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姆车终于缓缓停在了酒店门口。引擎声熄灭的瞬间,车厢里那令人窒息的沉默仿佛被放大了数倍。车门“咔哒”一声解锁,像是一个信号。
我几乎是立刻、第一个从座位上弹了起来。动作快得甚至有些仓促,仿佛多停留一秒都会被这沉重的空气压垮。我低着头,用宽大的卫衣帽子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看不清脚下的路,也看不清任何人的表情,只想尽快逃离这个空间。
“我先走了。”我含糊地、声音低得几乎只有自己能听见地丢下一句,然后像一阵风一样,侧身从座位缝隙中挤过,第一个冲下了车。
夜晚微凉的空气瞬间包裹了我,带着酒店门口特有的、混合着香氛和尘埃的味道。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却感觉胸口依旧憋闷得厉害。我没有回头,也没有等任何人,径直朝着酒店旋转门快步走去,脚步快得几乎要跑起来。
我并不知道,在我匆忙下车、身影消失在车门外的那个瞬间,坐在前排、一直维持着看向窗外姿势的边伯贤,却像是被什么牵引着,下意识地、极快地侧过头,目光追随着我的背影。
就在那一刹那,酒店门口明亮的灯光,恰好照亮了我因为急于逃离而微微扬起的侧脸。
尽管只有惊鸿一瞥,尽管我的脸大部分还藏在帽子的阴影里,但边伯贤还是清晰地捕捉到了——我那明显哭过、眼周红肿未消、尤其是眼尾处,因为刚才在车上反复用力擦拭而留下的一片刺目的、不正常的绯红。
那抹红,在白皙皮肤的映衬下,显得格外触目惊心。像是一道刚刚结痂的伤口,无声地诉说着某种剧烈的疼痛和委屈。
边伯贤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他搭在膝盖上的手,指关节微微泛白。他的目光死死地锁在我消失的方向,深邃的眼眸里,瞬间翻涌起极其复杂的情绪——有震惊,有错愕,有……一丝猝不及防的心疼?还有更深沉的、化不开的懊恼和……无力?
他的嘴唇抿成一条紧绷的直线,下颌线也收紧了些许。但那道目光,却像是被钉住了一样,久久没有收回。
直到李哥和其他工作人员开始陆续下车,低声交谈的声音打破了车内的寂静,边伯贤才像是猛然回过神,迅速转回头,重新看向窗外漆黑的夜空,将所有的情绪都收敛在那张冷峻的面具之下。只是,他周身的气压,似乎比刚才更低了。
而我,对此一无所知。
我一口气冲进酒店大堂,没有去等电梯,而是直接拐进了安全通道,沿着楼梯快步向上走。冰冷的台阶,空旷的楼道,只有我急促的脚步声和呼吸声在回荡。我需要这种物理上的疲惫感,来麻痹自己混乱的大脑和那颗抽痛的心脏。
回到我原本的房间楼层,我却没有走向自己的房门。而是在走廊里停顿了片刻,然后径直走向了同层另一个关系不错的妆发助理姐姐的房间。
我敲了敲门。门很快开了,姐姐看到是我,有些惊讶:“世琦?怎么了?脸色这么差?”
我努力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声音带着疲惫的沙哑:“欧尼……我……我能跟你换个房间吗?就今晚。”
姐姐愣了一下,看着我红肿的眼睛和苍白的脸色,似乎明白了什么。她没有多问,只是点了点头,侧身让我进去:“行,你住我这间吧,我去你那边。需要我陪你吗?”
“不用了,欧尼。”我摇摇头,声音很轻,“谢谢……我就是……想一个人静静。”
姐姐理解地拍了拍我的肩膀:“好,那你早点休息。有什么事随时叫我。”
我感激地看了她一眼,然后看着她简单收拾了一下东西,离开了房间。
门“咔哒”一声关上,房间里只剩下我一个人。
世界,终于彻底安静了下来。
我背靠着冰冷的房门,缓缓滑坐到地上。刚才强撑着的所有力气,仿佛在这一刻被瞬间抽空。疲惫感像潮水一样席卷而来,从身体到心灵,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酸痛和无力。
我抬起手,摸了摸自己依旧有些发烫、肿胀的眼皮。指尖触碰到眼尾那片敏感的皮肤时,似乎还能感觉到一丝火辣辣的疼。
哭了吗?
好像是哭了。在车上,无声地,流了很多眼泪。
为什么哭呢?
因为被拒绝了?因为觉得委屈?因为看不到希望?
好像都是,又好像都不是。
更多的,是一种深深的、无法排解的……无力感。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所有的热情和勇气,都被现实那堵冰冷坚硬的墙,无声地反弹了回来,伤到的只有自己。
我环顾着这个陌生的房间。一切都井井有条,却透着一种不属于我的疏离感。
结束了。
我在心里对自己说。
这场为期不短的巡演,这场充满了意外、悸动、甜蜜和心碎的……独角戏,终于要落幕了。
回到首尔,一切都会回到原点。他是高高在上的代表nim,我是微不足道的小员工。那点短暂的、越界的交集,会被时间慢慢冲淡,最终只剩下记忆里一些模糊的、带着酸涩的片段。
也好。
我扯了扯嘴角,想笑,却发现自己连牵动面部肌肉的力气都没有了。
不想了。
真的,一点也不想再想了。
脑袋里像是塞满了一团乱麻,又像是被掏空了一样,空空荡荡的。心脏的位置,传来一阵阵钝痛,但已经麻木了。
我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拖着沉重的脚步,走进浴室。连灯都懒得开,就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光线,用冷水狠狠地洗了把脸。冰冷的水刺激着皮肤,带来一阵短暂的清醒。
抬起头,看着镜子里那个双眼红肿、脸色苍白、头发凌乱、眼神空洞的自己。
真丑。
我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自嘲的苦笑。
然后,我转身走出浴室,甚至没有换衣服,就直接把自己摔进了柔软的大床里。用被子蒙住头,将外界的一切光线和声音都隔绝开来。
黑暗中,感官变得异常清晰。能听到自己有些紊乱的心跳,能感受到被子里沉闷的空气。
眼泪好像已经流干了。眼睛又干又涩,胀痛得厉害,但确实……不想再哭了。
哭有什么用呢?除了让自己变得更狼狈,除了让关心我的人担心,除了……可能让他更加为难和……困扰?
一点用都没有。
累了。
真的好累。
从身体到心灵,都疲惫到了极点。
我现在唯一想做的,就是睡觉。
睡着了,就什么都感觉不到了。没有心痛,没有委屈,没有那些剪不断理还乱的思绪。
睡着了,就好了。
我闭上眼睛,强迫自己放空大脑,什么都不去想。尽管那些画面、那些话语,还是会不受控制地闪现,但我像驱赶苍蝇一样,拼命地将它们挥开。
睡觉。
睡觉就好了。
在彻底沉入睡眠之前,最后一个模糊的念头是:明天……一切都会好的吧?
一定……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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