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岁安兴致勃勃地等着下文,结果荀慎却起身在榻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该回去歇息了。”
池岁安:?
骤雨已歇,隔壁院子里也安静下来,袁宅又恢复了静悄悄。
她猜是荀慎不想让她听到隔壁吵架,于是讲出这段故事分散她注意。
嗯,十分合理的猜测。
嘁,心眼也太小了,池岁安心里嘀咕。伸出双脚准备穿鞋,却见荀慎直接背过身往西屋寝室走去。
“记得关门。”
“需要灭掉烛火吗?”
“可。”
池岁安露出个标准假笑,“好的。”惹得邓弃发出不屑的声音。
不过她关门前突地想到一事:“郎君是什么时候确定我身份有异的?”
等了半晌才听到荀慎幽幽地说:“娘子可还记得自己听到我名荀慎时如何回答的?”
池岁安努力回想了一下,她好像回了一句:敝姓池。当时她还在奇怪聊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开始交换姓名了。
现在她才恍然大悟,荀慎听到她回答之后那个笑是什么意思。
荀乃大梁国姓,寻常人听到荀姓,第一反应是问哪里的荀氏?或者直接问是不是皇帝那个荀姓?
若她是什么深山老林、蛮荒之地的人不知皇帝姓氏还情有可原,但她很明显不是。
姓荀的居然那么早就发觉她身份有异了。
“?!”门板被摔得震天响。
荀慎没有反应。
“又要问,问了又不开心。”邓弃嘲讽道。
一晚上没一件得劲的事,池岁安更生气了。蹑手蹑脚回到房间,打算把核桃挂件放回木匣子时看到走之前特意放在匣子上那根头发没了踪影。
也不知是不是被风吹走了。
※
一大早院里便热闹起来。
池岁安昨夜走了困,徐六娘来喊她说荀郎君请她们过去时便在心里把荀慎狠骂一通。
“这一大早的外面吵什么呢?”
徐六娘边给她挽髻边轻声道:“是那位袁郎君一大早便来了。说是要给荀郎君接风洗尘。”
“接风洗尘?荀郎君可能不会同意。”
昨夜她睡不着想了很多事情,包括荀慎到袁府时为何只有贺三娘子一人在等他?
按常理来说,袁家全家老少来迎他都不为过。很大可能是他不打算公开露面,其他人并不知道他来了袁家。他可能是快要入城或者已经入城后才派人通知的贺三娘子,并要求她不要泄露消息。
毕竟以他的身份不太适合大张旗鼓在外行走。
接风洗尘不就等于把他在邓州的事情昭告天下吗?
不过这袁郎君可不是其他人,结果该在的时候不在,不该在的时候又出现,还跟贺三娘子大吵一架。
这是怕小舅子对自己太满意啊!
“荀郎君同意了。”徐六娘手上没停,“还让咱们也跟着去。”
池岁安:永远猜不透荀慎在想什么!
“早上吃什么呀?”为了避免尴尬只能顾左右而言他。
徐六娘轻笑,“鸡肉羹、长生粥,还有馄饨,娘子想用哪种便让她们送来。”
全是荤的,都不想吃,池岁安有些想念高师傅做的汤饼了,最后只吃了两块隔夜的糕点便和徐六娘去了正房。
荀慎坐在她昨夜的位置,对面之人背对房门斜靠在隐几之上。徐六娘引着她到两人面前行了个万福,池岁安便趁机朝那位袁郎君看过去。
只一眼,池岁安便真切感受到什么叫风流人物,难怪贾夫人和徐六娘把他夸得天上有地下无,世上恐怕也只有这样的人物能配得上顾盼神飞、烈火般张扬的贺三娘子。
那袁郎君似是感觉到有人在看他,一双狐狸眼倏地抬起,顷刻间将她上下扫视一遍,“子昱这一路倒是不寂寞。”
荀慎不理会他的消遣,“姐夫怕是忘了,慎方才说过,老师托我送两位娘子去东都,便是这两位女客了。”
“哦。原来是两位女客。袁某唐突,给两位娘子赔礼了。”说完他便坐着向两人叉手一揖。
池岁安方才被他那一眼看得砰砰直跳的心这才稍微恢复平静,也随徐六娘还了一礼。
“既然人已经到了,便去寻阿姐吧。”
荀慎说完率先起身,眼神有一瞬落在池岁安身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徐六娘见荀郎君和袁郎君已经离开,池娘子却站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什么,赶紧扯扯她的袖子,示意她们得赶紧跟上。
“哦哦,走走走。”池岁安回过神,赶紧和徐六娘跟了上去。
袁家中堂里仆婢往来不停,宾客称不上盈门,算得上满座。池岁安不由得腹诽,袁家早就摆好了接风洗尘的排场,荀慎想不来都不行了。
贺三娘子见荀慎到来便顾不上招呼其他人,只管对他招手,“三郎,来。”
荀慎见状摇头,一脸无奈地对袁彦卿说:“阿姐嫁人了还是这般性子,可见姐夫平素里纵得她。”
袁彦卿:“得公主将三娘下嫁,我自是珍视。”
荀慎:“姑母若是知道了定然十分欣慰。”
……
池岁安跟徐六娘略微落后两步,听着前面两人断断续续的对话两人对视一眼,然后都扯出个标准的微笑继续往前走去。
等走近了,荀慎便被贺三娘子拉去主桌同坐,袁彦卿被甩在身后倒也没露出什么情绪,步履从容地在主桌落座。
有婢女来请池岁安两人到离得颇远的席上落座,池岁安不以为杵,桌上的吃食都一样,有得吃就行。商务宴请,谁爱去主人面前凑热闹谁去,她反正不去。
一转头见徐六娘坐立不安的,还以为她有什么事,“你可是哪里不舒服?”
徐六娘神色不安:“我只是个婢女,哪里有席间落座的资格。”
池岁安没有白痴到跟徐六娘说什么人人平等。
她被陈康用匕首架在脖子上的时候,跪在荀慎面前求生路的时候,谭家的人把她绑在马上打算拖死她的时候,她在心里提醒自己,必须离开这个世界。
不过现在嘛,“荀郎君有说过以后你就是他的婢女了吗?”
徐六娘摇摇头,事实上,这么久以来荀郎君都没有跟她说过话。
池岁安想了想又说:“陈康有说过以后你就是荀郎君的婢女吗?”
徐六娘回想了一下,“也没有。”
“那你现在就是谭公托付给荀郎君的女客。”池岁安斩钉截铁地说,见她还在犹疑又补上一句:“管他的,先吃了再说。”
徐六娘看到对着桌上吃食两眼放光的池娘子后,心里一股劲泄了下去,池娘子说得对,先吃了再说。
“你倒还挺会开解人。”邓弃不咸不淡地来了一句。
池岁安不理它。
谁知它又来了一句:“你说这袁郎君身缠煞气,为何他夫人身上一丝都没有?”
你可别说了!池岁安差点又倒了胃口,抓起腰带里藏着的挂件狠狠摇了几下表示不想听。
方才她一踏进荀慎的寝房,邓弃就说屋里有煞气,吓得她以为有什么妖邪。硬着头皮进屋发现只有两个人,正当她看清袁郎君的面容时,它便说煞气就是他身上发出来的,差点给她吓得提腿就跑。
幸亏它又补了一句:他是个人。
邓弃冷哼一声不再言语,池岁安往周边看去,希望不要有人发现她的动作。头一偏就看到了斜对面单开一桌的老熟人正盯着她。
池岁安收回手,下巴朝荀慎那方扬起,看我干什么?看着你家主人,没见有人去灌酒了吗?
陈康见状不再理她,专心盯着主桌去了。
池岁安专心对付起了桌上的烤羊腿、葱醋鸡、缠花肉……
古代的商务宴请菜式比现代的有意思多了,就是酒差了点意思。池岁安尝了一口杯里澄黄的酒,一股桂花味,徐六娘说这酒就叫桂花酿,专给女客喝的。
男客不知喝的什么?听到她问,徐六娘轻声在她耳边说:“今日人多且杂,约么用的是郢州富水春。”
听这话还有内情。
“郢州不仅是大梁的地盘,离襄州也近,今日人多口杂,用富水春再合适不过。若是人少时招待贵客,襄州地界的豪强望族喜欢用吴国若下春或者成国剑南烧春。”
这个倒是不难理解,豪强世家用些轻而易举就能得到的酒显不出身份,用了不通往来之地的酒未免又有些冒犯皇权,所以分情况用不同的酒。池岁安对徐六娘竖起个大拇指,见多识广啊。
徐六娘有些不好意思:“以前谭府招待客人便是如此。”
池岁安对这些酒倒没什么非得尝尝的心思,毕竟这时代连炒锅都没有,用脚趾头都能想到这些名酒都是低度数酿造酒,她一次能喝两斤,没啥意思。
不过,池岁安很快就知道了一件事,她是接受过蒸馏酒洗礼的人,低度数酒对她没有威胁,但对这些人有啊。
“荀三郎是吧?某敬你一杯。”一个喝得说话都有些大舌头了的人端起酒杯走到主桌前,张口就是要敬荀慎一杯。
坐在主桌周边那些人里不少人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或是装作说话实际暗自留心着这位荀三郎的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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