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伯贤的声音在夜风中缓缓消散，每一个字都像带着冰碴，清晰地、沉重地砸在我的心上。他说的那些话——关于身份，关于责任，关于INB100的未来，关于他肩上无法卸下的担子——像一把把精准的手术刀，剖开了我所有不切实际的幻想，将血淋淋的现实摊开在我面前。
我知道，他说的都是对的。每一个字，都无可辩驳。
他不是一个可以随心所欲的普通人。他是边伯贤，是承载了无数人梦想和期望的边伯贤。他的世界里，从来就不只有他自己。
我应该理解的。我甚至……应该为他这种清醒和担当而感到……敬佩？
可是……可是……
为什么心口会这么疼呢？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揪住，然后一点点地撕扯开来。
他没有说“我不喜欢你”。他甚至说“感谢”我的喜欢。
但那个“但是”，那个“给不了回应”，那个“不允许”，比任何直接的拒绝都更残忍。它像一堵无形的、却坚不可摧的墙，彻底断绝了我所有的希望。
我低着头，死死地盯着自己放在膝盖上的手，他的手还覆在上面，那一点点温热的触感，此刻却像烙铁一样烫得我难受。我的鼻尖开始不受控制地发酸，眼前迅速蒙上了一层水雾。
我拼命地咬着下嘴唇，想忍住。我不想在他面前哭，尤其是在我刚说完“不需要回应”之后。那显得我多不成熟，多不洒脱啊。
可是……眼泪它不听使唤啊。
它们就那么自顾自地、争先恐后地涌了上来，模糊了我的视线。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团湿棉花，又涩又痛。
“呜呜……”一声细小的、带着哭腔的呜咽，最终还是不受控制地从我喉咙里溢了出来。我赶紧抬手捂住嘴巴，想把声音憋回去，但肩膀却因为压抑的哭泣而开始微微颤抖。
边伯贤似乎察觉到了我的异样。他覆在我手背上的手，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他没有说话，也没有收回手，只是沉默地坐在那里。
他越是这样沉默，我心里就越觉得委屈。
坏蛋！大坏蛋！
你干嘛要跟我说这些啊！你干嘛要这么清醒！你干嘛要这么负责任啊！
你就不能……就不能像电视剧里的男主角一样，偶尔冲动一下，偶尔任性一次吗？哪怕只是骗骗我也好啊！
呜呜呜……你告诉我这些，是觉得我很懂事，能理解你吗？还是觉得……这样拒绝我，会显得不那么伤人？
可是……可是我还是好难过啊……
我到底是该高兴呢？还是该难过呢？
高兴他终于愿意跟我坦诚布公地说心里话，高兴他至少没有直接否定我的感情，甚至……他说的这些“不能”，是不是也隐隐约约地透露出……他其实……也是有点在意我的？只是因为那些该死的“责任”和“身份”，他才不能？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我的心就像被泡在柠檬水里，又酸又涩。
可更多的，是难过。是那种明知道没有结果、却还是控制不住心意的难过。是那种看着近在咫尺、却永远无法真正触碰的难过。
“呜呜呜……你坏……”我终于忍不住，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哭腔，小声地、含糊不清地控诉道，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砸在我自己的手背上，也砸在了他覆着的手背上。
“你干嘛要告诉我呀……呜呜呜……”我像个耍赖的小孩子，一边哭一边嘟囔，“我……我到底是该高兴你还是有些喜欢我的……还是难过你不能喜欢我啊……呜呜呜……”
我哭得毫无形象，肩膀一抽一抽的，眼泪鼻涕都快糊在一起了。什么形象，什么矜持，在这一刻全都抛到了九霄云外。我只觉得心里堵得厉害，难受得不行，除了哭，我不知道还能做什么来发泄这种复杂的、撕扯般的情绪。
边伯贤依旧没有说话。
但我能感觉到，他覆在我手背上的手，微微收紧了一些力道。他的指尖，甚至极其轻微地、带着一种安抚的意味，摩挲了一下我的手背皮肤。
那个细微的动作，像是一道微弱的电流，瞬间击穿了我所有的委屈和防线。
我哭得更凶了。
江边的夜色温柔，晚风习习，本该是放松惬意的氛围。但此刻，坐在不远处、看似在闲聊或欣赏夜景的INB100团队成员们，却一个个都心不在焉，目光时不时地、带着一种复杂难言的情绪，瞟向石阶上那两个挨得很近的身影。
从申世琦像只小蝴蝶一样扑棱着翅膀凑到边伯贤身边开始，到边伯贤默许她坐下、甚至默许她搂住胳膊，再到后来两人低声交谈（虽然听不清内容，但看那氛围就很不一般！），最后……到申世琦突然情绪崩溃，肩膀一抽一抽地开始掉眼泪……
这一连串的“剧情”发展，简直比他们参与制作的任何一部偶像剧都要跌宕起伏、牵动人心！
“哎一古……这又是怎么了？”一个年轻的妆发助理捂着嘴，小声对旁边的同伴说，“刚才不还好好的吗？怎么突然就哭了？”
“不知道啊……看代表nim的表情，好像……挺严肃的？是不是说了什么重话？”同伴也是一脸担忧。
“不能吧？代表nim虽然平时冷了点，但对世琦……好像一直挺……嗯……包容的？”有人提出了不同意见。
“包容？我看是纵容！”另一个负责舞台的男同事压低声音，带着点过来人的了然，“这分明是小情侣闹别扭了！你看代表nim那手，还放在世琦手上呢！要是真生气，早甩开了！”
“对对对！而且你看代表nim那个眼神……哎哟，说不出来的感觉，又无奈又……心疼？”
“心疼？你确定？我怎么觉得代表nim好像有点……不知所措？”
一群人挤在一起，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脸上都写满了“关心（八卦）群众”的焦急和好奇。他们既不敢靠得太近，怕打扰到（或者说，怕被灭口），又不舍得离开，生怕错过任何关键“剧情”。
而站在人群稍外围一些的李哥，此刻却没有加入讨论。他抱着胳膊，眉头微蹙，目光深沉地看着石阶上那对身影，脸上没有了平时那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戏谑笑容，反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和……叹息。
作为跟了边伯贤很多年、几乎算是看着他成长起来的老伙计，李哥比任何人都更了解边伯贤。他了解边伯贤的才华，了解他的野心，更了解他肩上那份远超同龄人的、沉重的责任感和……近乎苛刻的自律。
他亲眼见证过边伯贤为了一个舞台效果彻夜不眠，为了公司的一个决策殚精竭虑，也见过他因为压力过大而独自沉默的样子。他知道，边伯贤的世界里，从来就不只有风花雪月。他的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所以，当李哥看到边伯贤对申世琦展现出那种罕见的、甚至可以说是破格的纵容和靠近时，他心里是既欣慰又担忧的。
欣慰的是，这个总是把自己绷得太紧的弟弟，似乎终于遇到了一个能让他放松下来、甚至流露出真实情绪的人。申世琦那孩子，虽然有时候莽撞得让人头疼，但那份纯粹、热烈、不带任何功利心的喜欢，像一束阳光，或许真的能照进边伯贤那过于沉重和复杂的世界里。
但担忧的是……现实太残酷了。
边伯贤的身份，他所处的位置，注定了他不能像普通人一样，随心所欲地去爱，去表达。他身上背负的东西太多，牵一发而动全身。一段看似简单的感情，背后可能隐藏着无法预估的风险和代价。
李哥看着申世琦哭得肩膀颤抖的样子，又看了看边伯贤那虽然沉默、却明显透着心疼和挣扎的侧脸，心里不由得重重地叹了口气。
“哎……”这声叹息很轻，几乎融在风里，却包含了太多的无奈和感慨。
这两个人……一个像飞蛾，不顾一切地扑向火焰；一个像守灯人，明明被那光芒吸引，却不得不因为害怕引燃整片森林而一次次地将飞蛾推开。
这其中的纠结和痛苦，外人或许只能看个热闹，但李哥却能体会到几分。
他看得出来，边伯贤对申世琦，绝不仅仅是“员工”那么简单。那份下意识的靠近，那份无奈的纵容，那份罕见的坦诚……都说明这丫头在他心里，是特别的。
可越是特别，就越是要谨慎，越是要……克制。
李哥甚至能猜到边伯贤刚才对申世琦说了什么。无非是那些冷静到近乎残酷的现实分析，是那些无法推卸的责任和担当……这些话，说出来是保护，也是……伤害。
看着申世琦哭得那么伤心，李哥心里也不是滋味。这丫头，心思单纯，喜欢一个人就恨不得把整颗心都掏出来，哪里经得起这样“理性”的打击？
“难啊……”李哥又摇了摇头，喃喃自语。他既希望边伯贤能偶尔放纵一次，遵从自己的内心，又比谁都清楚，那几乎是不可能的。
他现在只希望，申世琦这丫头，能坚强一点，能……再多一点耐心。也希望边伯贤，在坚守责任的同时，能给自己……留一点点缝隙，透透气。
这注定是一条……不好走的路啊。
李哥收回目光，不再去看那对让人揪心的身影，转身对还在窃窃私语的同事们挥了挥手：“行了行了，都别看了！该收拾收拾，准备回酒店了！给人留点空间！”
同事们这才悻悻然地散开，但眼神里的关切和好奇，却丝毫未减。
夜色渐深，江风依旧。那石阶上的两个人，依旧维持着那个姿势，一个在无声地哭泣，一个在沉默地陪伴。
这画面，看在知情人眼里，只剩下一声悠长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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