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团队便集合前往机场，准备踏上返程的航班。一夜的混乱和疲惫似乎并未完全散去，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或多或少的倦意，气氛也比来时沉闷了许多。
我低着头，混在人群中，刻意避开了所有可能与边伯贤产生交集的路径。昨晚的眼泪和决心，像一层薄薄的铠甲，将我包裹起来，却也让我变得更加沉默和疏离。我换上了一身简单的灰色运动装，头发随意地扎在脑后，脸上没有任何妆容，只有眼底淡淡的青黑和依旧有些微肿的眼皮，无声地诉说着昨夜的辗转反侧。
登机后，我按照昨晚和那位好心的妆发助理姐姐换好的登机牌，径直走向了经济舱靠窗的位置，安静地坐了下来。我将头靠在冰冷的舷窗上，闭上眼睛，试图隔绝外界的一切。
没过多久，身边的位置有人坐下。我微微睁开眼，是那位和我换了房间的姐姐。她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丝担忧和欲言又止的犹豫。
“世琦啊……昨晚……睡得好吗？”她试探性地问道，声音很轻。
我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摇了摇头：“还好，欧尼。谢谢你。”
姐姐点了点头，沉默了片刻。飞机开始滑行，引擎的轰鸣声充斥在耳边。她似乎在下定决心，手指无意识地绞着安全带。
终于，她像是鼓足了勇气，侧过身，凑近我，用几乎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极其小声地、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语气，开口说道：
“世琦啊……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说……但是……我觉得……还是告诉你比较好。”
我的心猛地一跳，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我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指甲掐进掌心，强迫自己保持平静。“欧尼，你说。”
姐姐深吸了一口气，眼神里充满了复杂和……一丝同情？“就是……昨天晚上……你跟我换了房间之后……”
她的声音压得更低了，仿佛在说什么惊天大秘密：“大概……晚上十一点多的时候吧……我……我听到有人敲门。”
我的呼吸瞬间停滞了！全身的血液仿佛都涌向了头顶！
“我以为是客房服务或者别的什么，就去开门了……”姐姐顿了顿，脸上露出了一个极其古怪的、混合着震惊和困惑的表情，“结果……你猜是谁？”
我死死地盯着她，喉咙发紧，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但我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呼之欲出的答案。
“是……是代表nim。”姐姐终于说出了那个名字，语气里充满了不可思议，“他就站在门口。”
我的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止了跳动！
边伯贤……他……他昨晚……去敲了我的门？！
为什么？！
“我当时都吓傻了！”姐姐继续说道，语速因为激动而微微加快，“代表nim看到开门的是我，也……也愣住了。他的表情……我的天……我从来没见过他那个表情……”
姐姐似乎陷入了回忆，眼神里带着一丝后怕和……难以形容的动容：“他……他看起来……特别不对劲。脸色很白，眼神……怎么说呢，空空的，又好像有很多很多情绪在里面，特别复杂……就是……就是那种……失魂落魄的样子？对！就是失魂落魄！”
我的心像是被重锤狠狠击中！失魂落魄？边伯贤？那个永远冷静、永远掌控一切的边伯贤？
“而且……”姐姐的声音带上了一丝颤抖，仿佛回忆起了什么令人心碎的画面，“我感觉……他好像……快哭了那种表情……真的！虽然他没哭，但是那个眼神，那个状态……就是那种……特别难过，特别……无助的感觉……你懂吗？”
我懂吗？
我怎么可能不懂？！
我的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快哭了？边伯贤？因为我？
“他本来好像想说什么……”姐姐的声音将我拉回现实，“看到是我，他好像想……想客气地笑一下，打个招呼什么的……但是……”
姐姐摇了摇头，语气里充满了肯定：“他没笑出来！你知道吗世琦？他真的没笑出来！那个笑容……就僵在嘴角，特别勉强，特别……苦涩。然后他就只是点了点头，很低很低地说了句‘抱歉，打扰了’，然后就转身走了。”
姐姐描述着那个画面，仿佛还能感受到当时的冲击：“他走得特别快，背影……看着特别……孤单。我站在门口，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姐姐说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仿佛卸下了一个重担。她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同情和一丝不解：“世琦啊……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代表nim昨晚那个样子……我真的……从来没见过。他肯定……是去找你的。而且……他肯定……非常非常在意你。”
我：“……”
我像一尊石像一样僵在原地，一动不动。耳朵里嗡嗡作响，姐姐的话像一颗颗炸弹，在我脑海里轰然炸开，掀起惊涛骇浪！
边伯贤……昨晚……去找我了？
在我换了房间之后？
他……失魂落魄？他……快哭了？他……连一个勉强的笑容都挤不出来？
这些词语，每一个都像一把锋利的刀，狠狠地剜着我的心！
为什么？他为什么要去找我？是在可怜我吗？还是在……后悔他昨天说的那些话？或者……是别的什么？
无数个疑问，像潮水一样将我淹没。震惊、困惑、心疼、委屈、还有一丝……连我自己都不敢承认的、微弱的希望……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我撕裂！
我猛地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从那种巨大的冲击感中抽离出来。我闭上眼睛，用力地、深深地呼吸了几次，试图压下胸口那股翻江倒海的酸涩和悸动。
不能哭。
我对自己说。
眼泪已经在昨晚流干了。现在，我很累。从身体到灵魂，都疲惫到了极点。
再哭，又有什么用呢？除了让自己显得更加可怜和狼狈，除了让这些纷乱的情绪更加失控，没有任何意义。
姐姐看着我骤然紧绷的侧脸和死死咬住的下唇，担忧地轻声唤道：“世琦……你……还好吗？”
我缓缓地睁开眼睛，目光没有焦距地落在舷窗外飞速掠过的云层上。我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我转过头，看向姐姐，努力扯出一个极其微弱的、几乎看不见的弧度。
“我没事，欧尼。”我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被掏空后的沙哑和疲惫，“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我顿了顿，目光重新投向窗外，声音轻得像是在自言自语：“我……知道了。”
知道了。
知道了昨晚他去找过我。
知道了他也曾有过失魂落魄的时刻。
知道了……他或许……真的在意。
但，也仅此而已了。
知道了，又能改变什么呢？
他的身份，他的责任，那些横亘在我们之间无法逾越的现实……依然冰冷地矗立在那里，纹丝不动。
昨晚的决心，不能因为这一个突如其来的消息而动摇。我已经……没有力气再去猜测，再去期待，再去承受新一轮的希望和失望了。
太累了。
姐姐看着我平静得近乎异常的反应，似乎有些意外，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化作一声轻轻的叹息，拍了拍我的手背：“……好，你……别想太多。休息一会儿吧。”
我点了点头，重新将头靠回舷窗，闭上了眼睛。
机舱内引擎的轰鸣声持续不断，像一层白噪音，包裹着我。我没有再流泪，只是觉得胸口的位置，空荡荡的，又沉甸甸的。
一种深深的、彻骨的疲惫感，席卷了全身。
知道了。
就这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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