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
慕舟早上是被闹钟吵醒的，外面的雨打在玻璃窗上噼啪作响。她摸起手机看了一眼，各种消息如牛毛般挤在锁屏界面。
她先点开了天气，显示台风陆地阵风10级，持续时间二十小时左右。
而后又点开微信，没什么重要的工作消息。倒是何青淮给她发了几条消息，她拧着眉扫了两眼，然后坐起来笑出了声。
何青淮说刘建平昨晚被人发现躺在酒店门口，后来送去医院检查出来是摔下了楼梯，腰椎骨折。
慕舟评价:现世报。
心情大好，仅存的那点睡意也消散的一干二净。
她索性起了床，客厅里面一片寂静。客卧的房门仍是关的，慕舟只当沈景奚还在睡。毕竟这样的天气，确实适合赖觉。
她开了客厅的灯，去厨房煎了两个荷包蛋，心里有点发愁。
因为自己厨艺欠佳，很少自己做饭，再加上并不经常在家住，家里除了常备的一点能久放的食材和速食之外，没什么新鲜的食物。
慕舟向来不喜欢喝咖啡，她给自己泡了杯豆浆，把属于自己的早饭吃完。随后决定叫沈景奚起床。
先是在微信上给沈景奚发了消息，但没有回复。慕舟只好去敲门，仍然没有回应。
她心下悚然，便也顾不上多少，按下门把手，好在门没有反锁。
慕舟推开了门，透过门外投进来的光亮看见沈景奚蜷缩在床上，空调被被他尽数推到了旁边。她的动静并不算小，但沈景奚却没什么反应。
她放轻脚步走到床边，借着手机屏幕微弱的光看清沈景奚脸上并不正常的潮红，于是伸出手探了他的额温，烫度惊人。
沈景奚像是被吓醒，他睁开眼睛直愣愣地盯着慕舟。
慕舟说:“你有点发烧了。”
沈景奚其实感觉还好，就是有点渴。
慕舟并未开卧室的顶灯，只将床头灯打开。而后去客厅茶几下面的储物柜里找出药箱，她翻出一盒退烧药看了一下日期，还好，还没过期。
沈景奚靠在床上发呆，发烧让他的思维微微凝滞，放在床头柜的手机屏幕亮起，但他并不想伸手去拿。
不多时，慕舟端着一杯温水，另一只手上拿着体温计和退烧药进来。
慕舟将水递给他，道:“先喝口水，量一□□温。”
沈景奚点头，接过水一饮而尽，口渴的感觉稍稍缓解。而后又拉开衣襟将电子体温计放进腋下。
慕舟起身去给他重新倒了杯温水。
很快，体温计响了起来。沈景奚将它拿出来递给慕舟。
慕舟接过看了一眼，“38.7。有点严重了。”
她掰了一粒退烧药递给他，就着水吞了下去。
沈景奚握着空了的水杯，“还想再喝一杯。”
慕舟轻眨眼，沈景奚似乎有点烧过头了，整个人看着都蔫蔫的。
沈景奚连喝了三杯水后，终于感觉自己活了过来。
慕舟问:“你要再睡会吗？”
他摇了摇头，身上酸痛感明显，即使躺下也睡不着。
“那我去给你煮份汤圆吧，吃点热的会舒服些。”
没等沈景奚拒绝，慕舟便起身出了房间。早上整理冰箱的时候，看见冷冻层还有两盒速冻水饺和汤圆。
慕舟接了一锅纯净水，将汤圆放进冷水中，开火后用勺子慢慢搅拌，直至浮起来。
捞进瓷碗里后慕舟又从冰箱里拿出一瓶没拆封的桂花蜜，舀了一勺放进去。她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买过，应该是杨若温某次带来的，正好派上了用场。
慕舟端着碗进房间时，沈景奚正在回陆即白的消息。
看见慕舟进来，他摁灭手机，接过她手里的汤圆，上面浮了一层桂花。
“谢谢你，慕舟。”
慕舟微微摇头，“你昨晚要是没来找我，应该就不会发烧。”
“学校今天停水停电了。”沈景奚说，“如果不来找你，我现在在宿舍的情况可能会更窘迫。”
慕舟知道他有安慰自己的意思，笑了笑。
“我帮你跟杨若温请了假。雏杨本来也想放台风假，但这几天七夕活动，杨若温说线上办公，等七夕节过了，她再给你们放两天假。”
沈景奚点头，“我看到了。”
他刚拿起手机时，看见杨若温给他单独发了消息，让他好好休息。
慕舟太过细心，方方面面都照顾得到位。沈景奚内心某一处顷刻坍塌，霎时酸软一片。
自从父母离世，但凡生病发烧，都是他一个人捱过。
沈景奚舀了一勺汤圆放进嘴里，甜糯的感觉让他觉得像是在冬日雪地里踽踽独行了很久，终于见到了一团温暖的火光一般。那样的暖意，竟平白让人生出了落泪的冲动。
沈景奚转头轻咳了两声，慕舟递过纸。
“小心烫。”
吃完了汤圆，慕舟让沈景奚再休息会，她去书房工作，有事可以在微信上给她发消息。如果想起来活动一下，也可以随意参观。
.
慕舟工作起来就容易忘了时间。
等她从新季度的投资业务报表里抬起头时，已经快下午一点了。
慕舟揉了揉眉心，站起身来。
沈景奚正坐在客厅的沙发里刷着手机，看见慕舟出来，站起了身。
慕舟问他:“量过体温了吗？”
“嗯。已经不烧了。”
慕舟点点头，他的气色看着确实要比早上好很多。
“饿不饿？我去下面。”
沈景奚道:“我来吧。”
“你会？”慕舟微挑眉。
“煮过泡面算吗？”
慕舟笑了起来，“还是我来吧。你烧刚退，也没有让病人干活的道理。”
沈景奚站在岛台边看着慕舟烧水煮面，还煎了两个荷包蛋。
慕舟随口和他交谈，“家里没有新鲜的蔬菜，先将就着。等台风过了我请你出去吃。”
“我请你吃饭吧，就当是谢谢你上次送我回学校。”
“还记着呢？”慕舟转头看他，“刚开始不熟，不想让你白干活。”
“……不是。”沈景奚这才意识到慕舟以为自己又提报酬的事情。
很快，两碗简单的汤面被慕舟端上餐桌。慕舟又额外端了一杯水放在自己手边。
慕舟说:“技艺不精，但你别说难吃啊。”
沈景奚用筷子挑起一箸，吃了一口，“很好吃。”
“好，我相信你的评价。”慕舟点头，煞有介事地说道。
随即她又弯唇笑起来。
吃完饭，沈景奚表示自己去洗碗。慕舟不想在这些小事上和他推辞，只告诉他往左拧是热水，而后便由他去了。
洗完碗，沈景奚轻甩着手上的水。
“慕舟，我下午能借用一下你的电脑吗？”
慕舟点头，“你待会和我一起去书房。”
而后她让沈景奚再量一次体温，以免复烧。
慕舟的书房很大，有一整面的墙被隔开作书架，各种类别的书籍都被分门别类地归总好，需要什么看标签可以很快速地找到。
书房里一共有两张书桌，靠窗的书桌上东西不多，相对的那张上摆着一台电脑，旁边堆放着一些文件夹。
靠门的边上放了一个单人沙发和落地灯。
“你待会就用那张书桌。电脑密码是zh0815。”慕舟指了指放着电脑的书桌。
沈景奚点了点头。
“要是觉得无聊了，这边的书都可以拿着看。不过这一排，”慕舟指着标签上一个大大的“杨”字说道，“是杨若温的珍藏，你看的话注意一点别折页。其他随意。”
沈景奚道:“好。”
慕舟将电脑旁的文件夹搬到另一张书桌上，继续看令人头疼的报表。
“慕舟，我可以用PS吗？”沈景奚问。
“可以，你随意。”
沈景奚其实并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只是想把接的视频剪辑的兼职快点完成。
待将剪完的视频发送至对方的邮箱后，沈景奚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慕舟电脑上的邮箱没关，他点进去悄悄记下了邮箱号。
随后他将昨晚拍摄的那段视频和后来刘建平躺在雨里的照片一齐打包匿名发给了慕舟。
做完这一切，沈景奚抬头看向对面的慕舟。他坐着的桌面和椅子要比对面略高一些，因此能很清楚地看见慕舟的动作。
慕舟工作时头发都是绕扎在脑后的。她右手执着一只签字笔，低着头看着手里的文件，另一只手摁在后脖颈上。
指尖的甲油仍是天青色，她现在似乎很钟爱这个颜色。
这个角度也能看到慕舟精致立体的鼻尖和微微拧着的眉头。
沈景奚的思绪微微放空，他将注意力转移到旁边的书架上。这才注意到书架分了四大块，除了慕舟说的“杨”之外，其他的分别是“金融”，“摄影”和“杂书”。
他看向摄影那一排，分成了三小块，最后一块是“作品集”。
沈景奚站起身走了过去细看起来，那一格里放了三本相册集，封脊上用黑色签字笔写上“2014年前”，“2014-2016”，“2019年后”。
第一本最为厚实，后面两本都略显单薄。
沈景奚注意到第二本和第三本之间的年份衔接不上，中间空了两年。
“在看什么？”慕舟问。
沈景奚说:“随便看看。”
慕舟却笑起来，“你看的那格里，都是我自己拍的，你要是感兴趣，可以翻翻看。”
沈景奚点头，将第一本拿了出来。
2014年距如今来说已经是十年前了，没想到翻开第一页，第一张照片上标注的时间更早。
“2008.08.08”
那是一张08年奥运会开幕式的照片，虽然塑封过，但已经微微褪了色。
而后的每一张都被人标注了拍摄时间，塑封完整地保存在这本相册里。足以见得制作者对这些照片的宝贵程度。
大多数都是花草树木和日出日落类的照片，偶尔会有猫狗类的动物出现，却一张关于具体人物的照片都没有。
窗外的风雨渐渐小了下来。
室内的两人相对而坐，空气中偶尔传来相册翻页和笔尖沙沙的声音。一时间颇为和谐。
“我可能得走了。”沈景奚突然出声。
“现在？”慕舟拧眉，看向窗外。
雨虽然小了，但风依旧刮得树木倾斜。
“嗯。晚上要和陆即白去见一位研究生学长。”
慕舟点点头，表示理解。
“需要我送吗？”
沈景奚笑了笑，“不用，今天已经很麻烦你了。”
但慕舟还是换了套衣服送沈景奚下了楼。
慕舟站在楼下朝他挥了挥手，“注意安全。”
“再见，慕舟。”
慕舟笑起来，沈景奚似乎总是在一些事情上一本正经。
她道:“再见，沈景奚。”
.
七夕前一天，江韫来和慕舟请假。
以前江韫请假慕舟从不过问。
但慕舟今天早上在电脑邮箱里看到一封新邮件，有人给自己发来了一段刘建平的视频和滚下楼梯的照片。
发件人名称是一段乱码，慕舟并不在意，只当是哪个路过的好心人。
慕舟心情颇好，因而问江韫:“跟人约会？”
江韫摆手，“是何青淮。我之前说谢谢他上次送我回家，有空请他吃饭，结果他说择日不如撞日，就明天吧。”
慕舟点头，不再多问，批了假。
江韫出门后，慕舟给沈景奚发消息。
慕舟:这两天还有发烧吗？
沈景奚那边几乎是秒回。
沈景奚:不烧了。
沈景奚:谢谢关心。
隔天七夕节，慕舟到达约定的西餐厅，先点了几样餐品。
而后便看到楚新戴着顶黑色鸭舌帽，墨镜和口罩坐到她的对面。
慕舟:“……你犯事了？”
楚新:……
“在下次竞标会之前跟对手公司的老板会面，要是被我同事看到，我就完蛋了好不好？”
“你这样难道不是更显眼？而且，很快就不是了。”慕舟招来侍者示意将菜单递给楚新，“我点了几样，你看还有没有要加的。”
楚新加了一份浓汤和鹅肝，“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洲辙可以退出下次竞标会。”慕舟说。
楚新:“……先说好，我不卖身。”
慕舟:………
“我猜，你们公司从两年前就不再投资刘建平名下的房地产，是有原因的吧？”
楚新挑眉，他自然也听说过那晚在酒会的事情。
“之前他们说你慕舟是个睚眦必报的，我还不相信。现在看来，这几年你确实变了不少。”
慕舟浅勾起唇，“怎么样？这笔生意，你做不做？”
“行啊。”楚新笑起来，“一言为定，慕大小姐。”
吃饭时，楚新不时打量着对面的慕舟。
在他记忆里，慕舟刚上大学时也算是学院里出了名的纯然美女，再加上那样好的家世，想站在她身边的人数不胜数，甚至楚新那个时候都被不少人打听过慕舟。
结果没过多久她就和同校一个化学系的研究生谈了恋爱。
只是后来大三下学期之后，慕舟就很少再去上课，那时候还掀起了不小的讨论风波，系里面说什么的都有。
毕业之后他们这群大学同学就更没有慕舟的消息，直到后来他接受了洲迹这边的offer，来了之后才重新有了慕舟的消息。
几年的时间，慕舟的变化可以称得上是天翻地覆。
即使相貌仍然纯然无害，但举手投足间的气质绝对不会再让当年那群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头小子贸然上前。
“慕大小姐怎么七夕节约我？你男朋友呢？”
慕舟顿了顿，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死了。”
楚新:“……”
他只当慕舟是在开玩笑，毕竟合格的前任就应该像死了一样。
“别光说我啊，你七夕节赴我的约，难道是因为没人约？”
楚新:“……”
他真的很想把当年跟他打听慕舟的人全部找出来，告诉他们，慕舟是个黑心的。
一顿饭毕。
慕舟拎起椅背上的绀色西装外套，起身就要告辞。楚新却坚持要送她一段路，慕舟随他去。
只是他们在走到餐厅门口时，迎面遇上了陆即白。
陆即白朝慕舟招手，“慕小姐？好巧。”
慕舟颔首，“陆先生。”
而后陆即白看到站在慕舟旁边的楚新，怔愣了一下，问道:“这位是？”
还没等慕舟介绍，楚新已经上前一步伸出手，微笑着说:“你好，我叫楚新。”
陆即白也微笑起来，伸手和楚新交握，“你好，陆即白。”
慕舟:……不是很懂你们。
慕舟问:“陆先生来这吃饭？”
陆即白后退一步，远离楚新，“是啊。”
慕舟点头，“那我们就不多作打扰了。”
待慕舟和楚新走后，陆即白拿出手机给沈景奚发消息。
陆即白:你要有危机感了。
在公司加班加得昏天暗地的沈景奚:？
陆即白:我刚看见慕舟和一个男的一起吃饭。
沈景奚:。
陆即白:你不吃醋吗！
沈景奚:那是她的自由。
陆即白:……bye.
.
慕舟到家后，看见沈景奚给自己发消息。
沈景奚:慕舟。你这两天有空吗？我暑期实习快结束了，想请你吃饭。
慕舟想到前两天这人有说过要请自己吃饭的事情，便也没拒绝。
慕舟:好啊，时间和地点定好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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