停下来，她敲了敲浴室门。
沈景奚模糊的声音传出来:“怎么了？”
“衣服已经烘干好了，我给你放沙发上了。”
“好。”
“我先出去了。”
沈景奚觉得自己只会说“好”这个字了。
待沈景奚穿好衣服出来时，慕舟正站在岛台处喝水。她身上的礼裙已经换下来，穿着一套米色棉质睡衣。
慕舟听到动静，抬眼看过去，沈景奚头发半干，被他尽数掀到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
“怎么不吹头发？”
沈景奚微抿唇，“没这个习惯。”
慕舟点点头，没有说什么，不想给他增添不自在。
她给沈景奚倒了杯温水。
“早点休息，我去房间了。”
沈景奚接过水杯，“晚安，慕舟。”
“晚安。”
虽说了晚安，但躺在床上的沈景奚却半点睡意也无。
烘干的衣服上散发着清荷香，和前几次无意在慕舟身上闻到气味相同，扰的沈景奚颇为意乱。
半晌，他从床上坐起来，拉开窗帘看向外面的雨幕。
.
沈景奚是被开门声吵醒的。
房间仍旧昏暗一片，让他想到了小时候的台风天，不用上学，可以难得的睡个懒觉，爸妈也不会早早地喊醒自己。
沈景奚并没有睁开眼睛，只是感受着不断接近的轻微的脚步声。
片刻后一只冰凉的手贴上了自己的额头。
沈景奚霎时惊醒，眼里还有未散的朦胧睡意，透着些许茫然。
慕舟皱着眉蹲在床边，“沈景奚，你有点发烧。”
1*.自《Educated》中译标题《你当像鸟飞往你的山》
2*.自《脆弱星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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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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