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帘听政、妖妃祸国、暗度陈仓……姚锐有很多计划夺走政权。
最行之有效的是效仿武则天。
但是也没人告诉他处理政务这么累,听朝会这么累,怎么一不小心就坐在椅子上睡着了。
“……”姚锐第五次被姬开用手肘怼了一下吵醒,把脑袋从他肩膀上挪开,看了他一眼,转过头来,撑着下巴准备换个姿势继续睡。
不得不说大臣们说话奏事的声音的确有助于睡眠。
昨天夜里死活睡不着,一听这群老家伙讲话就睡着了。
“既如此,明日开始就封城……”姬开注意到大臣们目光不对,且已经连续半柱香时间姚锐没有趴在他身上小憩了,于是他放缓了声音侧脸去看什么情况。
姚锐已经趴在扶手上睡着了。
果然不该指望一个辰时都起不来的人认真上早朝。
“没事的话就散了吧。大家回去好好休息,明日也不必上早朝了。”姬开看着姚锐像是睡熟了——天知道他是怎么以这个看着就不舒服的姿势睡着的。
百官也没敢大声说话,生怕把椅子上的祖宗吵醒平白吃一斧子,各自诚惶诚恐地离开。
姬开也想不好怎么把姚锐转移走,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僭越。
他从背后环住姚锐的腰肢,一手去够他的膝弯,轻轻把人抱起来。
也许是心疾在身,姚锐的确极轻,至少也不是一个正常的成年男子该有的重量,估计大多数女子都比他要重上些许。
心疾果真是个大麻烦啊。
姬开无声叹息,抱着姚锐往最近的寝殿走。大概也不该强迫他起来去上朝。
当然姬开以后绝对再也不敢强行喊醒他了。
姚锐起床气太重了,今日光是让人把他叫起来就大发雷霆,扬言要让苦木砍死宫里所有人。
最后还是姬开放着吃了一半的早饭跑过去哄人,好说歹说才勉强同意坐在椅子上,全了他这个当丈夫的面子。
“你瞧瞧你……哪有个当国君的样子。”姬开坐在床边,毫不顾忌地当着苦木和万年青的面指责了姚锐一句,声音却是极尽温柔。
看起来像是在**,侍卫也不好插手。
“殿下的心疾到底是怎么回事?”姬开手肘支在膝盖上,十指交叉撑着下巴,好像是在问苦木。
苦木和万年青对视一眼,决定闭口不言。
姬开微笑起来,语气稍稍放松:“你们也不必这么防着我嘛……毕竟了解妻子至少也是作为丈夫的义务吧。我的江湖朋友也不少,说不准能有谁为殿下参谋一二。”
“还能怎样,娘胎里带来的。”苦木冷漠地开口说了一句,“陈监正都束手无策的病,你那些狐朋狗友更不可能有办法。”
万年青紧接了一句:“定然是小姐当初受匈奴人暗算,得亏吉人自有天相,母子平安。”
姬开蹙起眉,对他们的说法不很满意,故而极微小地停了一下:“……不,我怀疑和近日的巫蛊案有关系。漠北苦寒,匈奴人从哪弄蛊虫。这玩意儿只有南边才有吧?”
天知道他请了多少人才搭到天枢阁阁主的线,虽说没有会面,至少拿到了卷宗。
这案子竟又和三山教有关。先前严小姐一事后清剿淫祠、打击邪教,还以为三山教是被连根除去了,没想到只是潜伏在野。
蛊虫蛊虫,姚锐心疾也是蛊虫所致。说不准就有关系。且在北海边染上蛊虫病也太荒谬了。
万年青和苦木对视一眼,随后万年青犹犹豫豫地开口:“我们会通知小姐。吴王还是先照顾好殿下吧。您现在可是自顾都不暇……”
“不是你们在照顾他吗……”姬开失笑,侧脸看着姚锐的睡颜,顺手把被子掖紧了一点。
其实只有苦木在照顾他。万年青是负责来帮他清理门户的,天天就在外面游荡,随时准备杀人。
姚锐一直睡到开始上午朝才醒。
宫女们见他坐起来,行了一礼,把午饭食盒放下便又出去了。
早上睡着的时候还在椅子上,中午睡醒了居然在床上,他可不信是自己梦游走回来的。
苦木见他睡醒,从梁上下来,支起小案,把食盒一并搬到床上打开:“殿下,下午的行程可要推掉?”
“不推。”姚锐咬着鱼肉,“我已经上过早朝了,午朝和晚朝不去。”
上了跟没上有什么区别。
“但是吴王说……”
“他说话有什么用。”姚锐恨恨地咬着筷子,“他造假印诬陷我的案子还没算账,今天早上竟还敢叫我起来!而且还不准我睡觉——我爹都没这么多规矩。”
往他肩膀上一歪就要被怼一下,真是显着他了。
连一个人都容不下的肩膀怎么挑起整个国家。
苦木无奈扶额。
武则天肯定不会在朝会上睡觉。来之前还信誓旦旦的说要效仿女帝垂帘听政,结果今天就自己打自己的脸。
“好,好。殿下要更衣吗?”苦木自然是不愿意去指责姚锐的,敷衍了两句便问出行的细节。
姚锐今日计划去访九公子。此人先前被天枢阁控制,好不容易放了出来,还是巫蛊案最直接的证人,自然要去访一访。
难怪他能和十公子惺惺相惜,原来也是个不折不扣的怪人。
“你的诗、词、歌、赋都写的不错。”姚锐看着九公子跪在一堆乱纸里战战兢兢地行礼,随意说了一句,“我八伯父很喜欢你写的那首诗。”
关山白雪残月孤,不见苏武牧戎胡。
犹闻笛音出汉塞,铁衣冷凝吹寒簇。
血溅王庭洗旧恨,风敲战鼓写河图。
霜翎未染衔玉璧,曾教御街化紫朱。
“臣惶恐。”九公子不知他所来何意,但是知道自己先前中蛊时做了某些违心之举,以他的性子说不出别的话来,只能祈祷姚锐快走。
“不过你也就那一首写的好。虽说比不上名家,好歹也有气度。”姚锐站在他面前,话锋一转,“可你近来写的诗我都读过——无非是写些什么愁啊怨的,小家子气。”
什么“春芳断、春梦残,春愁随风剪”。姚锐读着心里就不舒服,看起来像是矫情的无病呻吟。
听说九公子很喜欢后主词,但是姚锐偏不喜他的亡国之音。更不喜欢有人去仿他的愁怨,暂且不说姚锐的确看不上婉约词,不管是李后主还是李易安。可天下人仿写诗作都是“为赋新词强说愁”,空有词藻却无气韵。
也如后主自己所说,清香又何用,犹发去年枝。
“臣……”九公子一时无言,下意识想要辩驳,但甫一开口,却是无语凝噎。
姚锐自然不会懂他的愁,他的怨。一个野心勃勃、如日中天的政客,怎么可能懂得随风剪去的春愁?
“不过倒也正常。”姚锐无视了他,摇着那把团扇自顾自地踱步,“昨日我去见了十公子,他说你‘失了一半灵魂’。我虽不能感同身受,也还能勉强理解。”
与文人谈话是最困难的。姚锐永远不知道他们下一句会是华丽的词藻还是晦涩的诗句,若是批驳两句又免不了抒情写意。
多少皇帝因为这些文字落了昏君的名声。
“我很想知道你的志向是什么?是争权夺利,还是当一个富贵闲人,或者……以文报国,平步青云?”姚锐微笑着询问。
九公子闻到一股很奇异的香味,使得他本来就因熬夜创作的头脑更为晕眩,过了好久,他才启齿:“……都不是。臣只想‘万顷波中得自由’。”
姚锐俯视着他,直直盯着他的发顶看了数息,方才大笑起来:“哈哈哈……你很喜欢后主词啊。就不怕和他一样,‘江南江北旧家乡,三十年来梦一场’?”
九公子万分平静地抬起头:“殿下,这只是迟早的事。我只求您能放我们一条生路。”
文人果真最是通透。
姚锐高兴地笑起来,往后退了几步,顺势倒在苦木搬来的椅子上,双眼都透着狡黠:“都说长嫂如母,难不成我还能杀了你们?我今日只问,那巫蛊之案是怎么回事?”
九公子捏着袖子,左右为难,半晌才忸怩回答:“我不知。只是三山教的人给我下蛊,然后有另一个人进了我的身体。寿山郡主说是她的熟人,虽说已然赶走了……”
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那个家伙根本就还藏在他心里,只是旁人以为把他赶走了而已。
道家似乎管这个叫夺舍,但是九公子自称“魂缺半幅”,事实上或许确实如此,总之普通人被夺舍应当立死无疑的,但是谁让九公子只有一半灵魂。
他不仅没死,还被阁主救活了。
“三山教?”姚锐再度听到这个词,挑眉说,“我记得刘政通就是三山教的吧。现在他也死了,王也换了人,大可不必忌讳。”
九公子皱起眉头,对此事还是有些抵触。天枢阁都是跳大神的行家,说了也没什么;但是姚锐似乎不懂玄学。
“你可考虑好。”姚锐示意苦木点燃了一张火折子。
苦木从地上捞起一幅画来。
文人嘛,一副字画就能拿捏。
九公子见苦木要烧自己辛辛苦苦作的画,大惊失色,甚至是站起来想要扑过去护:“不要!”
“说吧。”姚锐伸手拉住他的胳膊,止住他的脚步。
九公子重新跪伏在地上,趴在姚锐的椅子前,小声说:“大哥也是三山教……他要杀太后。”
“这事你不告诉你三哥,就自己憋在心里?”姚锐猛的抬手掐住九公子的下巴,用了狠劲,对方说不出话,但是疼的眼泪直流。
“……没有人会信。”九公子被猛的甩开倒在了地板上,他捂着自己的心口,垂着眸子看着椅子的脚,黯然垂泪。
姚锐站起来,神色凛然:“你不说自然没人信。鬼神之道,用时则有,不用则无。你好自为之。”
他回身离开了。
苦木带走了九公子画好的那副画,向他行了一礼,补充一句:“殿下很欣赏您的画。请您择日画一幅‘别寿山图’。”
高后当年不知为何执意送泓阳公主的小女儿寿山郡主出家修道。高后只办了一场夜宴送别,从此两对母女俱是生死不见。
九公子看着他走开,放弃了爬起来的念头,很干脆地趴在纸上,翻了个身,躺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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