球赛在那颗木头脑袋的惊喜出现之后很快就顺利结束了。
“后面一直到比赛结束，我都一直感觉似乎有人在暗中盯着我们看。就是之前我说的，昏暗的地方似乎存在着某种诡异的东西的感觉。说来也怪，那种奇怪的感觉当时虽然被我注意到了但并没有觉得可怕，后来想起来的时候才明白了那种感觉应该要怎样描述……”
凉煞稍微停顿了一下，脑海里不禁浮现出了当时的画面。
“就好像当时有好多我们看不到的观众在四面八方的阴影里安静地围观着我们的比赛……”
琼萧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在她的脑补里，阴影中藏着的可能也是那种画着穴位经络图的木雕人像。
“不过，他们也说了，找球的时候没有遇到过其他的木雕像。也就是那个木雕像应该是只有那一个的。”
琼萧还以为他的故事就此讲完了，觉得这也没有什么特别惊吓之处，这时凉煞又开口了：“后来……”
后来，孩子们准备回去了，他们兴奋地讨论着刚刚比赛中的可圈可点之处，并开始走上小路离开。
最后一个拿着球的孩子抱着那颗木头脑袋球准备放回去，他被落在了人群最后。
“你们等等我！”不知道是不是他心急想跟着一起走，本来他是想把木头人的脑袋原样装回去的，但听到了朋友在催他，他便匆匆忙忙把那个木头脑袋往下面的坑里一扔就追着人群跑走了。
“奇怪的事情就在那之后接二连三地发生了……”凉煞说故事的时候一直保持着面无表情，不知是不是故意为之，连讲故事的语调也低低沉沉，搞得气氛很阴抑。
“我们这些孩子训练的时候都是分了好多组在不同的地方，所以大家都是分开的，除了吃饭睡觉偶尔能互相碰到，其他的时间几乎都是分开的。那天球赛结束之后除了我，其他人都一个接着一个得出现了各种状况。因为当时去玩的孩子总共十一个人，一天接一个地轮，等到我知道这些事的时候时间都快过去半个月了。”
九岁的凉煞在一天训练结束准备去吃饭，结果偶然就碰到了那天一起去玩的一个小孩儿。
那个小孩儿当时吊着胳膊，缠着厚厚的绷带。凉煞当时看了他一眼，因为与那个孩子不熟悉，所以并没有马上认出来。
但那个孩子认出了他这位裁判，然后立即叫住了他：“你等一下！”
凉煞回过头，看到了那个孩子有些不安的眼神，他问：“那天比赛结束，你有没有做什么梦或者发生什么怪事？”
凉煞一开始没认出来对方，但很快一开始的诧异因为那孩子的问话就打消掉了，他知道这是那天一起去踢球的其中一个人，所以就很自然地回答道：“没有啊，你这是怎么了？”
那孩子也低头看着自己的胳膊说道：“训练的时候莫名其妙从爬高的架子上摔了下来，其实也不怎么高但胳膊还是摔断了。”
“训练受伤很寻常，好好养伤吧。”
那孩子奇怪地看着凉煞：“你真得没有什么奇怪的状况吗？你知不知道，我们那天一起去那里踢球的伙伴们，他们不是生病了爬不起来就是像我这样受了伤，还有几个人说自己总是有听到奇怪的声音或者看到奇怪的东西，没有生病受伤但整天一惊一乍的像得了什么疯症一样。”
凉煞闻言并没有多想什么，甚至有一点点不相信。
“你知道我是怎么从架子上摔下去的吗？我可以肯定的告诉你，是有东西拽着我把我拽下去的！”那孩子说完凑近了凉煞，又问了一个问题，“你真得没有做那个梦吗？”
“什么梦啊？”凉煞被他的神经兮兮搞得有点发毛。
“就是梦里会出现一个身影十分模糊的瘦瘦高高的男人，他会对你说一句话，他说：‘请把我的头装回去！’。”
“……”凉煞皱着眉看着那个孩子，看起来不像在撒谎：“你们都梦到了？”
“为什么你没有梦到？你怎么没事呢？”那个孩子很诧异地看着凉煞，疑惑了片刻又道，“会不会还没轮到你呢？”
“靠！咒我！”凉煞当时忍住了这句话在心里骂了起来，他平静地对那个孩子说道：“这样吧，过几天又要休息了，到时候我们能凑一起就凑一起再说吧……”
“好！”那孩子点着头答应了，凉煞便以自己饿得慌要赶紧去吃饭，不然头会晕为由赶紧离开了。
那天聊过之后，凉煞才有意去打听了下他相对比较熟悉的那几个人的情况。情况果然如那孩子说的一样，有几个突然患病在床上躺了好几天，最近才有一点起色。有几个也说莫名其妙就出了意外受了伤，他们也确实都做过同样内容的梦。
于是等到休息的那天，他们约了个地点碰面了。
“那天我们十一个人凑齐了，他们病的病伤的伤，一个个看起来都很憔悴。因为都做过同样内容的梦，所以他们都想到了同样的方向。”凉煞说着给自己倒了一杯果汁，这个镇子的气温明显很高，完全不像八封村那样凉爽舒适，只说了一会儿就有点口干舌燥了。
他喝完果汁继续说：“他们都认为那个那天被拿来当球踢的木头脑袋是个不干净的东西。把别人的脑袋拿来当球踢不说，踢完了也没有装回去，所以那个东西生气了。它一个接着一个地在梦里找他们要求他们把头装回去。但是因为当时那几个孩子有的人只认为是一个梦没有当真，再就是训练的时候确实没有什么时间能回去看情况，所以那个东西找了一个人没有得到回应就只好一个接一个地找，然后因为所有人都没有回应它，所以就一个接一个的受到了它的惩罚。”
“因为你那天没有上场踢球，所以它就没有为难你吧？”琼萧插了一句。
凉煞只是微微地看着她笑了一下没有回答，只道：“你先听我讲完。”
“那天我们十一个人带着从午饭上节省下来的点心瓜果又回到了那座神庙附近找到了那尊木雕像，他们先是把那天扔在了坑里的木头脑袋捡了上来仔细地擦干净了装了回去，然后摆放好了瓜果开始赔礼道歉。当时那几个孩子真得是吓得胆战心惊，一个个都十分敬畏。他们围在那个木雕像前拜了又拜，光是道歉的话就说了好半天。回去之后，或许是那天的道歉获得了那个木雕像的原谅，生病的孩子很快恢复了健康，受了伤的孩子恢复了之后也没有再发生过意外，也没人再能看到什么奇怪的东西或者听到什么奇怪的动静了。但后来那个地方就再也没人敢去了，怪事也就就此结束。”
“再后来，训练结束了，我们就离开了那个训练场。这件事我们谁都没有对外人提起，它就变成了一个秘密一样藏了起来。关于那个木雕像究竟是个什么东西至今都没能知道，按说它旁边是一个神庙它不应该是个害人的东西，而且回头细想它也确实没有要我们的命。它在每个人梦里出现的时候也都是模模糊糊的没有让我们看清楚它的模样，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故事讲到了这里，容凛才开始说话：“而且它还是先礼后兵的。先在梦里找你们提要求，还是一个接一个地找你们说。但是因为你们谁都没有搭理它，它才一个一个地报复了回去。或许还真不是个很坏的东西，往好的去想，说不定它是怕吓到你们这些小孩子，所以才故意模糊了自己的身影在你们梦里出现的呢。”
凉煞笑了，容凛的想法他也是想过的。
“还有一点，谁愿意自己的头被拿来当球踢啊？它没有计较这个反倒是因为踢完了它的头之后没有给装回去而生气，换做是我，那只能说是我脾气太好了。头被拿去当球踢这件事可以忍，但是踢完了没给装回去我就忍不了吗？那十有**是我早就已经很生气了，只不过是我忍住了不打算和你们计较了，但是踢完了居然还没有给我的头装回去，那第二件事就成为了我彻底愤怒的爆点。”
琼萧又问：“再后来呢？你们就真得再也没回去看过吗？那个岔路不会真得再也没有被其他人发现吧？难道没有人知道那个废弃庙宇的存在吗？”
凉煞摇摇头：“后来我就没再去过那个训练场了，那里的情况也没有再关注过了。如果那个地方又被人发现估计也不会再发生我们那群孩子做的那种事情，我们的遭遇应该只是个偶然罢了。”
“可以暂停一下吗？”容凛忽然打断了谈话，“中场休息时间，水果吃多了想去方便一下。”
“我也去。”木沉溪举了下手要求一起。
看到这个情况，琼萧也尴尬地笑了笑：“其实我也想去。”
“那你们先去吧，回来再继续。”凉煞看了眼桌子上的大果盘，只是讲了一个故事的时间，整个果盘居然都被吃光了，而他没有吃多少，只是多喝了点果汁。
“那我趁这个时间去看看还有没有别的吃的吧。”凉煞说着也站了起来，四个人吵吵闹闹出了屋各自奔着各自的目标去了。
容凛搭着木沉溪的肩膀，琼萧跟在身后，三个人结伴同向去了厕所。
凉煞转身下了楼，立即就闻到了一阵配合着各种调料的肉香，这是哪里有人在做烧烤了。
厕所门前排起了长队，稀奇的是，居然是男厕所在排长队。
琼萧不禁揉了揉眼睛：“哇，发生了什么事啊？女厕居然没多少人。”
旁边排队的一个大哥闻言说了一句：“男厕里面有一排隔间都锁住了不能用，这个店的男客居多，所以这都排起了长队了。”
琼萧看了看队伍的长度回头跟两位哥哥说道：“那肯定是我先完事儿了！”
她蹦蹦跳跳地进了女厕，过了一会儿又不慌不忙地走了出来。
她又找到了队伍里的容凛和木沉溪：“两位哥哥我就先不等你们了，我去找找凉~夏，一会儿集合了继续！”
“喂，外面找不到就乖乖回屋里等！”容凛冲着她的身影喊道。
琼萧摆摆手：“知道啦！”
她绕回一层前厅，无意往门外望了一眼，却一眼就看到街对面的熟悉身影了。
对面有一家烧烤摊，生意还挺不错，一阵一阵的香料和肉香飘进了鼻腔，瞬间口水就分泌出来了。
琼萧找到了摊位前的凉煞，和他一起等着烤串烤熟了打包带回去。
等候的期间，琼萧又开始和他说话了。
“你小时候的生活好像也没有都是那么糟糕的吧？你看你还有一群小伙伴儿能一起去踢球，踢了个球还遇到了灵异事件，听起来还挺有意思的啊。”
凉煞没有看着她，视线还停留在商家的烤炉上，升腾着的热气把他面前的空气都融得不安稳晃动了。
他低低地回答了一句：“这只是你听到的，然而实际上这些跟我一起去过那个院子踢球的人因为早就不在人世了，所以这个灵异事件才只有我能说给外人听。”
琼萧愣了一下，眼睛瞪得老大：“不会吧？难不成你的故事还没有讲完？还是有后续的？他们都死了？”
凉煞这才抬起了头看向了她，面无表情地答道：“他们都死了！故事确实还有后续，我还没讲完。”
琼萧惊讶地捂住了嘴巴：“那个脏东西果然还是因为你没有参与踢球而放过了你对不对？”
凉煞沉默了一下，他若有所思地看着琼萧，似乎有点无奈。
烤炉上的肉串被烤出了油汁，滴落在炭火上发出了“滋滋”的声响，凉煞又回头看向了炉子用只有琼萧能听到的声音说道：“他们不是被那个木头脑袋杀死的，是我们互相残杀。甚至有的人还是死在了我的手底下……”
琼萧听完一下子安静了，整个人的情绪也忽然像被浇了一盆冷水瞬间丧失了热度。
凉煞继续沉沉说道：“你别忘了斜月廊是个专门培养杀手的地方，早些年的制度更残酷，近几年才改掉了那些规矩。但恰好我也赶上了一个旧制度的尾巴，我们同一批的苗子必须要经历一些互相残杀的比拼，存活下来的人才能站到我这样的位置。所以一起踢过球又一起经历了灵异事件都算不上什么有趣的经历，那个经历真正恐怖的结局就是只有我一个人活了下来，我满身的伤痕与血迹都不知道疼，就站在原地麻木地看着周围横在地上的都是和我年纪差不多的年轻尸体。很久以来都在一个屋檐下吃饭睡觉朝夕相处，甚至一起说笑玩闹，所以，踢过球又经历了灵异事件真得不算什么……”
“您点的餐品都齐了！”烤炉旁的店家情绪甚好地说着，把烤好的烤串打包好递给了凉煞。
凉煞接过来轻轻地说了声“谢谢”转身就喊着琼萧一起回去了。
琼萧回过神跟上，她看着那个孤冷沉默的背影才忽然想起来这个与他们一起同行了一段时间的人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杀手，她的命还攥在他的手上呢。
“天呐，我怎么能忘了你的身份了呢……”琼萧低声嘀咕着，凉煞似乎还是听到了。
他说道：“快回去吧，烤串趁热吃才好吃。而且我的故事还没讲完呢。”
刚刚的对话就像一个转瞬即逝的错觉，琼萧虽然被触动了但也很快就缓过了神回来，大风大浪也是经历过了，不会轻易就变得大惊小怪。
两个人带着烤串回去的时候，另两个人也已经回来了，他们又恢复了之前的气氛状态，坐好了就开吃，又一边说起话来。
“我的故事还有一个部分没有讲。”凉煞接着说起来。
“通过沟通商议，我们决定趁着休息日再一起去庙里给那个木雕像赔礼道歉。其实那个断了胳膊的孩子来找我说了他们的经历之后，我依然没有太过于在意。虽然我在后来那几天打听了他们的状况，也确实觉得他们的情况不是正常的，但因为我什么事情都没发生所以关于道歉的事情我一开始是不打算去的。但是就在放假的前一天，以为会相安无事的我晚上也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琼萧忽然意识到，凉煞真得非常擅长讲故事，他只用了一种低沉的声音和面无表情的神态就能把这么一个小故事说得十分扣人心弦。她甚至都要怀疑他们杀手会不会连讲故事这种事情也有过培训了。
“……在梦里，我就走在一条十分昏暗的小路上，我不确定那条路是不是那座废庙附近的那条。反正我就在那条路上漫无目的地走着，然后我就听到有个男人在我身后喊话。那个声音很沉闷沙哑，他一直‘小朋友、小朋友’地喊着。我其实是不确定他是不是在喊我的，但是听到了那个叫喊，我还是下意识地转身，看了过去，同时反问他‘干嘛？’……”
凉煞不知是不是有意地在这里停顿了一下，这个停顿反倒是增添了一份悬念感，成功引得了其他几个人的目光。
“……我回过身的时候就看到了一个极其模糊的黑色身影，那个身影看起来似乎是个瘦瘦高高的人。他只是一动也不动地站在原地，你甚至都没法确定就是他在喊你。但是我转过身之后，那个喊叫声就停了，然后他就对我说了一句话。那句话的声音无比得清晰，他人站的位置明明与我有一段距离，可那句话却像是贴在我耳边对我说的！”
其他三个人脑海里不禁都冒出了那句话。
然后凉煞依旧低沉着声音不紧不慢地说道：“他语速很慢，几乎一字一顿地说，‘请你让他们把我的头装回去！’。然后我就惊醒了，我侧躺着露在外面的左耳朵里，余音似乎还在震颤。那句话的声音里还夹带着咬牙切齿的声音，听起来恶狠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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