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观音庙的相关事宜尚未处理完,所以乔江也只是同她稍微‘叙了叙旧’,就在陆彦的催促下离开了。
林安宁站在原地思考了半晌,最终还是转过身沿着庙中的石阶继续向山上爬去。
没过多久,她便看到了前几天晚上六七所提过的角门,打开了门上挂着的木栓接着使劲一推,外面果然有着一条蜿蜒的小径通往了山中密林的深处。
走出去几百步后,林安宁就意料之中的抵达了那块埋尸地,彼时遍地的小野花都已舒展开了脆嫩的花瓣,怯生生却又昂扬的沐浴在阳光之下。
眼前明明是一副生机勃勃的景象,但她却忽然犯了难,观音庙存在了这么多年,在那后院厢房中断了气的冤魂数量定然惊人,这层薄薄的土壤之下不知到底埋藏着多少具尸骨,若是每一具都要细细验过,怕是她这辈子都走不出永嘉县了。
就在林安宁沉默的功夫,身后忽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接着便响起了陆彦的吩咐声:“你们先将这处挖开,记住力道千万要小,注意莫要伤了下方的尸骨。”
跟在他身后的几十名府兵当即应了,很快就四散开来,各自占据了一小块的地方甩着手里的工具开启了挖掘模式。
看着干的热火朝天的众人,林安宁一直紧锁的眉头却仍未松开:“陆大人,倘若庙中的那些人并不能确认这些亡者的身份,就算是草民一一验过这些尸骨,那也是徒然。”
“根据那个张管事和后院厢房老鸨及护卫们交代,被送进庙的女子大致分为三种,一种是张管事自黑市和人牙子手里买来的,第二种则是卢向全和荣二自城中大大小小的花楼里诱拐来的,至于最后一种自然就是他们二人在平民百姓家中掳掠而来的。”
陆彦详细的数着这些人所犯下的罪,俊脸上无悲无喜,只是黑眸深处翻涌着的暴戾情绪已经趋于实质化了:“但因为这么多年经手过的姑娘实在是多的数不过来,是以前两种身份的姑娘就连张管事和老鸨都记不全,想要帮助她们恢复身份基本不可能。”
“至于平民百姓家的女儿,好在数量不多再加上每个都不如买来的或是花楼里拐带来的听话,其中不少人老鸨还是有着一定印象的。到时候再结合曾经上报过县衙的失踪案卷内所记录的内容,尽量把这些姑娘的尸骨送回家吧!”
“我已命乔江通知长平郡境内全部的仵作都赶来永嘉县了,林仵作也无需给自己太大的压力。”最后,陆彦还算贴心的出言安慰了两句。
林安宁点了点头,目光一直未曾从那片埋尸地上收回来。
到底还是人多力量大,才不过半柱香的功夫,这二十多名府兵就已经快要把最上面的那层格外松软的土清理干净了,而且人家半点都不见那晚他们三人以手刨地的狼狈。
感慨的抿了抿唇,她也终于是得知了一个好消息,那就是观音庙里这帮人在掩埋亡者的时候勉强是有点良心在身上的,亦或是想要在有限的范围内掩埋更多的尸体,所以一具一具的安置的还算整齐,如此一来就大大的减少了仵作们的工作量。
最起码几具尸骨混杂在一处的情况相当的少,他们也不必为了找对一根指骨的位置而愁秃了头。
心下松快了不少,林安宁的脑子就重新活跃了起来,见身旁的陆彦没有离开此处的意思,便随口问道:“过往来过观音庙暗娼馆的客人们,大人可有什么眉目了?”
“并无,张管事说那些客人最开始都是由王鹏、武岩和田德发亲自带过来的,只要被这三人引荐过一次,就等于得到了后院厢房的入场资格了。”陆彦说到这,停顿了几个呼吸的功夫。
“意思是,客人们的身份只有这三人才清楚?眼下武岩和田德发意外身亡,就只剩下了一个王鹏,瞧他那副窝囊样子也是被乔江吃的死死的,只怕是半个字都不敢说出口的。”林安宁没忍住,见缝插针的吐槽了几句。
“要不陆大人想办法把武岩和田德发的尸体搞过来,草民帮您仔细看看?”
盯着她瞬间明亮起来的俏脸好半晌,陆彦才慢悠悠的摇了摇头:“意义不大,乔江既然做的出,想来早就考虑好要如何善后了,他在幽州地界儿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这点子本事还是有的。”
略微歪了歪头,林安宁仔细想了想,觉得他这话很有道理。
即便最后查出武岩和田德发并非自杀而是他杀又如何,乔江转眼就能抓出千百个人来替自己顶罪,的确毫无意义。
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突如其来的失落,陆彦不着痕迹的抬起了手,本想着拍拍她的肩膀稍作安慰,但又觉得不妥便把手收了回来:“凡事只要做过就会留下痕迹,咱们来日方长。”
是啊,来日方长。
她都能硬生生的从十八层地狱中重新爬到了人世间,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呢?
林安宁深吸了一口气,重新抬起头望向了远处府兵们忙忙碌碌的身影,随即一字一句的说道:“陆大人,草民想到要向您讨要什么了。”
一旁的陆彦面上不见惊讶的‘嗯’了一声。
“我想要跟着您一起前往长平县。”
眉头一跳,男人转过头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之后收回了视线:“好。”
就这样,接下来的几天时间,一切都仿佛按下了加速键。
林安宁带着那些陆陆续续抵达仵作们专注于处理山上挖出来的尸骨,陆彦则是带着青芜和六七没日没夜的对王鹏及观音庙里张管事等人进行反复的提审。
在接连熬了两天两夜后,张管事他们就有些崩溃了,但因为知道的细节实在有限,终究还是没能交代出点有用的东西来。
倒是那个王鹏,平时看起来怂的不得了,这么轮番折腾下竟依然把嘴巴闭的死紧。一口咬定观音庙内暗娼馆一事就是他和武岩、田德发三人的主意,为的就是能够打通幽州内的官路和商路,好借此谋利。
私下里,陆彦曾吩咐青芜和六七去暗暗调查王鹏家中的情况,二人惊讶的发现其母、妻、妾、儿女竟全都在一夜之间消失不见了。
这也许就是让王鹏将所有罪责都揽在了自己身上的根本原因。
不过陆彦在得知这一情况后却并没有四处宣扬,也没有去质问王鹏,而是像个没事人似的结束了这边提审的工作,整日里双手环胸、晃晃悠悠的监督起乔江去了。
乔江负责正是核实山上那些亡者的身份。
想要将那些曾经在县衙上报过失踪的姑娘全都送回家,其中的工作量不可谓不大,好在人手充足,推进的速度并不慢。
每日都能在城中瞧见不少府兵来回奔走的身影,同一时间留在山上的林安宁等一干仵作们也不曾懈怠,终于在大半个月后将这一任务完成了个七七八八。
那期间,林安宁还曾回过一次城,特意去了县衙内的牢房里见了吴豪一面,并从对方的口中得知了小月儿的详细特征。
之后,她又马不停蹄的返回到了山上,从一堆尸骨中成功找到了被拧断了脖子的小月儿,并亲自将她送回了住在永乐巷里的吴姓人家。
至于李志强的妹妹李娇娇,也在身上伤势稍微好转后,由青芜带着她回到了那位卖菜大娘的身边。
因为故意虐杀了卢向全和荣二,按照大晟的律法吴豪和李志强是要以命抵命的,在这一点上的确是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
待到将永嘉县的事情都处理完毕,时间已经悄然来到了十月下旬,季节上才是深秋,但幽州竟已正式入冬了。
在一个大雪纷飞的清晨,县衙外的大街上被几辆马车、一辆囚车和几百名整装待发的府兵给堵的水泄不通。好在没过多久,就有几道身影从县衙内相继走了出来。
在下了台阶之后,陆彦脚下稍作停顿,扭过头最后看了两眼县衙大门上方悬挂着的牌匾,心中还颇为感慨。
跟在他身后的乔江见状,自然也收回了想要向前的脚步,尬笑着吹捧了两句:“此番永嘉县能得陆大人垂怜,实乃江山社稷之幸事,老百姓之幸事!”
“可永嘉县再不起眼,那也是一县,这县令一职总不好一直空悬……下官……”
结果没等这边话音落下呢,陆彦便开口打断了他的吞吞吐吐:“这就不劳烦乔大人操心了,前两天本官刚收到了安京的来信,圣上已经钦点了一位新科进士,早就从安京城出发了。”
“算一算时间,不日就会抵达永嘉县,到时候此人还需乔大人多多照顾,多多提点。”
竟是直接从安京来了人?垂眸掩去眼底的惊讶和失望,乔江继续干笑了两声:“陆大人放心,下官必定竭尽所能。”
“时间已经不早了,咱们得在酉时之前赶到驿站,陆大人您请上车吧!”男人言罢,伸出手做邀请状。
陆彦颔首,迈开步子朝着为首的那辆最大的马车走去。
但就在他要躬身钻进马车的前一秒,身后却忽然响起六七急促的呼唤,他一回头看到的便是少年急哄哄从县衙内一路小跑至车前的身影。
“大人!”
六七喘了几口气才压低了声音禀报:“刚刚衙役来报,原是他们今早去牢房的时候,发现吴豪和李志强竟都死了,还是自杀!”
“这是他们用于自我了结的器具。”
说着,少年打开了手里握着的布巾,露出了里面还挂着血的两根银簪,样式是最普通的那种,素的通体没有一点花样。
吴豪和李志强本来是定好于一个月后在菜市口斩首的。
良久,陆彦扬了扬下巴,示意六七将东西收起来免得惹来乔江的窥视。随后他的视线就落在了正背个小布包,和青芜一起站在大雪之中乖乖等待上车的林安宁的身上。
若是他没记错的话,最近这两日好像只有她去过一次牢房。
收回了目光,陆彦转身就坐进了马车里:“吩咐衙役通知他们二人的亲人过来将尸体领回去安葬吧!吴豪好歹曾经是个左边军,能留个全尸又免去被旁人指点侮辱,这个死法的确是要体面的多了。”
“是。”六七领命离去。
不远处的乔江虽好奇二人到底说了些什么,但到底没敢轻举妄动,最后只是皱了皱眉,撩开长袍跳上了第二辆马车。
林安宁和青芜则是上了第三辆,六七稍后处理完事情也会追上来与她们同乘。
而那辆最惹人瞩目的囚车,里面装的自然是王鹏,身为永嘉县的前一任县令,自然不能随意的就砍了头,于是凭借着陆彦轻飘飘的一句话,他即使是不愿也只得跟着前往长平县。
随着车轮倾轧在地面上所发出的轰隆隆的响声,长长的队伍开始缓缓向着城门的方向移动起来。
大抵是因为有一辆囚车在,所以就算大雪纷飞、天气恶劣,城中的百姓们也依然都出了家门,围在道路两旁瞧起了热闹。
在一片嗡然的议论声、咒骂声中,林安宁挑起了手边的窗帘,入目的是一片纯然的洁白。
漫天的雪花使得她很难看清道路两边那些人的面庞,随着街边景色的变幻,不知过了多久他们终于驶出了城门,来到了通往长平县的官路上。
一旁坐着的青芜此时长长舒了一口气:“可算是能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撂下了手中的帘子,林安宁笑的温柔清浅,可在无人看见的角度,那双素白的手却已然紧握成拳。
甚至因为过于用力,不算长的指甲都划破了掌心,带来了丝丝缕缕的刺痛感。
长平县。
时隔三年余,她终于能再次踏上那片土地了。
外面的雪愈发的大了,视线的阻碍外加难行的道路大大拖慢了一行人的速度,直到当天夜里戌时,他们才远远的看到了驿站外面挂着的那两个大灯笼。
许是因为靠近边境,经常会有左边军从这条官路经过的原因,这家驿站修的足够大,可以轻松容纳下那五百名府兵。
是夜,在温暖的房间里,林安宁和青芜也暂时卸下了一身的疲惫,没过多一会儿就双双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林安宁是被青芜那突如其来的惊呼声给叫醒的,她睡眼惺忪的拽着被子从床上起了身,找了半天才在窗边找到了对方的身影。
见她醒来,青芜连忙关上了不停向屋内涌着凉气的窗子,然后用力的搓了搓手:“林仵作,外面的雪竟还没停,方才六七过来说,怕是咱们要在驿站稍作休整了。等什么时候雪停了,路好走了再出发。”
迷迷糊糊的点了点头,对于这个消息林安宁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顺手将被子扯到下巴那里,两眼一闭向后一仰便又睡了过去。
之前一段时间在山上没日没夜的处理尸骨实在是累的狠了,再加上脖子受过的伤一直没有好好将养过,现下脑子里绷得那根弦冷不丁的松懈了下来,难免让她感到了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疲惫。
林安宁如此浑浑噩噩的睡了两天整,睡到最后青芜都开始担心起她的状态来,若非她每日还能按时爬起来吃上两顿饭,陆彦等人恐怕就要返回永嘉县城去请大夫了。
第三日,失联了许久的太阳总算是舍得重新露了脸,没有半点温度的光亮逐渐驱散了众人心中的阴霾。
因为接连几日的下雪天,外面的积雪已经到了成年男子的小腿肚了,好在这个高度对于马车的行进并无太大的影响,陆彦和乔江稍作商量便决定了即刻开拔,继续前行。
这样难走的路没有持续很长,一离开了永嘉县地界儿,路上的雪瞬间就少了许多,体感气温也跟着上升了几度。
如此夜里就地驻扎便不会太难熬,从当下众人身处的位置一直到长平县,中途的官路上都不会再有驿站,好在队伍补给充裕,这一路倒勉强称得上是顺畅。
十一月初五,他们一行人总算是正式进入到了长平县的范围内。
因为那场突如其来的持续性暴雪,抵达长平县的时间比之前算好的整整晚了四天。
值得庆幸的是这一路有惊无险,只偶然遇到了一支不知从何处偷偷入了境的蛮子骑兵小队,最终结果可想而知,被一拥而上的五百名府兵啃的连渣都没剩。
自从来到了长平县的地界儿,林安宁明显感觉到了乔江在心情上的变化,对方时常会哼上一些戏曲小调不说,就连在面对陆彦之时头都要比在永嘉县那会儿高抬了半分。
想来男人是觉得这位巡察御史如今总算是落到了他的手掌心了,到时候想要搓圆捏扁,还不是他这个郡守一句话的事儿?
至少情况不会像在永嘉县时那般被动就是了。
对于乔江的不加掩饰,陆彦的回应只是意味深长的一笑。
十月初七一早,长平县城的城门在天还没亮的时候就已经四敞大开了,为的就是迎接郡守大人此番顺利归来。
几辆马车在进入城中之后就一路向着东北方向驶去,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就缓缓停在了一处府邸的门前。
林安宁跟在青芜的身后下了马车,努力压抑着此时胸腔内翻涌叫嚣着的情绪,缓缓地抬起了头。
最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扇双开的朱红色大门,再往上可见一副悬挂在高处的牌匾,‘太守府’三个烫金色的大字在不算热烈的日光下依旧折射出了令人目眩的光彩。
呼吸不自觉的开始变得急促,一张张熟悉的脸就这样在她的眼前迅速闪过。
没错,曾几何时眼前的府邸是她生活了六年的地方,自打林修远被任命为长平郡郡守后,她就一直跟着父亲母亲住在这里。
只不过,这府邸的外观看起来和多年前的倒是相差甚远,应该是在林家被灭了满门后,乔江觉得晦气将此处推倒重建过。
正在出神间,林安宁隐约听到了前方传来了乔江那谄媚的声音:“陆大人,快快请进!昨儿下官就派人先一步回城安排了,这一路风餐露宿的大人着实辛苦,我特意在府上办了一场接风宴,还望大人能赏脸!”
“乔大人有心了。”陆彦淡淡的回应道,接着便在男人点头哈腰的指引下拾级而上,入了那太守府的大门。
林安宁、青芜和六七三人自然是紧随其后的。
在踏上门口的台阶前,青芜不自觉的‘咦’了一声,循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是门外立着的那两只石狮子其中的一只。
“瞧着竟是纯白的仙纹石,这种大小品相的可不常见,仙纹石的产地乃是万里之外的江州,这一对儿原石加上雕工和运送过来的费用,一起估摸着要几十万两白银了吧?”
六七闻言不由得咂舌:“小小一个太守府怎敢如此奢靡,也不怕气运压不住这俩东西,一不小心被反噬了!”
林安宁并未掺和进二人的嘟嘟囔囔,只是站在一旁安静的等待他们吐槽完毕,之后三人才一起进了面前的那扇大门。
绕过那面巨大、上刻有山水画的影壁,他们就身处于一个偌大的院子里了,可能是眼下季节的缘故,院子看起来有些空荡荡的。
只西北角种着几株梅花,西南角立有几根竹子。
继续往前走上没多远,太守府平日里用来待客的永晖堂就出现在了他们的视线里,三人依次走了过去,在乔江那热情的招呼声中分别坐在了左手边下方的三把椅子上。
“陆大人,您尝尝,这可是正儿八经今年份最新的君山银针。”殷勤从小厮那里接过了茶盏,男人转身亲手奉给了陆彦。
在得到陆彦肯定的夸赞后,乔江这才扬起了一抹满意的笑,转身在右手边的第一把椅子上落了座。
“赵管家?还不快些去把兴朝叫过来,家中可是来了贵客,他也忒没规矩了些!”
听到这话,几步开外站着的那位五十多岁的老头慌里慌张的来到了他的身侧,俯下身凑到他的耳边轻声说了两句什么。
乔江的两条眉毛顿时就竖了起来:“你说少爷昨夜未归?”
赵管家苦笑着一点头,习惯性的把腰压的更低了一些。
果然,下一秒乔江就大怒:“那你们还不快去把人找回来?!一群废物!”
抬起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赵管家忙不迭的冲着堂外守着的几个小厮摆了摆手,小厮们得了令,片刻都不敢耽搁的就往太守府外跑。
不料,就在那些小厮离开没多久,忽有一书童打扮的少年急哄哄的从外面径直飞奔到了永晖堂前,噗通一声便跪在了堂外:“大人!大人不好了,少爷他……少爷他出事了!”
“就在城西的摘星楼,他们都说少爷杀了人,老爷您再不去少爷怕是要被冤枉死了!”
摘星楼?
乔江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整个人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噩耗而罕见的有些失态:“兴朝去那戏园子作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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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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