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伍还没走到海边,张砚就发现沙滩上围了不少的人,大部分还都不是本村人。
张砚偷偷瞧来一眼,眼熟的发现了大渔村的村民,因为他认出了其中的熟人,那次和大伯娘去大渔村时见到的大渔村的村长。
大渔村村长虽然比不了他们小渔村的村长,但是在张砚看来,也算是一个合格的村长,至少在处理两村矛盾时没有过多的偏袒他们村的人,还算公允。
沙滩中间不知道被谁摆放了一个木台,抬着海神娘娘神像的村民稳稳地将神像放置在木台上,让海神娘娘面对着众人。
张砚不由自主地抬头,终于看清楚了藏在红绸中的海神娘娘的神像。
半人高的神像由木头雕刻而成,被人细致地刷上了一层木漆,泛着温润暗红色的光泽,仿佛被岁月和香火浸透。
海神娘娘的面容端庄慈祥,眉目低垂,一副悲悯之色,嘴角上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却又让人心生安宁。
红绸的一角被海风轻轻掀起,露出神像手中拿着的一枚镇海令。红黑色的镇海令被海神娘娘虚握在手中,直指大海的方向。
等到神像上了供台,刚刚还躁动的人群立马就安静了下来,恭敬地站在原地。
海神娘娘在每个海民心中拥有至高无上的地位,那是他们自己的神灵。
【我去,难道这是妈祖娘娘?】
【不知道是不是,但是村里人都是叫海神娘娘。】
即便不是自己村里举办的祈福仪式,只要是生活在海边的村民也会打从心底尊敬。他们所求,不就是想要获得海神娘娘的庇佑。
椿婆婆缓步上前,从村长手中接过筊杯。
木质的筊杯已经失去了本来的颜色,染上了一层古朴斑驳的黑色。椿婆婆将筊杯高高上抛,只听见啪的一声,筊杯掉在了木板上。
“圣卦。”
一正一反的筊杯出现在众人面前,这是海神娘娘准许了这次的祈福仪式,可以进行接下来活动的通知。
【哦豁,圣杯,海神娘娘允许了这次的祭典。】
【没想到古人也会掷圣杯问吉凶。】
村长从背篓里拿出一大叠钱纸,将它们分给了站在前排领头的各位长辈。
这或许是他们已经做习惯的动作,只见几人将钱纸铺在沙滩上,圈出来一个空地。接着又拿出一沓黄纸,黄纸被小心地裁成了正方形,一叠下来几近有二十来张。
村长带头,手指一转,黄纸就被分开,形成了一个圆形。老辣的动作一眼看去就是已经做过了成百上千次,只有这样才能做得又快又好。
【这就到了广东、福建老友们的专场了,他们做这个绝对是老手。】
【本福建人点评,我比村长还要擅长这些。叠元宝、折纸钱,转黄纸,样样不在话下。】
【从小就学这些,我可是我们家第一名。比赛这个,我还没怕过谁。】
椿婆婆没有动作,只是看着村长几人行动。等到所有的准备工序做好后,椿婆婆从海神娘娘的神像前拿起了一个圆环上串着很多古币的法器。
师刀,这个法器张砚还真认识。
年少时他曾经对道教文化充满向往,还在家族群里放下狠话说自己要去学道修仙,只可惜这个梦想被他老头子生生用金钱打破。
【这不是我们道教法器吗?椿婆婆竟然也有这个法器,虽然和我们现在的有所区别,但是样式已经大差不差。】
【竟然在直播间碰见道友,幸会。】
村长的老婆李婶一直关注着椿婆婆的动作,在她行动的第一时间,她也从背篓里拿出一只大公鸡。
大公鸡双腿被麻绳绑在了一起,即便被张婶抓在手中,还是高昂地扬起自己的脑袋,怒气冲冲地盯着眼前的敌人。
好似只要敌人有所动作,它那双尖锐的利嘴将会在敌人身上开个洞。
椿婆婆抓住大公鸡的双腿将它举到空中,刚刚还在不停展翅挣扎的大公鸡在椿婆婆的手中很快就老实下来,连翅膀都缩了回来,只睁着一双大眼珠子不停地四处张望。
椿婆婆举着大公鸡,手中拿着师刀围着神像绕行,嘴里不停地念叨着。
张砚隔得有些远,只隐隐约约听见一些声音,应该是类似于一些祈求海神娘娘保佑小渔村的祷告。
祭台上陆续摆上了一些祭品,放置在最前排的竟然是张砚上次从虎鲸那获得的那条大鱼。虽然它已经死去多时,但是依旧被保存得很好,并没有**变质。
椿婆婆的动作伴随着鼓点声越来越快,像是一种独特的步伐,缓慢几步后接着一个急转身,衣袖随之摆动。行进到祭台前时后腿慢慢弯曲,前腿上曲,头缓缓鞠躬。
行云流水般的动作显得椿婆婆越发具有神性,再配上椿婆婆身上古朴独特的服饰,比张砚曾经见过的那些个有名的道士先生更加像是修行者。
这种步法跟随着鼓声越发显得神秘,椿婆婆轻摇着手中的法器,铜钱与铜钱之间碰撞的轻铃声也随之响起。
【如果我没有看错,应该是九宫八卦步。和我们道教现在所用的九宫八卦步有些不同,但是又有些相通。】
【这位道友能否详细说说这九宫八卦步,也让我等凡夫俗子涨涨见识。】
【这是一种罡步,也是一种向神明祈福的步法。】
张砚越看越入迷,对于他而言,椿婆婆好似在闪闪发光,她的一系列动作都在吸引着他。
围观的人群也在注视着这一切,椿婆婆的威信不止是在小渔村,对于其他几个村子而言,她在他们心中也具有举足轻重的位置。
他们几个村子也是小渔村海盗事件的亲历者,如果没有椿婆婆带领小渔村击退了海盗,他们现在也怕是难以逃脱海盗的手掌。或许,也就没有现在了。
虽然村与村之间存在着一些无伤大雅的矛盾,就像是大渔村村长不喜小渔村村长,觉得他假;又或者小渔村村长不喜大渔村村长,觉得他装。
即便是这样,对于椿婆婆的尊重他们却不约而同地放在心里,椿婆婆就像是他们几个村子的定海神针。
椿婆婆转身走向钱纸铺成的纸堆前,随手一扔,将手中的法器扔到了纸堆上。又从村长手中接过筊杯,同样地仍在了钱纸上。
这个动作像是一个信号,李婶从背篓里拿出几个大瓷碗。
将四个大瓷碗放置在钱纸上挨着摆放成一个类正方形,又在其上方倒扣一个瓷碗,垒成一个金字塔形。接着一瓶白酒倾泻而下,流入下层的四个瓷碗内。
张砚越发觉得椿婆婆像是得道高者,难道他年少时的梦想终于又有实现的机会了吗?
如果他去求椿婆婆让她教自己,不知道椿婆婆会不会答应他将这么厉害的道法教给他。
【这种仪式我从来没有见过,好像和我们这边的不一样。】
【这个阿婶应该是倒的白酒,难道是要给海神娘娘喝白酒?】
【有没有大佬来解释一下,我怎么觉得我看不懂了。】
椿婆婆将大公鸡高高举起,接着又绕着钱纸堆绕行了几圈,似乎在进行一项特别的仪式。
“咯咯喔。”
大公鸡的鸡冠被往后扯,被迫露出了自己的脖颈。椿婆婆从头顶拔出发簪,竟然是一把铜刀,被打磨得十分锋利。
干净利落的一刀,大公鸡被铜刀割破了喉咙。
张砚忍不住打了个冷颤,他还是无法习惯杀鸡这个动作。其他人没有一丁点不适,连张小虾都没有觉得害怕,反而兴致勃勃地看着椿婆婆的动作,小声叫好。
椿婆婆抓着大公鸡的双腿,将它伸到了瓷碗上空。公鸡血顺着瓷碗碗底顺流入下方的四个瓷碗中,将白酒浸染成血色。
大公鸡在挣扎,即便是拼尽全力,它也只是徒劳无功。它的生命已经到了尽头,即便想要摆脱困境,也只能任由血液滴落在瓷碗中。
碗中装了小半,椿婆婆提着大公鸡继续绕行,将鸡血滴落在钱纸和黄纸上,连同法器与筊杯都没有落下。
【这是在干什么,我竟然看不懂。】
【这是不是血腥了点,而且直播间里竟然没有打码,不怕被封吗?】
血液流尽的大公鸡已经失去了最后一点力气,它被递给了旁边站着的李婶手中,最后被摆上了祭台。
椿婆婆拿起一碗装着鸡血的瓷碗,用手指蘸取少量液体轻轻弹入空中。接着又向前几步,走到了村长面前。
“椿姑姑。”
看着站在他面前微笑的椿婆婆,村长低下了头,像儿时一样,顺从地被椿婆婆抹上了沾了鸡血的白酒。
这是从幼时就经历过的,从前的祭师也如现在的椿姑姑一般,将沾了鸡血的白酒抹上众人的额头,这是对大家的祝福。
白酒的冰凉让张砚额头一紧,带着鸡血的白酒顺势被大伯娘涂在了张砚的额头上。
“海神娘娘保佑,保佑我们砚哥儿今后的日子里顺顺利利,神鬼不侵。”
大伯娘振振有词地祈祷,每个人的额头上都被大伯娘涂上了带着血液的白酒,连大海也没有例外。
【说不上来的奇怪,我知道公鸡血能辟邪,但是这种掺了白酒抹在额头也有用吗?】
【我不知道有没有用,但是我有点心动。要不,下次去菜市场要点鸡血回来试试。】
小渔村村民也不吝啬,不管是本村人还是外村人,只要是来参加庆典的朋友,他们都愿意将这份祝福赠予,希望海神娘娘能够保佑大家。
沾了鸡血的纸钱被聚在一起,一把大火将之焚烧殆尽,这是小渔村村民对海神娘娘的心意。
椿婆婆在进行了一场祈福活动后好像累了,在李婶的搀扶下离开了海边。
“各位,准备好了吗?”
等到大火燃尽,村长站在众人面前,接下来就到了他们的常规活动了。
“早就准备好了。李二明你可不能反悔,要是我们赢了,这次海神娘娘的祭品就得是我们的了,你们村可不能舍不得。”
说话间,海面飘来几艘渔船。渔船与张砚家的渔船样式不大一样,反而更像是龙舟。每艘渔船的船头上都绑着颜色不一的布条,各自代表着自己的村落。
这是几个村子里的传统习俗,每一年的祈福庆典过后都是各个村落间的赛舟竞赛,奖励就是这场为海神娘娘庆典准备的祭品。
渔村人节俭,即便是祭品也是舍不得浪费的好东西。
每次庆典过后,送给海神娘娘的祭品都会被分享,他们相信这是在给大家分发海神娘娘的祝福,海神娘娘也不会责怪大家。
张阳站在船头,头顶上绑着一块蓝色的布带,不停地对着大家挥手。他们已经准备好了,一定会夺取这次比赛的第一名。
【……】
【好奇怪的习俗,庆典过后竟然是龙舟赛,奖品还是送给海神娘娘的祭品。】
【他们不怕海神娘娘责怪吗,这可是给她准备的祭品呀。】
随着一声令下,比赛正式开始。
几艘渔船争先恐后地向前进,各自都没有放水的准备。这可是在几个村面前的竞争,所有人下意识地使出全身力气,一定不能丢脸。
随着比赛进行,海边也越来越热闹,大家各自为自己村的渔船呐喊助威,看起来比海上的比赛还要刺激。
张砚看着越来越近的渔船,忍不住捏紧了拳头。隔得太远,看不清楚领头的到底是哪艘渔船,只能默默地为自己村加油打气。
近了,越来越近了。
是张阳带领的小渔村渔船领先了一个船身,正奋力地朝海边划来。
已经有些疲惫的村民在看到海面上的渔船时突然升起了一股莫名的动力,才消停没多久的热闹再次返回,等待着勇士们的返程。
“赢了。”
张小虾忍不住大叫起来,他们小渔村赢得了比赛,是他张阳哥哥拿到了令旗。
“这次就让着你们,下次赢的肯定是我们大渔村。”离开前,大渔村村长还是没有忍住放下狠话。
他那个气哦,就差一点点,他们大渔村就能打败小渔村获得胜利,现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小渔村获得那条最大的海鱼。
东西倒是不重要,但是看着小渔村村长那张笑眯眯的老脸他就来气。这个老东西,就是专门来气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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