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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锈蚀》中(2)

基地厚重的合金气闸门在身后合拢的瞬间,世界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声音和色彩,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灰败和刺骨的寒冷。Y/N像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被那最后的一推之力狠狠掼在冰冷坚硬、布满碎石和灰烬的地面上。膝盖和手掌传来的剧痛如此清晰,却远不及心脏被撕裂的万分之一。Ghost避开的眼神,那沉重的、如同宣判死刑般的“执行驱逐令”四个字,在她脑海中反复轰鸣,每一次回响都带起一阵令人窒息的眩晕和冰冷的绝望。

寒风如同无数把淬了冰的钝刀,呼啸着刮过荒原,轻易地穿透她单薄的作战服,带走皮肤上仅存的一丝温度。她蜷缩在冰冷的地上,身体因为寒冷和巨大的打击而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牙齿咯咯作响。泪水汹涌而出,滚烫地滑过冰冷的脸颊,留下黏腻的痕迹,很快又在寒风中变得冰冷刺骨。她不是为了被驱逐而哭,也不是为了即将面临的死亡而哭,是为了Ghost那最后的一瞥——那眼神里没有信任,只有沉重的、冰冷的决断。她以为的锚点,她在这炼狱中唯一的真实,亲手将她推向了深渊。

就在这时,头顶那高耸的、冰冷的基地金属围墙上,传来一声压抑的嘶吼。那声音充满了痛苦和愤怒,穿透呼啸的寒风,清晰地砸进Y/N的耳朵里。

“Y/N——!!”

是Ghost的声音!

Y/N猛地抬起头,泪水模糊的视线中,她看到那个熟悉的高大身影出现在围墙顶端的哨位射击口后面!他上半身探出狭窄的射击口,一只手死死抓着冰冷的金属边缘,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另一只手似乎想伸向她所在的方向,却又被冰冷的钢铁无情地阻隔。巴拉克拉法帽下露出的眼睛,此刻不再是冰冷的黑曜石,而是燃烧着熊熊烈焰!那里面翻涌着滔天的悔恨、撕裂般的痛苦和一种想要摧毁一切的狂暴!他死死地盯着下方渺小的、蜷缩在地的她,那眼神像受伤的孤狼,充满了无能为力的愤怒和绝望。

“回来!回来!那视频是假的!瑞克他…”Ghost的声音嘶哑破碎,被寒风撕扯得断断续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惊惶和绝望。

轰隆——!!!

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巨响,猛地从基地内部传来!巨大的冲击波让整个地面都在剧烈震颤!围墙上的Ghost身影猛地一晃,几乎被震得从射击口摔下来!

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爆炸!火光和浓烟瞬间从基地的某个区域冲天而起!凄厉的警报声不再是之前的蜂鸣,而是变成了最高级别的、如同垂死巨兽哀嚎般的尖啸!盖过了Ghost的嘶吼!

“警报!警报!一级生化泄露!一级生化泄露!隔离区全面失守!重复,隔离区全面失守!感染者突破!感染者突破!全员最高战斗准备!最高战斗准备!”

刺耳的电子警报声如同死亡的宣告,响彻整个荒原!围墙上的射击口瞬间喷射出密集的火舌!枪声、爆炸声、人类濒死的惨叫声、感染者非人的咆哮声……各种声音瞬间混合成一片地狱的交响曲!

Ghost的身影在射击口后消失了。他必须去战斗,去履行他作为指挥官的职责。在他消失前的最后一瞬,Y/N看到了他投向自己的最后一眼——那眼神里,悔恨和痛苦如同实质的岩浆,几乎要将他自身焚烧殆尽,但更多的,是一种撕心裂肺的、无能为力的绝望告别。

基地…沦陷了。因为瑞克那个感染者老兵的阴谋。

Y/N瘫坐在冰冷的地上,望着那火光冲天、枪声爆炸声不绝于耳、如同巨大钢铁怪兽在垂死挣扎的基地,大脑一片空白。巨大的悲伤、被冤枉的愤怒、对Ghost的担忧…种种情绪如同海啸般冲击着她。但她知道,此刻,她什么都做不了。回去?那扇紧闭的气闸门和内部的地狱,断绝了任何可能。留下?基地外围的荒原,同样危机四伏。

活下去!一个声音在她心底疯狂呐喊。只有活下去,才有希望!才有可能…再见到他!才有可能…洗刷冤屈!

求生的本能如同冰冷的电流瞬间贯穿全身,压倒了所有的软弱和悲伤。她猛地抹去脸上的泪水和冰碴,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刀。她挣扎着爬起来,迅速检查了一下自己被扔出来的那个小背包:一把多功能军刀,一个几乎空了的水壶,几块压缩饼干,一小卷医疗绷带,一个打火石,仅此而已。

她必须立刻离开这里!基地的爆炸和混乱就像黑夜中最明亮的灯塔,很快就会吸引方圆几十里内所有的感染者!它们会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一样蜂拥而至!

Y/N没有丝毫犹豫,强忍着膝盖的疼痛和身体的虚弱,转身朝着与基地相反的方向,跌跌撞撞地冲进了灰暗、死寂的荒原。寒风卷起地上的灰烬和尘土,像冰冷的鞭子抽打在身上。每一步都异常艰难,但她强迫自己迈开腿,奔跑!远离那地狱的喧嚣!

她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直到肺部火辣辣地疼,双腿如同灌了铅,基地的爆炸声和火光终于被起伏的丘陵和茂密的枯树林所阻隔,变得遥远而模糊。她靠在一棵早已枯死、树皮剥落大半的巨大橡树干上,剧烈地喘息着,冰冷的空气吸入肺中如同刀割。

环顾四周。这里是真正的死寂之地。扭曲的枯树如同垂死巨人伸向灰暗天空的骸骨手臂,地面上覆盖着厚厚的、灰白色的灰烬,踩上去发出令人心悸的“沙沙”声。远处,废弃的农舍只剩下断壁残垣,像被巨兽啃噬过的骨架。空气中弥漫着尘土和淡淡的、挥之不去的腐臭味。没有任何生命的迹象,除了…风。

孤独和寒冷如同跗骨之蛆,再次侵蚀而来。她拧开水壶,里面只剩下浅浅的一层水,冰冷刺骨。她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小口,滋润了一下干裂出血的嘴唇。拿出压缩饼干,坚硬得如同石块,她费力地掰下一小块,含在嘴里慢慢软化。食物的匮乏和身体的虚弱是迫在眉睫的威胁。

她找到一处背风的、半塌陷的农舍墙角,用军刀费力地挖开厚厚的灰烬层,露出下面相对干燥的泥土。收集了一些枯枝败叶——它们大多腐朽不堪,一碰就碎。她拿出打火石,双手冻得有些不听使唤,试了好几次,才终于擦出几点微弱的火星。火星落在干燥的苔藓上,顽强地冒起一缕微弱的青烟。她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吹着气,像呵护着世界上最珍贵的火种。终于,一小簇微弱的、橘黄色的火苗蹿了起来!带来了一丝微不足道、却足以让人落泪的暖意。

她蜷缩在小小的火堆旁,感受着那微弱的热量驱散一点刺骨的寒意。她拿出医疗绷带,撕下几条,仔细地包扎好自己磨破出血的手掌和膝盖。然后,她犹豫了一下,解开作战裤的腰带,在冰冷的月光下,用剩下的绷带艰难地、笨拙地处理着生理期的狼藉。冰冷的布料贴在皮肤上,让她打了个寒颤。屈辱和委屈再次涌上心头,但很快又被她强行压了下去。活下去!她必须活下去!

夜晚的荒原,是真正的地狱入口。当最后一丝天光被浓重的黑暗吞噬,各种难以名状的声音开始在死寂中浮现。远处传来一声悠长、凄厉、如同夜枭哀嚎却又更加扭曲的嘶鸣,划破夜空,让人头皮发麻。近处的枯树林里,响起窸窸窣窣的、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枯枝败叶中拖行的声音,时断时续,忽远忽近。黑暗中,似乎有无数双眼睛在窥视着这堆微弱的篝火。风声穿过废墟的孔洞,发出呜咽般的悲鸣,如同亡魂的哭泣。

Y/N背靠着冰冷的断墙,军刀紧紧握在手中,刀刃在微弱的火光下反射着一点寒芒。她睁大眼睛,努力适应着黑暗,耳朵捕捉着周围的任何一丝异响。每一次枯枝断裂的轻响,每一次风掠过废墟的呜咽,都让她心脏骤停,全身肌肉紧绷。她不敢睡觉,只能强撑着精神,与无边的黑暗和恐惧对抗。寒冷、饥饿、疲惫、恐惧…各种负面感觉如同潮水般不断冲击着她的意志。她只能一遍遍在心底默念:活下去!为了再见他一面!为了告诉他,我没有背叛!为了…证明自己!

支撑着她没有倒下的,是Ghost在围墙上那声绝望的嘶吼,是他最后那充满悔恨和痛苦的眼神。他知道了!他知道她是被冤枉的!他想要她回去!这个认知,像黑暗中的一点星火,给了她继续挣扎下去的力量。

不知过了多久,东方天际终于泛起一丝鱼肚白。微弱的晨光艰难地穿透厚重的灰霾,照亮了这片死寂的荒原。篝火早已熄灭,只剩下冰冷的灰烬。Y/N僵硬地活动了一下几乎冻僵的身体,感觉每一块骨头都在呻吟。她检查了一下水壶,又抿了一小口水。压缩饼干只剩下最后半块。她必须立刻行动,寻找食物、水源和更安全的庇护所。

她站起身,最后望了一眼基地的方向。那里只剩下几缕淡淡的黑烟,升上灰暗的天空。她不知道Ghost是否还活着,不知道基地是否已经彻底沦陷。她只知道,她必须向前走,在这片被死亡统治的荒原上,独自一人,挣扎着活下去。为了那个渺茫的希望,为了那个在绝望中呼唤过她名字的男人。她将军刀插回刀鞘,将背包紧了紧,迈开沉重却坚定的步伐,再次踏入了灰白色的、无尽的荒原。身影在熹微的晨光中,显得渺小而孤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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