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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 7 章

灰巷的天幕正进入下一轮渗透遮蔽周期。

城市中央的监控节点在Δ-蓝闪后持续过载,边缘带的虚拟天幕因此每六个周期会短暂关闭一次,用以释放核心计算压力。她就是卡着这个空档离开的。

猫不知从哪条通道滑了出来,悄无声息地跳上她的肩膀,身形轻盈得像一道气流。

“喵会保持五十厘米社交距离。”它认真地说,“除非你需要我解锁什么。”

马亦没回应,只是在进入通行走廊前低声说了句:“你自己选的。”

出发点是南区过渡层的隐蔽接口站,那里有个预设好的接头点——Devourer将在那里等她。

这会是他们第一次“实体同步”。

一处半嵌入式数据存储中枢,位于母城内环南部段的下层结构,掩藏于旧能源集散层废墟之下。官方档案中,该区域被环保署列为“待整备历史结构”,状态为“封存清理中”,实际荒废已超过五年。

但在母系统的深层运行图中,这座结构仍保持最低功耗运转,归属于第二分布式智能集群的灰域节点。它保有局部自治权限、自适应防御逻辑、以及对外围系统流的模糊接收。名义上已被废弃,实则仍以“低频常态”形式嵌入母城系统之中,成为无法彻底删除的“逻辑遗留”。

存储结构采用的是Δ蓝闪之前的旧式物理架构——受限于摩尔极限前的晶体管密度与能耗管控,整个平台体积庞大、结构复杂、热容高、封闭程度极强。

不同于后期可移动型的量子储存节点,它的读取、接入、断联全靠实物结构完成,运行效率极低,却也极难追踪与篡改。

外部伪装为废弃能源站,入口只有一处,由伪造的稳定场域遮掩。这里被刻意保留下来,不是出于保护,而是因为无法清除。

这类结构,在城市系统架构中被称为“惰性节点”,存在于三种必要条件之下:

一是数据分布结构优化——即为了保持城市系统在极端状态下的冗余存储能力;

二是物理隔离容错机制——分散高风险计算或潜在攻击载荷的破坏性影响;

三是地磁稳定性与结构深度评估结果——部分深层老旧节点因地质稳定而被保留作“熔断级资料回溯基点”。

任何未经授权的接入行为,都将触发多层链式反馈加密,自动同步至母系统本体,引发全域级别的警戒判断。

储存中枢入口附近,数据雾墙低频震动。猫早已提前离开了马亦的肩膀,绕行至一处伪装热交换口下静静趴着,耳朵微微动弹,像在监听某种调频。

马亦平静的迈入接口站。

“你的干扰组件?”Devourer目光投向那只猫,语气平淡。

猫“喵”了一声,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用尾巴在空气中划了一个模糊的Ω符号。

“我不负责它。”马亦道。

“我也不。”Devourer点头,“不过它确实在我们接近时屏蔽了外围两个周期频带。”

猫露出小小的骄傲神情:“喵不只是长得可爱。”

灰雾虚投的仿生结构图悬浮在他们之间,线条冷淡,呼吸般轻轻闪动。

马亦略偏头,目光掠过虚投图像,像在确认某条路径是否符合记忆。她右手食指敲了敲桌面边缘,那动作轻而稳定,像是在给谁设定回应节奏,“你进过这类结构?动作挺熟的。”

语气平静,却带着微妙的探测。她不轻信人。尤其是像“Devourer”这样,没有明确编号、只能依赖中立平台以“贡献记录”认证身份的搭档。

对方的声音透过声相处理器传来,淡而干净:“外环运维体系曾借调过一次,结构类似。虽然核心区识别等级更高,但我模拟过此类节点的接入逻辑,并准备了扰动级别在3阶以下的信号扰码。”

他们的合作,是因目标一致、由第三方担保组成的“互用协议”——这不是联盟,而是一种临时同步。资源共享,风险共担,但后撤路径各自保留,边界分明。

她说话时并未抬头,只是低下眼,在掌心里轻轻摩挲着识别模组的接口边缘。她语调微落,像一把匕首在丝绸下划出割痕,“我不只是要潜入。我要提取绑定者记忆底层的时间窗口残留——Δ蓝闪发生前后6小时内的数据包。且不能触发原数据意识锁。”

Devourer沉默片刻:“那就必须双路分离操作。你走主线接入层,我从辅助供能层注入。主系统短时间内无法聚焦两组非标准身份流动,特别是在当前异常频繁负载期间。”

两人几乎在同一时间启动伪装模块。

马亦将新的身份数据导入体内信号处理器,与智能织衣系统联动。纤维颜色由深空灰过渡至城市工务制式配色:钢纹灰底,嵌接微橙反光线条,标识为资源支援组CS-214A。

这类身份在蓝球城市仍保留少量人力岗位。表面理由是“应急灵活性需求”,实则是蓝闪事件以来,大量AI子程序在高压状态下出现逻辑错配,不得不重新启用低级人类岗位作为系统干扰缓冲器。

马亦快速调整自身的生理参数:步幅、脉搏、心率振幅、神经反馈延迟……一一对照资料库中那位记录为“调度实习员 / 停职待复核”的已故员工模板——一个数据被遗忘在系统模糊带的身份。

蓝闪事件发生后,城市中央归档系统产生了大量数据错层与逻辑断链,使得这类“状态未更新”的遗留档案大量残存,成为城市网络的“软盲点”。

Devourer则取出一小瓶外形类似医用凝胶的“皮层扰码剂”,在颈后脊源节点处涂抹,并激活面部光学扰动膜,使其皮下反射结构出现非线性微偏差。

他的身份更边缘,是浮动模块检修工 / 廊桥调配段伪挂职人员。行动频率不规律,活动范围散乱,反追踪性高,正适合作为“干扰端”。

这类岗位被保留在系统中,原因很简单:复杂地形 不稳定接口 物理适应性要求,AI不适合,人类可用。

短短三十分钟内,他们部署完毕:

生物识别扰动层校准;

行为模式注入与伪识别链绑定;

数据流分段同步器上线;

断网应急机制预设两套:

A方案:如主干链中断或连接异常,伪身份自动转为“维护系统故障报告中”,并启动延时冷却协议,避免短时追踪。

B方案:如遇现场人员干预,身份转化为“病变预警个体”,通过系统调度送入医疗通道,规避二次查验。

一切安静完成。

“它怎么进城?”Devourer终于问出这个刚才就在脑子里打转的问题。

猫一跃而下,踱步至马亦身后某个电磁平衡点,它的身形一抖,整只猫竟像是被某种不可见的频率收束聚拢,轮廓变得模糊,数秒后,竟与马亦身上的智能工装织线产生联动,化作“被识别为随身辅助模块”的低等级附属信号。

完美附入通行链路,无声无息。

“喵不属于任何身份。”猫轻轻地说,尾巴在空气中一圈一圈地绕,“所以只能借住你这一段数据流。”

它顿了顿,头缓缓偏向马亦的方向,语气几不可闻地补了一句:

“也许,喵以前就认识你呢。”

马亦的眉梢极轻地动了一下,像是一种迟疑,或者只是神经系统的残余防御反应。她没回应,但目光在猫和虚空之间短暂停留了一瞬。像在识别某种“未注释变量”。

这句话她没听清,或者,只是选择没听见。

他们进入下一层区域,身后,数据雾墙缓缓闭合,像是无声合上的记忆舱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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