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门各家陆陆续续离开了八封村,村民们恢复了正常,容凛身上也没有出现任何异常。
白鸣离开之前看了眼容凛,忍不住又嘱咐了几句:“若是再遇到什么事情别一个人扛着,身边的朋友很可靠,你还有师父和整个门派呢。”
“嗯!”容凛应着,像个好面子的倔强小孩儿。
白鸣又看着木沉溪:“还要麻烦您多照顾他俩了。”
木沉溪微微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还有你,小丫头出门在外还是收敛着点儿,外头的人可不会都顺着你!”白鸣又指着琼萧有点厉声厉色。
琼萧瘪着嘴听话极了:“知道了!我在外面我都听师兄的话的!”
“那就行,你们注意安全,玩儿得开心些。不过别太贪玩儿了,该回来的时候还是得回来。”
此刻的白鸣就像一位送别孩子的家长,对于这两个孩子他心里是有些偏爱在的。实际上,像他们这样身世的孩子不是少数,只是白鸣一直都记得第一次看到这两个人时的场景,他们和其他孩子一样狼狈可怜,也有着这类孩子共有的失去了童真的气质。
可他们的感觉就是不一样,一个被一股怒气覆盖,而另一个眼神很茫然空洞。
然而这两种感觉实际也并没有多与众不同,但白鸣就是不清楚为什么,见到这两个人的一瞬间,一种强烈的悲怆肃然感就把他猛然拉进了一种漫无边际的虚无空间,等他终于移开了眼睛,他又体会到了一种像是被宿命束缚住了很久终于挣脱出来的脱力感。
所以后来,那种莫名的奇妙感觉驱动着他更加关注这两个可怜的孩子,他们也丝毫没有让他失去注意力。
说来也怪,这两个孩子身上发生的大小事情总是接连不断,相比而言,琼萧还好,她更像一个寻常人类。
而容凛身上总好像背负着一个硕大的阴影,那个阴影一直都在白鸣的梦境里模糊的出现,就像那个难以挣脱的命运感,每次一梦到他都会被一种强烈的悲怆情绪压到窒息。
后来白鸣也突然间像是顿悟了什么一样没那么纠结了,这大概就是人有些时候忽然出现的一种叫做第六感的东西,冥冥之中就像是接收到了某种神秘力量的感知一样,隐约中似乎是预知到了什么,一夜之间思维就变得通透了。
白鸣又看了眼那个大多数情况下都很沉默却表现得很可亲的凉煞,最后才看了木沉溪,这四个人站在一起的画面忽然让他像是又感受到了第六感的指点一样,而这一回却仍有一点沉重。
八封村里又只剩下了容凛、木沉溪,琼萧和凉煞他们四个人了。
离开前,他们又分开行动了一下。
琼萧跟着凉煞又去了之前躲过的树屋,她不清楚为什么凉煞还要再到树屋一趟,但她刚好对树屋有了想法,打算事情结束后回到乌罹把自己住处附近的那棵大树也建上一个树屋,所以什么也没问就当再去参考一下了。
直到进了那个又是满地散着小玩具的屋子,凉煞从怀里摸出一把精致的小木剑,琼萧疑惑地“嗯?”了一声。
“之前被我不小心踩断了,修好了过来还。”凉煞解释着,便把那把木剑放在了一个显眼的位置。
琼萧咧嘴笑了笑,本来是觉得稀奇,但一想这杀手会的东西确实很多,区区一把木剑就是个相对其他技艺简单了很多的手工活而已,便也不觉得好笑了。
但她注意到那把木剑被他修复得很仔细,断裂之处被几乎看不出来地粘合了之后还用了些金属薄片在刀面粘上了一些雕刻很精细的图案甚至还涂了一层漆,一把普通的木剑现在也快成了小半个艺术品了。
琼萧忍不住又拿起来反复翻着面地瞧了几瞧:“这孩子要是看到他的消失了几日的宝剑突然升级改造变了个样,他肯定疑惑不解并十分兴奋,说不定认为是神兵降世啊,把它当做宝贝收起来了。”
凉煞轻笑一下,似是玩笑说道:“这些孩子应该庆幸自己活得无虑,小时候能有玩具可以玩儿。而且,还能拥有顶级杀手亲手给他做的玩具……”
琼萧觉得他这句话里似乎是有表达了一层别的意思,脸上的笑容还似乎因为惯性没有收回来,她有点怀疑地看了凉煞一眼,就那样愣愣地看着他静悄悄地离开了树屋。
她放下木剑追了出去,心里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她也只是个短暂地玩过玩具的人。
“等等我……”琼萧追上了那个根本没停下来等她的人,也不知道对方想不想听,兴致勃勃地讲起了自己小时候更爱爬树、玩水、玩泥巴的回忆了。
回归到了正常游玩的计划里,四个人从大路堂堂正正地离开了八封村,路上他们看着地图打算顺路把临近的村镇选几个地方简单看一看。
时间又逢正午,他们躲在一颗大树下乘凉休息,凉爽的微风吹得人很惬意。
容凛用食指划着地图上的路线和村镇,嘴里念叨着:“下一个目的地呢是在这里,这个叫做千桥镇的地方。这里等到了地方,哥哥你自己亲眼看有多独特,我就不给你提前说明了!”
他看着木沉溪,表现得有些神秘,然后回过头继续指着地图说明:“途径的村庄小镇倒是没有什么特色了,不过到季节了,可以自由吃水果了。”
四人又争分夺秒着赶到了一个小镇子,找了家客栈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一夜。
在八封村都没有吃好睡好,也没有机会认真泡个澡。
在这个还没什么产生记忆点的小镇子里,倒是先体验了苦尽甘来的舒适了。
吃饱喝足又舒服泡完了澡,四个人又凑了一桌聊了点儿正事儿,在迄今为止发生的那些未解事件里又挑拣出来了几个重点列了个单写了下来,但因为是未解所以讨论很快就结束了。
在店里点的一个大果盘被送了过来,四个人围着果盘吃着水果,然后就东一头西一头地唠起了闲嗑。
“我们继续讲鬼故事吧!”觉得无聊的琼萧又露出了熟悉的表情,上回在息雨城讲傀儡娃娃的时候她也是这样小兴奋。
“嗯?要听鬼故事啊……”容凛吃着甜瓜闻言也有了兴致,他凝眉思考着的时候,凉煞却最先开口了:“我倒是有一个亲身经历的故事,我先说吧!”
“好啊好啊!”琼萧一下就激动了,她没料到第一个要说的人会是凉煞,而就因为他是个杀手,所以她下意识就觉得他的故事就会有一种与众不同的感觉。
凉煞简单调整了一下坐姿,然后就开始慢慢说了起来。
“那是我九岁那年发生的事情,我从小就练武嘛,那会儿刚好被送去了一个武馆培训。各种训练日复一日,整天累得半死。那件事情发生的时候也是在一个夏天……”
九岁的凉煞依旧是一个不爱说话,喜欢独来独往看起来不合群的人。
故事里所谓的武馆其实就是斜月廊培养杀手的一个秘密训练场,它藏在了一个隐秘的深山里,斜月廊每年都会把一群从各地寻来的小孩儿们集中于此搞一次特训。
训练场建在密林的一座山顶,那天下午,临近黄昏时分,这群未来的小杀手们接受了当天培训的最后一项任务。
他们当时在山下的河里训练,每个人都浑身湿漉漉的,水里行动会更费力气,所以那会儿大家的体力都几乎快要耗尽。
“太阳落山之前,你们必须在规定时间内跑步到达山顶集合!晚到的人晚上就别吃饭了!”随着一声令下,这群已经累得够呛的小杀手们哀嚎着踏着“哗啦啦”的水花冲上了岸,争先恐后地往山上跑去。
从山下到山顶有一段不短的距离,途中的林子非常的茂密,黄昏十分钻进林子就几乎已经如入了夜一般昏暗。
通向山顶只有一条路,跑了一段之后,人群就已经分散成了好几拨队伍了。
凉煞当时跑得不快也不慢,一直按照一个速度节奏跑着,他丝毫不担心会迟到。
跑到将近一半路程的时候,前后已经看不到其他人了,身边跟着他的节奏跑着的人包括他在内也就五个人。
“喂!”队伍里这个时候有人轻轻喊了一声,“我知道这附近有一条小路能更快到山顶,现在就咱们五个,咱们抄近路吧!”
几个人闻言都有点将信将疑,来了这么久,头一回听说这里居然还有别的路。
但一听到可以省时省力更快到达山顶,尽管有点怀疑但都还是很有兴趣。
“在哪呢?”很快就有人问了。
“你们跟我走吧!”那个孩子环顾了一下四周,一是确定没有其他人看到,二是在确认那条岔路的位置。
其他几个孩子都跟了过去,凉煞本不打算一起的,但犹豫了一下还是跟着走了,他也很好奇那条岔路捷径。
那是一条荒废了很久的小路,路面几乎完全被野草覆盖了。
领路的那个孩子说他是有一次跑步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滚到了这条路上才发现了这里。
“我告诉你们个事儿,这条小路会经过一座庙,也不知道供奉着哪一位神,或许是个山神吧。我去看过了,太荒废破败了,但是屋子没有倒塌,我们可以把那里简单收拾一下当做秘密基地……”
领路的孩子兴奋地分享着他的小秘密和想法:“以后训练结束休息的时间我们可以叫上几个人偷偷去那里玩儿,那庙外面还有个挺大的院子呢。”
五个人小心地探着地面的情况沿着那条小路绕到了领路孩子说的那座神庙,果然很破败荒芜,甚至看起来有点阴森。大概是光线昏暗的关系吧,凉煞总觉得那些昏暗的角落里可能藏着什么诡异的东西。
五个人为了赶时间,他们就没有在神庙附近停留。
领路的孩子介绍完了就继续带着他们穿过小路跑向山顶了。
那条小路确实节省时间,五个人趁没人注意又绕回到了那条大路上,提早完成了任务。
后来的某一天,按照训练周期轮到了休息日,这一群未来的少年杀手们有了一天的自由活动时间。
但活动的范围也依旧限制在这座山的一定范围之内,那天跑了捷径的五个孩子又凑到了一起,有人又额外喊了六个人打算一起去那座神庙附近玩儿。
天气很热,凉煞起初是打算老实找个风凉的地方安静地待上一天什么也不干,但架不住那几个孩子非要带上他。
“那里很凉快的!也不需要你动弹,你去了只需要安静地找个舒服地方坐在一旁看着就好了。”
原来那些孩子们组织了两队人打算在那个院子里踢场球赛,他们知道凉煞不喜欢动弹,也没打算让他上场踢球,但把他带上刚好可以让他当个计分裁判。
“那好吧。”凉煞答应了,刚好一个孩子拿着一个用竹条编制成的球赶了过来,一群人就兴高采烈地下山绕进了那条小路。
到了地方他们简单清理并布置了下赛场,凉煞在旁边找了个合适的地方一坐,安静负责地当起了裁判。
荒废的神庙这个时候没有了那天黄昏时分的阴森感了,光线很明亮也确实很风凉。
凉煞坐在场边看着他们两队较量,慢慢也觉得有点乐趣了。
比赛按照十分制论输赢,谁先达到十分谁就是胜利方。两队的实力相当踢得也很认真,比分一直咬得很紧,踢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分出胜负,双方的情绪都逐渐有点上头了。
“啪!”的一声,似乎是一个断裂声,与此同时那个竹编球被狠狠地踢到了空中划着高高的抛物线飞远了。
“啪嗒。”一截竹条落在了赛场的地上,孩子们望着飞远的竹球不自觉地张大了嘴巴。
“完了!你劲儿使那么大干什么!”有个埋怨的声音说着,“踢那么老远这深山密林的去哪里找去啊……”
他们又纷纷看向了地面上的那截竹条,又有孩子说道:“说不定球也坏掉了,我们胜负还没分出来呢。”
那个踢飞了球的孩子一边说着一边朝着球飞远的方向小跑了过去:“我去找找看,掉了一截而已,不一定坏了呢!”
“哎!”其他孩子们追了过去,“你别一个人行动,万一走丢了我们还得找你去。咱们互相盯着找一段范围试试,要是找不到那就算了吧。”
凉煞慢慢站起来也走了过去,又有个孩子对他说:“你留下吧,你在这儿等着我们,万一有问题了起码你还能帮忙回去喊人。”
凉煞点头“嗯”了一声,就近又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等着。
其他几个孩子互相保持着距离搜索那颗竹球去了,凉煞无聊地坐着等他们回来。此时,方才还很吵闹的院子一下子又变得冷清了。
凉煞一个人坐在那里出神发呆,忽然又莫名其妙出现了那种阴森的感觉。
他没忍住转过头往背后望了望,那个空荡又静谧的院子此刻又有了那种昏暗中藏着什么诡异东西的感觉了。
但是他什么都没发现,便又不在意地回过头站起来往下方的林子里张望了一番,那几个孩子已经走远了。
凉煞重新找了个地方坐下发着呆等待,等了不知道多久,那些孩子们就都回来了。
他们一个个垂头丧气,一看就知道没找到。
“奇怪了,我明明看着那个球落在了大致什么位置,可我们这么多人在那附近找了一大圈儿居然什么都没找到!”把球踢飞的那个孩子不解地挠着头。
“或许看错了呢。”凉煞说着,“球说不定滚到了山坡下面滚很远了呢。树上你们看了吗?别挂在树上你们却只顾着找地面。”
“都找过了!”另一个孩子说着,“树上和地面我们都找过了,都没找到。”
“找不到那就算了,下次再分胜负吧。”凉煞心里有一点窃喜,面无表情地说着,默默打算回去了。
“不行!”踢上了瘾的孩子们纷纷不赞同着,有几个人甚至已经转身走远准备就地取材再做一个球了。
“附近林子里就有竹子啊,咱们分头找找,反正时间还早,再编一个球也来得及!”
众人纷纷呼应着同意,并迅速三三两两一组开始行动了。
凉煞默默地叹了口气:“老规矩我还是留下来等你们呗?”
“好!”其他孩子接二连三地冲他回应着。
凉煞无奈,只好准备继续找个地方坐下等着了。可这个时候忽然就听到有人喊他们过去了。
最先走远去找竹子的几个孩子走到了旁边的小路上,他们打算爬上小路对面的山坡上找,却在路旁的草丛沟里发现了一个东西,还给几个人吓了一大跳。
众人应声赶了过去,先是看到了围在一棵树旁的几个人,然后凑近了再跟着那几个人的视线看,就能看到树后方草丛里的那个东西了。
草丛里居然立着一个等成人高的木制人像,木雕像的下方有个坑,雕像就笔直的站在坑里,恰好矮了一截高度就和孩子们的视线差不多高了。
“咦?这里居然还有这种东西……”孩子们都围在了木雕像的旁边与它面对面。
那个木雕像看起来不新不旧,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成品,在外面风吹雨淋了不知道多久,完全没有腐朽虫蛀的迹象。
“这个木象是活的哎!”不知道哪个孩子喊了一句,顿时给在场的一些孩子吓得一个激灵。
“活的?我靠你别吓唬人!”有人被吓得脱口骂了一句。
那个孩子又紧接着解释道:“我是说它是能活动的木制雕像,就和傀儡一样四肢有关节能活动的那种!”
众人这才又仔细看了一眼,果然,雕像的关节部位确实都有缝隙。
有人过去动手掰了几下:“哇,真的能活动!这不会就是个傀儡娃娃吧?”
“没见识了吧!傀儡才不可能做成这样!”立即就有孩子给他们讲解傀儡娃娃的知识了,“傀儡虽然也有体型大的,但是不管多大都必须保持运行灵活,所以像这种连接这么紧还要用力掰才能活动的木头人儿是不可能用来做傀儡娃娃的。”
“对呀,我见到的傀儡娃娃活动起来就和真人一样灵活!这种木人偶顶多就是某种模型吧?或者,医馆里有的那种画着人体经脉穴位的木人偶也大概是这样的吧?”
“哎?对哦,是有点像!”
孩子们七嘴八舌地议论猜测了起来,但也有人默不作声地盯着那个奇怪的木雕像看,那个人就是凉煞。
凉煞觉得奇怪,但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确实只是有点像,还划不上等号。
这个木制雕像和一个寻常的成年人一般高,除了脑袋,身体的比例都很正常。
“咦?”这个时候突然有个孩子又注意到了什么,他轻轻疑惑了一声便走到了木雕像旁边。
他仔细打量着木雕像的头部,发现这个全身唯一比例不正常的脑袋和脖子连接处也有一个缝隙。
“喂!这个雕像的头圆咕隆咚得跟个球儿一样,而且还是能活动的哎!”
此话一出,其他人一下就明白这个孩子想要干嘛了。
得到了其他人反应,那个孩子立即上手去拔木雕像的脑袋,本以为也要使好大劲儿才能拔得动呢,结果他试探性的往上一抬,却把自己晃了个大跟斗。
那个孩子抱着木雕像的头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还往后仰着滚倒了。
“哈哈哈哈哈……”顿时收获了一片大笑声。
“哎呦,白费那么大力气了!”摔坐在地上的孩子哭笑不得,等他坐稳了却并未急着站起身,而是直接坐在地上轻松掂起了手里的球,忽然一脸欢喜:“哎,这个重量可以啊,又是个圆的。”
说着他把手里的木头脑袋往旁边人群一抛,木头脑袋被其中一个孩子接住了。
那孩子随即也一脸欢喜:“可以可以可以,我们有新球了!走,咱们回去继续比赛!”
孩子们欢呼雀跃着捧着那颗木头脑袋往院子里走,凉煞整个过程都没有再说话。
只是在那些孩子们离开后他最后一个走的,他走之前也不知为何非要去看一眼那个木雕像,他的目光在雕像脖子上方空荡荡的地方停留了一会儿,那一小段细细的连接处木色很深,在昏暗的树影下就像染上了某种色泽的颜料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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