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文礼拨完电话进了病房,护工程方正在帮助全身瘫痪的余白从轮椅上转移到病床上。
余白的双腿因为脊髓损伤已经完全不能自主移动了,躯干也没有任何支撑力,受伤后的这段时间,生活上全靠医生护士和护工们的帮助。
余文礼并不会照顾病人,所以只是走到沙发旁坐了下来,冷眼瞧着护工程方弯下腰,“小余,我马上抱你到床上啊。你可能还会晕,稍微忍耐一下!”
余白仍旧还是那个温吞无害的性子,眨了眨眼睛,微微点了下头。
程方将余白的轮椅缓缓靠近床边,确保轮椅高度与床保持一致,这样可以方便进行转移,然后他一把揭开了绒毯。
余白半躺陷在轮椅里,双脚搁在脚枕上,并没有穿鞋,只穿了一双棉袜,包裹着瘦薄的脚掌。质地绵软的睡裤遮不住双腿的轮廓,显得修长又无力。
碍于有亲属在病房里,程方有些不自然。
余文礼的存在感实在太强了,像是一只猎鹰,虽没说话,但眼神里分明有毫不掩饰的锋芒。
他做这行已经不少年了,贯会察言观色——坐在沙发里的人明显不是个好应付的。
他先把轮椅暗兜里的尿袋拿了出来,放在余白的大腿上。
余文礼这才第一次直观地看清余白不能控制排泄的处境,他仰面靠坐在沙发里不知道在想什么,窗外的天色渐渐黑了下来。
紧接着护工程方小心地将余白细软的手臂拢起来,搁在他自己的小腹上,已经明显蜷缩的手掌就这么和装了一半淡黄色液体的尿袋靠在一起。
然后再一只手慢慢地探进余白的膝窝,另一只手稳稳地托住余白的后背,程方稍稍用力抱起一点,余白整个人像煮熟了的面条一样,软在护工的怀里。
余文礼沉默地旁观,目光深邃而又略带警惕,仿佛准备随时捕捉对方任何可疑的动作。看到余白苍白的脸颊贴在程方胸口,一种莫名的占有欲填满了他整个心房。
程方不费什么力气就将全身瘫痪的余白抱上了床上,整个过程中,余白没有发出任何抗议,乖顺的配合。
只是躺在床上的那一刻,瘫痪的腿脚就控制不住的痉挛起来,在床铺上簌簌发抖,蹭得袜子褪去了一半。
转移完成以后,还有很多细节需要处理,比如要调整余白气切口的软管,要重新连接使用室内的呼吸机,还要再次检查了余白躺下的姿势,确保他身体的各个部位都处于最佳位置。最后才能盖上被子,把枕头调整到合适的高度,让他能够舒适地休息。
程方围着病床边走来走去,踩着鞋子啪嗒啪嗒的声音一直不断,让余文礼狠狠皱了眉。
他站起身来,走到了床边。
果不其然,和程方说的一样,余白又一次晕得难受,闭着眼睛默默挨着。
“这怎么了?”
话是对着余白问的,回答他的却是护工程方,“不能动他,一动他就晕,血压低!”
程方答的随意,绕到另一边去推停在床边的轮椅。
余文礼的目光如同穿透迷雾的利箭,闪烁着锐利的光芒,这种审视的目光在每一寸空间里扩散。
短短几分钟的时间,即便是余文礼这样不懂得专业护理知识的人,也能看得出来每一个细节都没有做到细腻周到。
沾了污渍的衣物,不合适的轮椅,护工过分马虎的态度,忙于应酬不在医院现身的母亲,余文礼不知道在这十来天里还有多少他没看到的事情,但很明显他不打算放任下去了。
余文礼的手掌又一次落在了余白的脸颊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惜,喃喃道,“好受点了么?看起来比上次还瘦了点。”
富有磁性的男中音,在余白耳边再次响起,“一个人遇到困难了,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余白忍过一阵阵的眩晕,慢慢睁开了眼睛。
对方站在他的床边,让他轻而易举就能看到他高大的身影。
余白很困惑,不知道余文礼所说的遇到困难指的是什么,是说他遇到的事故吗?还是说他由健全人变成了四肢瘫痪的病人?
但他还是张了张嘴,故意示了弱。
本也不指望余文礼能看的懂,他无辜的笑了笑,轻轻说——“没号码。”
余文礼原本紧绷的肩背一下子松懈下来,他拉来椅子,干脆坐在了床边。
他完全没有想到,余白竟然都没有自己的联系方式,或许是执掌余氏大权的自己对于私生子来说太过高高在上了。
不由的产生一种奇妙的情感,指节分明的手指慢慢探出,拨动了余白的鼻饲管,替他整理了一下原本硌在耳边的软管。
而后伸手自床边的柜子上取了余白的手机,“有密码吗?”
问话间,滑屏就直接到了主界面。
余文礼抬眸,微微叹了一口气,毫无行事能力的余白连手机这样私密的个人物品都不配设置密码么。
他很快在余白的手机上输入自己的联系方式,又快速互相添加了社交媒体账号。
完成操作,他自顾讲道,“以后有事情也可以找我,祖母、大伯父不在了,我也是你的监护人。”
尽管目前余白只有头颈和肩部的活动能力,但他此时依然在努力尝试支配自己的手臂——毕竟还能再抱一个大腿,对全身瘫痪的他来说没有任何损失。
不论余文礼是安慰人说的漂亮话,还是真心实意的关心,适当的感谢都很有必要。
肩头耸动,细软的整条手臂埋在被褥里,根本抽不出来,余白无语了,他有点高估自己的力气。
一次失败的卖乖,落进余文礼的眼睛就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了。
看着异常消瘦的脸挤出一个虚弱的笑容来,一只手按住了余白的肩头。瘦骨嶙峋,又单薄,又脆弱,手掌下的躯体触感,令余文礼呼吸一滞。
手指摩挲在薄薄的皮肤上,另一手也忍不住探进了被褥里,“听话一点,配合医生的治疗,早点脱机,这样说话也会方便很多。”
看着年轻的生命在自己面前坠入泥潭,就连挣扎都做不到。
病弱到极致的身体,惹人怜惜乖巧的性格,就连那双已经瘫痪了的腿,似乎对余文礼来说都有致命的吸引力。
余白眨眨眼,似乎有点反对余文礼的建议。他说——“哥哥,疼的。”
他也想脱机啊,可是自主呼吸还是受限,前几天状态好的时候封管了一会,他有很明显的憋闷感,肺叶还是无法自主扩张。
余文礼无奈笑笑,品出了一丝撒娇的意味。
他的手彻底伸进了被褥里,余白微凉的手掌摆在身侧,手指全都无力地蜷在一块,余文礼温热的手掌一根根替他捋直,可瘫痪的手指很快又恢复成原样,像是羽毛搔过掌心一般叫人心神荡漾。
余白并不抵触这样的肢体接触。
关于背后藏着余文礼怎样复杂的情绪,余白不得而知,但是在身体极度难受的情况下,纵使他是神经大条的社畜,也难免会贪恋一会儿温柔。
受伤将近一个月了,吃喝拉撒全都依靠他人的帮助。
奇怪的是,在他清醒的情况下,护士或者护工处理排泄物时,他可以一瞬不瞬的盯着看,羞耻感几乎从未有过。
甚至在看到护士搬起他瘫痪的双腿,脚掌无力的下垂形成好看的弧度,绵软的小腿肚随着护士动作而颤颤抖动,他的心跳总是控制不住的有点加速。
面对他人或虚情假意、或真心实意的关怀,他都全盘接受,享受一切被怜爱被关注的感觉。
“先生,我来给小余擦把脸,让他睡吧。”护工程方大约收拾好了床边的轮椅,端了热水来给余白洗漱。
兴致被打扰,余文礼眼神顿时暗了下来。
他在被褥里轻轻拍了拍余白瘫软的手掌,像是无声的安慰。“睡吧,睡饱了明早起来才有精神。”
余白的精力明显跟不上了,晕沉沉就要睡过去。但撇见窗外完全暗下来的天色,他还是没忘记无声提醒道——“吃饭。”
余文礼不禁弯了嘴角,笑意难掩,“你乖一点,不用操心我的事。”
他站起身来,又踱步回到了沙发边,看起来完全没有要走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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