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们在太极殿说了一晚上选谁和亲?”姚钺跟自己的父母在靖安宫门口的台阶上坐成一排,极其不可置信地问。
陛下一拍大腿:“是啊!也不知道谁出的馊主意——咱们铮儿都有婚约了!”
虽然别说姚铮去了,他甚至打算放个稻草人在轿子里,让钟和带着军队乔装一番趁机端掉这一窝老贼。
“主要的还不是这个。”韩皇后摇摇头,“竟然有人想让瑞瑞替铮儿过去,这不是开玩笑吗?”
姚钺差不多能想到“有人”是什么人了。
“哈哈哈,到底谁会同意啊!”姚钺开怀大笑,“许之臣那老不死的花样真多!他老糊涂了吧哈哈哈!”
“就是说啊哈哈哈哈哈!”陛下也笑了起来,“那三个老家伙被骂惨了!还省的我上手教训呢!”
韩皇后也掩唇一笑:“他们怕是狗急跳墙了。到现在还以为陛下是个草包呢。”
陛下作为幼子,登基这事本来也轮不到他。奈何那四个权臣一致认为他年轻单纯好控制,是个当傀儡的好苗子,便撺掇先帝改了诏书。
结果自然是叫他们大失所望。
虽说陛下确实没有任何明君和仁君的特质,但他最擅长的就是折腾人。
“难道不是吗?”姚钺故意做出来一副惊讶的表情,侧眼看着自己的父亲。
“皮痒了是吧!”陛下一瞪眼,抬手就要教训“大逆不道”的长子,结果被韩皇后喝止住了:“吵什么!瑞瑞还在睡觉呢!”
陛下把手缩回去,不满地坐在地上生闷气。姚钺终于把持不住,再度笑了出来:“哈哈哈他今天一早就出去了!!”
“我看你是真皮痒了。”韩皇后也有点生气了,照着姚钺后脑勺来了一巴掌,“故意诳我们在这儿坐了半个时辰,现在说他不在??怕是你串通了决明子,还要瞒住我。说,他什么时候走的?”
“卯时。”姚钺揉揉方才实则没有受到任何伤害的脑袋。
卯时都还在上朝——一般来说这个时间姚锐是根本起不来的,更不可能有宫人特意去叫,除非某日真有极其重要的宴会,他不得不出席。
“诶,你们昨天背着我密谋什么了?都还没告诉我他去哪了呢!你们知不知道我这三天只见了他一面——而且不是让他待在宫里反省?”皇帝敏锐地察觉到妻儿口中某些把自己排除在外的信息,立即眯着眼睛质问,“姚钺,你把他放跑了吧。”
韩皇后用手肘怼了他一下:“得了吧,你还真舍得关着他?昨天瑞瑞说要去大理寺呢。”
“韩菡你不要站着说话不腰疼!!”
姚钺离父母远了一点,免得他们打架误伤自己。
“你到底从哪弄过来的这个人。”郦成森顺手带上审讯室的门,满脸写着绝望,“言语不通,文字不识,连路都不会自己走。”
跟动物有什么区别。偏偏金尊玉贵的皇子殿下偏要说这家伙是郎訾月的私生子,而在万寿公主的手札中也印证了——
一桩惊天动地的皇室丑闻。
这个大麻烦的始作俑者坐在桌子上,惬意的有一下没一下地揉着怀中的猫儿的柔软毛皮。
去吴国几个月,好的一点没学到,坏毛病学了一身。
“你们不是号称就算是死人也能让他开口说话吗。”姚锐带着冷幽默的嘲讽如约而至,郦成森无奈地闭上眼。
她万般绝望地回答:“殿下,他也不是死人。而且臣不明白……”
姚锐挑起眉毛,终于起了一点兴趣。能让郦成森说自己不明白的东西,确实比那老头有意思。
郦成森顿了一下,继续说:“他、他都七十多岁了,为什么跟野蛮人一样!”
郦成森铁面冷心,没有对任何人心慈手软过。偏偏这个老头,简直恶心至极!打不得骂不得,刑具用不上,人话听不懂,情绪来了只会手舞足蹈地啊啊乱叫,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要两个提刑官才按的住。
“万寿公主不是不准有人与他说话吗?长此以往,不疯才奇怪。”姚锐很是奇怪地看她一眼,“送到你这里,还以为你有办法呢。”
“我能有什么办法。”郦成森愁眉紧锁,“殿下若是想让他去指认郎訾月,怕是打错了算盘。”
谁知道是明帝和万寿公主串通好了,把孩子抱了出去。要不是家法约束,明帝恨不得当场掐死他。
“啊,如果真没办法就弄死他丢在街上吧。九里香,你来负责如何?”姚锐微微仰着头问房梁上的九里香,冷漠的好像不是在对待一条人命,“谁让他和我一样呢。”
这个家族里蓝眼睛的有他一个就够了。
万寿公主倒是比他还好心,居然没把这个亲侄孙给刺瞎。
“殿下,如果要杀人越货,不要在我面前讲。”郦成森抱胸冷冷地盯着他。
“啧。”姚锐不满地瞟了她一眼,抱着猫从桌子上跳下来,挑衅般轻笑一下,“我的人做事不留证据。你能把我怎么样?”
“殿下,臣确实不敢拿您怎么样。”郦成森毫不畏惧地直视着他,“但是略施报复还是做得到的。”
姚锐的表情显而易见地愉悦起来,他抱着猫施施然离开:“那就……拭目以待。”
姚铮抱着一杆长枪倚在大理寺的门前,听见有人出来,头都不回:“二哥,你一回来就泡在大理寺啊?我听说你在万寿宫的土里坐了三天,出来也不知道先看看我!”
她自打被大王爷抓回来,就一直和她的战利品住在公主府。
姚锐对她的训狗方式略有耳闻,但也不想多管闲事。闻言也只是调侃两句:“听说你最近得了两条烈犬,可不敢上门拜谒。”
“你又敷衍人!”姚铮伸手拽住姚锐的袖子,“我可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怕狗了。而且这些狗也不是我想养的,大伯非要送给我嘛!而且你宫里不也给塞了一条?”
“啊,那托他的福。”姚锐面无表情地回忆起刚回来时的场景,“我现在才知道是他送的。”
他的父母兄妹在城门处万分热情地接到他后,便开始喋喋不休地分享这些日子的趣事,全无一人想起来大王爷前段日子得了数十条大狗,还平等的给每个子侄送了一条,甚至罕见的发了善心没把姚锐跳过去。
陛下代姚锐收了那狗,养在靖安宫。
结果就是姚锐一回去打开门就看到一条龇牙咧嘴凶神恶煞的巨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自己扑过来,被吓到心疾复发,吐了好多血,又昏睡了两个时辰。
自然而然的狗被处理掉了,但没人敢告诉大王爷。
“这还是我头一次被狗吓到心悸。”姚锐觉得此事倒也有意思,微笑着转头问姚铮,“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有什么事?阿妹。”
姚铮难得委婉一回,被戳穿了也不恼,只是压低了声音:“哥,我想跟着去打匈奴。你帮我跟爹娘求求情呗。你说话最有用了!”
上次是她自作主张去的,陛下知道后骂了她好几日。好歹也是掌上明珠,这次陛下怎么也不可能让她去的。
“这种事情,我说了也没用啊。”姚锐皱起眉头,转而训斥姚铮,“你女孩子家家的,也不要天天想着打打杀杀。”
姚铮抬起脑袋,轻哼一声:“怎么,你不是说什么男女并重吗,这一会儿倒要劝我像个女孩——那女孩是什么样啊?”
女孩自然是想活成什么样就活成什么样。
但现在——姚锐必须用先人那套更迂腐的言论去对付姚铮,免得她一心上前线:“我不管女孩什么样,但你是个公主。公主要有公主的样子。外尊礼而内安慧……”
“能攘四夷而定封国。”姚铮笑嘻嘻地补上太祖说的那后半句话,“现在我能定封国,还没攘四夷呢。哥哥,你就替我说说情嘛。”
姚锐怀里的猫极为凶悍地“喵”了一声,抬起爪子,狠狠拍了姚铮一下。
姚锐撇撇嘴:“这句话又不是这个意思。”
“哥,我听甘遂说,昨天他们还在讨论和亲的事呢。阿爹打算派大军埋伏,就是让我坐在轿子里指挥也行啊!”姚铮抛出一个大消息,又可怜巴巴地撒娇,“哥,坐在轿子里又不是什么危险的活儿,你替我求求情吧……”
姚锐狐疑地看着她,怀疑和亲的真实性:“……谁出的馊主意?到底谁会需要身高七尺七寸、力能扛鼎的媳妇?你比那交趾人的大老爷们都壮实。”
姚铮只比他矮三寸,他们一家五口站在一块儿,不知道的还以为只有韩皇后是女人呢。
姚铮尴尬地笑了两声,旋即变脸:“反正我就想去嘛!你替我说两句,能成就成,不成我又不怪你嘛!”
“行行行,你别说了。”姚锐被她弄得直恶心,只好勉强同意了这门差事,忽而想起什么,问道,“你是不是和贤王串通好了?”
贤王是整个宗族里除了他的家人唯一一个真心对他好的,这几日一直不出现已经够反常了,现在姚铮又说要打匈奴——
再加上贤王一直对打匈奴过于旺盛的执念——姚铮大约被他当枪使了。
“没有,绝对没有!”姚铮扯出一个巨大的笑容,冷汗却流了一脸。
姚锐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最终放过了亲妹妹:“哼,下不为例。”
话说回来,天朝对匈奴的态度一直是不却步、不议和、血战到底,突然有人提和亲,想必是收了匈奴的好处,当了卖国贼;如果是这样,正好将此人所属党派连根拔除。
“你那个鞑子奴隶呢?你把他折腾死了?”姚锐忽然问道。
姚铮是个极其张扬的人,逮到机会,一定会带着孤涂出来到处炫耀。现在她自己站在这儿就显得极其反常。
姚铮撇撇嘴:“让他跑了。”
姚锐哑然失笑:“是你们把他放走了吧。”
“我冤枉啊!”太子允坐在桌前,抹着眼泪对着余蔷哭喊,“我怎么可能害死自己的亲兄弟啊!”
可铁证如山,他根本没有自证清白的余地,吴王已经决意废太子了。
他们夫妻现在被软禁在东宫,只待旨意下达便搬出宫去。
余蔷着急的来回踱步,听着自家夫君的哭声烦不胜烦,终于一拍桌子,把他震慑地停了一息。
“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余蔷不耐烦地斥责,“还能真废了你不成?”
“父王已经在……”太子垂着头,唯唯诺诺地答。
余蔷勾唇冷笑,走向门前的奶娘,边走边说:“大哥是个来路不明的野种;三哥他非嫡非长,名不正言不顺;老九娶了公主便不能再争王位了。”
她把孩子抱在怀里逗弄:“十一一死,你便是唯一的嫡子了。谁能跟你争?再不济,咱们小春儿也是唯一的嫡孙呀。”
太子允想到什么,沉默了好一会儿,到底说了出来:“大哥也是嫡子。”
余蔷不以为意:“说什么胡话。王后的长子分明是二公子。”
“……是父王前妻的儿子。”太子允似乎不怎么愿意提起这件事,“我偶然从祖母那里听到的。”
余蔷瞪大眼睛。
关于大公子的生母——一直是个可怖的谜团。知道真相的宫人全部被清理门户,史书文字模糊其辞,坊间传言也被有意引导,比陛下登基前那位正妃还神秘。
“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我只怕父王会立他。”太子允忐忑不安地按着椅子的扶手,“一旦挑明了,他是嫡长子,又没有大的过错,还有很多孩子——”
余蔷脸色很难看,抱着孩子坐下来:“如果他继位,我们怎么办?”
太子允摇摇头:“找找当年陛下留给父王的地契……”
然后和大家一起跑到齐国,哪怕埋名隐姓,永事耕桑。
“我找人把它偷出来。”余蔷闭了闭眼,“我记得你和那个燕国人关系也还不错。”
玉晋光现在处于什么状态他一概不知,走了两年竟没有一个字传出来,怕是已经凶多吉少了。
太子允想笑,但是根本笑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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