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雨的问题昌灵当然回答不出来,她只能带着一点茫然和沮丧,垂头丧气地往家走。
“今天怎么下班晚?”易阁正伏在茶几上比着地图画什么东西,听见开门的声音开口问道。
昌灵站在墙边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而后蓦地抬手拍灭了客厅的灯。
“……”易阁画图的手被迫停下。黑暗中,他敏锐地察觉到昌灵四周萦绕的消极情绪,心里难免叹气。
自从之前停电那件事后,昌灵平时但凡有点不顺心和不愉快,都会关掉灯过来靠着他,像只需要安慰的小猫咪。
稍有不同的是,她有时候会分享发生了什么事,有时候不会。但开灯之后他们二人都会心照不宣的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切如常。
时间久了,易阁反倒对这个环节产生了一些隐秘的期待,具体在期待什么,他也不好说。
因此他只愣了两秒钟就果断按掉圆珠笔,双手一撑,板板正正坐到了沙发上。
昌灵鞋也没换,熟门熟路绕过马扎坐到了他身边。
衣服没有夏天那么薄,体温的传递速度变慢许多。易阁抿了抿嘴,静待今天是否有分享故事的时刻。
——昌灵没有让他等太久。
她先是哀怨地叹了口气,才缓缓轻声说:“跟我轮班的那个前台大姐,你记得吧。”
“记得,姓宋。”昌灵之前跟他提过一嘴,宋雨姐自告奋勇承包了所有夜班,当然,还有夜班补贴。
昌灵最终也没好意思跟她提‘分一点’的事。
“原来她离婚了,一直都是一个人在带小孩。”
易阁微微颔首,怪不得那么努力赚钱,白天晚上都要工作。
“她和阿美之前就有点小矛盾,但我觉得没什么大问题。事不关己的,我就从来没问过。”
易阁垂头看向她:“那你今天问了?”
“……”昌灵一副‘怎么可能’的神情,说:“让你失望了,我虽然闲,但没有那么闲。”
好吧,易阁问:“那怎么了?”
“她们两个今天差点打起来。”
“为什么?”
昌灵又叹了口气,这才把下午发生的事和听来的故事一字不落地讲给他听。末尾时她停顿了下,总结道:“我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的,这跟我想象中一点儿也不一样。”
不是什么特别的故事,甚至还有些老套,但大老板的落魄前妻和年轻现任都在自己身边,听起来还是很奇妙。
易阁听完她的话就陷入了长久的沉默,昌灵第一时间没听到任何反应,不满地拉了下他的胳膊:“你怎么不说话了?”
“……你想听我说什么?”易阁垂眸注视着搭在自己胳膊上的那只手。
“不知道啊,你随便说点吧,总之给点反应嘛。”
易阁思索片刻,认真地说:“不是所有人都像那个赵老板那样。”
嗯?
昌灵闻言嘴角带了点掩盖不住的笑意:“你就是想说这个啊。”
“嗯,如今这三个人闹成这种局面,最大的过错就是赵老板,怪不了别人。”
她当然知道。
“那如果换成你是他,你会怎么办?”昌灵怕他又说什么‘我不是他’之类的话,立马补充道:“我是说如果,如果。”
“……”直接把他后路堵死了,易阁无奈地笑了下,“行,如果。”
昌灵很满意:“说吧。”
“如果我是他,是不可能会跟自己的老婆离婚的。”
昌灵眨眨眼:“你的意思是,你会背着老婆出轨?”
易阁不满地啧了一声:“你在想什么啊。”
昌灵:“不是吗?”
“当然不是,我不会离婚,也不会出轨。如果有一天我结婚了,那我一定会对我的老婆好,好一辈子。”
“这样啊。”昌灵说,“可一辈子很长哎。”
“你没听说过吗,婚姻是很神圣的。既然一开始选择了这个人,就要对自己的选择负责。”
“那不想负责呢?”
“那就不要结婚啊。”
昌灵听懂了他语气里的认真和笃定,她忍不住想,果然人与人是不同的。当然,或许也和家庭因素有关系。
就像易阁的母亲后来变得‘六亲不认’,可他父亲依旧不离不弃。易阁得到的母爱微乎其微,但长年累月里,他潜移默化地学会了父亲的深情。
“不是所有人都像你这样想。”昌灵在他的肩颈处蹭了蹭,“这么说的话,当你老婆还挺幸福的。”
易阁闻言抿了抿唇,低声说:“还好吧。”
昌灵又为难他:“那如果,你现在结婚了,又喜欢上别人,怎么办?”
“……什么?”易阁对她跳脱的思维感到无可奈何。
“说说嘛,不当真的。”
易阁心里叹气:“那就放在心里,装作从没喜欢过。”
“这样啊。”昌灵给他比了个大拇指,“那你还真是个好男人。”
易阁:“过奖了。”
语气听起来很是骄傲。
昌灵忍不住抬头看他,易阁察觉到她的视线,低头问,怎么了?
昌灵轻轻笑了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环抱住易阁的脖颈,鼻尖抵在他的肩窝。
易阁猝不及防被人搂住,双手条件反射地僵在半空中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心慌意乱里,他的身体感受着昌灵嘴巴张张合合,听见她声音闷闷地说:
“希望我们,越来越好。”
很朴实无华的祝福,易阁想,如果能一直陪着你,也很好。
**
敲门声传来的时候昌灵正在床上看书,易阁在厨房里做蛋炒饭。
饭还是昨天剩下的。
“昌灵,去开门。”易阁炒鸡蛋分不出手来,蛋娇贵,差一点火候都不行。
咚咚咚——咚咚咚——
“来了别敲了!”昌灵皱了皱眉扬声喊道。
她急忙穿上拖鞋去开门,嘴边小声嘟囔着“这种没素质的砸门声一听就是陈家旺”。
门打开,果不其然是陈家旺的脸,头发修短了一些,看着比之前利索。
“表妹,晚上好啊。”看见昌灵他立马堆起满脸笑,把手里的东西塞进她怀里。
昌灵也笑:“来就来嘛,带这么多东西干嘛。”
“妹妹,你这笑得可太假了,不欢迎我也别这么明显呀。”
“得了吧你。”昌灵在他身后把门关好,“你可别给我扣个不欢迎的帽子。”
易阁抽空探了个头:“你表妹刚才学习呢,你哐哐地敲门吓人一大跳。”
“哎呀怪我。”陈家旺装模作样地抽了自己一巴掌,“灵灵学什么呢?”
“说了你也不懂。”昌灵给他倒了杯水,“你呢,深更半夜大驾光临有何指教?”
“这才几点就深更半夜了。”
易阁问:“你吃饭了没,给你也盛一碗?”
“今天就不吃了,我一会儿还有个局呢,顺路过来跟你们道个别。”
道别?
“你去哪?”昌灵问。
易阁听他的语气不像是开玩笑,当即关掉燃气走出来:“你什么情况?”
陈家旺左右看看,女担忧男严肃,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进去了。
“你俩能不能盼我点儿好啊。”他仰天长啸。
易阁非常不给面子地问他你能有什么好。反倒是昌灵一改担忧的神色,兴致勃勃地问他:“有什么好事,怎么不说带上我?”
“我还没问你呢,你最近怎么样?在百乐还行?”
昌灵说挺好的,催促着他赶紧说。
易阁琢磨片刻,拆台道:“你少装,真有什么好事还能忍到现在才说?”说完果断转身进去继续炒饭。
“嘿,瞧不起人是吧,你小子最近很嚣张啊——”
昌灵看着光速撸起袖子冲进厨房理论的‘炸毛狮子狗’,无奈地捏了捏眉心。
这两个人,凑在一起就没消停的时候。
陈家旺要去一趟港城,说尽量过年前赶回来。一开始他还不肯说原因,糊弄着说出去玩。昌灵担心他被人骗,毕竟港城那种寸土寸金的地方她只在报纸上看到过。
“你是瞒着陈师傅的对吧?你要是不告诉我们到底去干嘛,我现在就给陈师傅打电话,让他打断你的腿好了。”昌灵作势就要摸电话。
“别别别,妹妹,饶我一命。”
“那你说呀,跟我们有什么不能说的?”
陈家旺抓了抓头发,半晌坦言道:“也不是不能说,这不是还没点儿眉目,不好意思吹嘛。”
易阁不屑地‘切’了声。
昌灵做了个‘请吹’的手势。
陈家旺这才解释,他是想去港城学一段时间纹身,回来开一家纹身店。
“……”
昌灵盯着他手背上的两只‘齐白石名虾’,迟疑地问:“你说真的吗?这种不需要学画画吗?”
陈家旺:“我会画啊。”
“那,能有生意吗?”
“肯定有啊,我都仔细调查过了,那些小巷子里的烂技术还有生意呢,我肯定比他们强啊。”
“你有自信是好事。”易阁淡淡地说,“师父要是知道你准备开这种店,大概真的会打断你的腿。”
“所以啊,我这不是先来找你了吗。”
易阁:?
“等老头儿跟我动手的时候,我就说你跟我是共犯,咱俩一块挨打哈。”
易阁:“你想死是不是。”
“好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趁他们斗嘴的功夫,昌灵也仔细想了想。大街小巷的纹身店其实都不缺生意,门口经常堆着七七八八的人,只不过是她看着有些害怕,从来都是绕着走。既然陈家旺喜欢,也不失为是条出路。
她担忧的只有一件事。
“你去港城找什么人学呢?在附近不能学吗?我看报纸上说那里花钱很多的,又那么远,还要什么证,你都想好了?”
陈家旺嗯了声:“你们放心吧,钱我女朋友都出了,她跟我一起去,找她一位叔叔学。”
昌灵:“你女朋友不是个幼儿园老师吗?她能和你一起去港城?”
“早换了。”陈家旺认真道,“现在的女朋友是港城靓女。”
“……”
昌灵冲他抱了个拳以示尊敬。
陈家旺来去匆匆,却在昌灵的心里激起了不小的涟漪。从西乡到雁山,她用了十七年。
除此之外,她哪里都没去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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