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晴对上她的目光，刚才在考场最后时刻抓住思路的惊险，交卷时巨大的释然，以及此刻看到她的安心感，所有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让她一时间竟说不出话。
她只是看着余溪，然后，极其缓慢地、像是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般，对着余溪，露出了一个带着巨大疲惫、却又无比轻松和真实的笑容。
那笑容像风雨后初霁的天空，干净而明亮。
余溪看着林晴脸上那个纯粹的笑容，看着她眼底闪烁的光芒。
她依旧没有说话，只是在那喧嚣的背景音中，对着林晴，也极轻微地、几不可察地，点了一下头。
交错的铃声仿佛还在空气中回荡，宣告着一段征程的暂时结束。
而在这喧嚣散场的角落，两个女孩无声的对视和那一个疲惫却明亮的笑容，像投入深潭的石子，在彼此的心湖里，激荡起远比竞赛本身更悠长的回响。
竞赛结束后的日子，像被骤然抽去重压的弹簧，带着一种奇异的松弛感回归了日常的轨道。
那份悬在头顶的利剑消失了，但紧绷的神经骤然放松带来的不是纯粹的轻松，反而有种空落落的疲惫感。
高二（三）班的教室里，空气似乎都轻快了不少。
林晴感觉自己像跑完了一场漫长的马拉松，浑身骨头都透着酸软。
竞赛后遗症让她连着几天都提不起精神，上课偶尔会走神，看着窗外光秃秃的梧桐枝桠发呆。
但她的心情是飞扬的，像卸下了千斤重担，眼底的青影在充足的睡眠下慢慢淡去，笑容也恢复了往日的明亮。
每当想起考试最后时刻抓住思路的惊险和交卷后的释然，她心里就涌起一股小小的成就感，嘴角会不自觉地向上弯起。
余溪则更快地恢复了日常的沉静。竞赛对她而言，不过是学习路上一个需要翻越的山丘，翻过去便留在身后。
她依旧安静地坐在靠窗的位置，预习、听课、记笔记，有条不紊。
只是偶尔，在课间休息林晴转过身，眉飞色舞地跟她讲起考试时的某个小插曲或者吐槽某道变态题目时，余溪的目光会在林晴神采飞扬的脸上多停留那么一两秒，然后才平静地移开，唇角似乎有极其细微的弧度，快得如同错觉。
竞赛成绩公布的那天，是在一个初冬的午后。阳光透过高大的玻璃窗斜斜地照进教室，带着一点稀薄的暖意。
物理老师拿着几张打印好的成绩单走进来，脸上带着明显的笑意。
“同学们，安静一下！市物理竞赛的成绩出来了！”老师的声音洪亮，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教室里安静下来，参加竞赛的几个同学更是屏住了呼吸。
“这次我们学校整体成绩不错！特别要表扬一下我们班的余溪同学和林晴同学！”
物理老师目光扫向靠窗的位置，“余溪同学，获得全市一等奖！排名非常靠前！”
教室里立刻响起一片惊叹和掌声。余溪的名字和一等奖，在所有人看来都是理所当然。
余溪微微颔首，脸上没什么表情，似乎对这个结果早有预料。
“还有林晴同学！”物理老师的声音带着更大的赞许，“获得了市级三等奖！非常不错！进步非常大！”
“哇！”
“三等奖！林晴厉害啊！”
教室里再次响起掌声，夹杂着同学们的祝贺声。
三等奖，对于基础并非顶尖、只经过短期高强度冲刺的林晴来说，绝对是超出预期的成绩！
林晴整个人都呆住了。
她看着老师赞许的笑容，听着周围同学的掌声，心脏在胸腔里砰砰狂跳，血液似乎一下子涌上了脸颊，耳朵根都热了起来。
三等奖！她真的拿到了！巨大的惊喜像烟花一样在脑海里炸开，瞬间淹没了她。她下意识地转过头，目光急切地寻找余溪。
余溪也正看着她。四目相对。
余溪的眼神依旧沉静，但林晴清晰地在那双深潭般的眸子里，看到了一丝极其清晰的、纯粹的赞许和肯定。
没有惊讶，没有意外，只有一种“你做到了”的了然和欣慰。
那眼神，比任何掌声和祝贺都更直接地击中了林晴的心房。
她鼻子一酸，眼眶瞬间就热了，嘴角却不受控制地向上高高扬起，绽放出一个无比灿烂、带着点傻气和巨大喜悦的笑容。
她用力地点着头，对着余溪的方向，无声地用口型说了句：“谢谢！”
余溪看着她通红的眼眶和那个傻乎乎又无比真实的笑容，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然后极轻微地点了下头，算是回应。
她重新低下头，翻开了桌上的书本，仿佛刚才那巨大的喜悦只是寻常课堂的一个小插曲。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刚才看到林晴那个惊喜到想哭又拼命笑出来的表情时，心湖里那圈涟漪，比得知自己一等奖时漾得更深、更久。
下课铃声响起，同学们纷纷围过来向林晴道贺。林晴被围在中间，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兴奋和激动，声音都比平时高了几分贝。
“行啊林晴！深藏不露啊！”
“三等奖！太牛了！请客请客！”
“快说说最后那道大题你怎么做的？”
林晴笑着回应着大家的热情，目光却不时地穿过人群，飘向那个安静坐在座位上看书的余溪。
喧闹仿佛被一层无形的膜隔开，余溪的世界依旧安静。林晴心里那股巨大的喜悦慢慢沉淀下来，化为一种更深沉、更踏实的温暖。
她知道，这个奖杯上，刻着余溪的名字。
放学后，图书馆的角落。
桌上的竞赛书已经撤下，换回了日常的习题册。但气氛却有些不同。
林晴拿出一个崭新的、封面印着可爱猫咪图案的笔记本，郑重地推到余溪面前，脸上带着点不好意思，但眼神很认真：“余溪，这个……送给你！谢谢你！没有你，我肯定拿不到这个奖！”
余溪看着那个明显是女生风格的笔记本，微微一愣。
她抬起眼，看向林晴。林晴的眼睛亮晶晶的，盛满了真诚的感激和一点点期待。
“不用。”余溪的声音依旧平静，“你自己努力的结果。”
“那不行！”林晴坚持，把笔记本又往前推了推，“我知道是我努力了，但没有你帮我，我连努力的方向都找不到！拿着嘛！就当……就当是纪念我们一起打怪的胜利品！”
她用了游戏里的比喻，带着点俏皮。
余溪看着林晴坚持的眼神，又看看那个印着猫咪的笔记本。最终，她没有再拒绝，伸出手，接了过来。
指尖触碰到硬质的封面，带着新纸的凉意。“嗯。”她应了一声，将笔记本收进书包里。
林晴立刻开心地笑了，像完成了什么重要任务。
她拿出自己的物理练习册，准备开始学习，却发现余溪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进入状态，而是看着桌面，似乎在思考什么。
“余溪？”林晴疑惑地叫了她一声。
余溪抬起头，目光落在林晴脸上，停顿了一下，然后开口，声音清泠平静，说出的内容却让林晴再次愣住了。
“物理课代表，”余溪看着林晴的眼睛，语气没有任何波澜，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你来做吧。”
“啊？”林晴彻底懵了，“我？为什么？你不是做得好好的吗？”余溪从高一开始就是物理课代表，一直做得无可挑剔。
“我转学过来，老师需要熟悉的人。”余溪的解释很简单，“你这次竞赛成绩，可以胜任。”
林晴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找不到反驳的理由。余溪说的很客观。
她转学过来不久，物理老师确实需要一个更熟悉班级情况的人。
而且她拿了竞赛奖，似乎也有点说服力？可是……她从来没想过当课代表啊！
这差事又琐碎又麻烦，要收发作业，要帮老师跑腿，还要应付同学的各种问题……
“我……”林晴有点犹豫，“我怕我做不好……”
“你可以。”余溪的声音很肯定，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平静力量，目光直视着林晴，“就像竞赛题。”
就像竞赛题。
这四个字像有魔力，瞬间击中了林晴。
她想起了那些被难题折磨得抓狂的夜晚，想起了余溪清晰冷静的讲解，想起了自己咬着牙一遍遍演算的坚持，想起了最后那份来之不易的奖状。
是啊，竞赛题那么难都扛过来了，一个课代表而已，有什么可怕的？
余溪的目光沉静而坚定，像无声的信任注入林晴的心底。那眼神比任何鼓励的话语都更有力量。
林晴看着余溪的眼睛，心里那点犹豫和退缩被一股莫名的勇气驱散了。
她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背脊，眼神重新变得明亮而坚定：“好！我做！”她答应下来，语气里带着点豁出去的决心，也带着被信任的郑重。
余溪看着她瞬间燃起的斗志，那熟悉的、明亮的光彩重新回到林晴眼中。
她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不再多言，低头翻开了自己的书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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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你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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